218.峰迴路轉
京兆府, 殺人的刀子果然在雲秀交代的柜子後頭找到,於是重新升堂。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此番雲秀一上堂, 居然一改來投案的初衷,直呼冤枉。
陶行時只當她是想通了,心中總算鬆了口氣。人本就是他殺的, 怎能由她來頂罪呢?
然而其他人可就不似他這般如釋重負了。
在經仵作確認找到的那把刀就是殺人兇器之後,蔡和一拍驚堂木,喝道:「大膽犯婦,如今口供物證俱在,還想抵賴?」
雲秀分辨道:「大人,奴家真是冤枉的,奴家一個女人, 怎有那膽量和力氣殺人呢?」
蔡和道:「那你為何自己來投案?又為何能將殺人的前因後果和過程說的那般絲絲入扣詳盡無誤?甚至還知道一直下落不明的兇器藏在何處?」
雲秀低著頭不語。
「大膽犯婦!還不老實交代!是要用刑才肯開口么?」蔡和喝道。
「大人息怒,奴家願意交代。」聽說要用刑, 雲秀慌忙抬頭道, 目光觸及公案右邊的鐘慕白,她又畏縮地垂下臉,小聲道:「是……是有人指使奴家這樣做的。他說, 只要奴家認下這罪名,助他將陶公子救出去,他就有辦法讓官府免了奴家的死罪, 只讓奴家流放邊疆。待到明年陛下大婚時, 他還能趁大赦天下之機把奴家救回來, 而陶家的人因為感念奴家對陶公子的救命之恩,也不會反對奴家與陶公子在一起了。」
鍾慕白眸色變冷。
陶行時也驚詫地看著雲秀。
「然而你在堂上經詢問得知,此案兇犯死罪不能免,所以你才翻供。」蔡和道。
雲秀承認:「是。」
「教唆你來投案的這人是誰?」蔡和問。
「是……是……」雲秀支支吾吾,不敢說出來。
「有丞相與太尉在,不管此人是誰,你但說無妨。」蔡和寬慰她道。
雲秀還是不敢說。
「犯婦雲氏,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再不坦白,大刑伺候!」蔡和一拍驚堂木,大聲道。
雲秀嚇了一跳,驚慌之下脫口而出:「是太尉府的鐘公子。」
堂中諸人聞聽此言,面色微變。
陶行時在一旁低聲道:「阿秀,你別胡言亂語,鍾羨他不是這種人。」
雲秀不理他。
蔡和左右看看,見趙樞和鍾慕白都沒什麼反應,遂清了清嗓子對雲秀道:「實情到底如何,你仔細說來。」
「若有一字不實,本官拔了你的舌頭。」鍾慕白冷不防地補充道。
「鐘太尉,事關令公子,你不該迴避一下意思意思么?」另一邊,趙樞開口道。
「意思?本官有什麼意思?倒是這案子審得越來越有意思。」鍾慕白端坐不動。
趙樞還想開口,鍾慕白道:「趙丞相,你想與我練口綱,咱們來日方長,將來朝上有的是機會。此刻就不必因為私人恩怨影響蔡大人審案了吧。反正就算你磨破了嘴皮子,我就不迴避,誰還敢來抬我走不成?」
趙樞有心諷刺他兩句,又擔心這武夫惱羞成怒口不擇言。他是文人出身,沒鍾慕白那麼豁得出去,真要比沒臉沒皮,他是決計比不過鍾慕白的。
「鑒於目前這種情況,本官認為應當對犯婦雲氏採取保護措施,以免待會兒有人情急之下殺人滅口。郭公公以為如何?」趙樞忽然問一旁的郭晴林道。
郭晴林微微欠身,動作溫文而優雅,道:「不知丞相所言的保護犯婦,是要如何保護?」
趙樞道:「郭公公出宮,是有衛尉府派衛士隨行保護的。不如就請這些衛士上堂來,保護雲氏如何?」
鍾慕白不屑地冷哼一聲。
郭晴林笑道:「這些衛士雖是衛尉府出來的,也未必有這個膽子敢在京兆府的大堂上與人動手。依雜家之見,丞相要保護犯婦也簡單,卸下陶公子的手銬腳鐐便是。雜家聽聞陶公子武藝高強,與這雲氏又關係匪淺,當是會保雲氏萬全。不知丞相意下如何?」
趙樞看著郭晴林,原以為郭晴林是太后那邊的人,應該會幫著他說話才是。不想這廝圓滑至此,既贊成他的提議,又藉此機會予陶行時恩惠以討好鍾慕白,做人兩不得罪,說話滴水不漏,往日倒真還小瞧了他。
此事若較真下去未必能有好結果,既然郭晴林已經給出了台階,趙樞也就順勢而下了。
蔡和命衙役卸下了陶行時的手銬腳鐐,這才接著審問雲秀:「犯婦雲氏,你可從實招來。」
雲秀低著頭道:「事情的起因與奴家之前交代的是一樣的,只是,那劉公子,確實是陶公子一時激憤所殺。陶公子乃光明磊落之人,殺了人後便欲來京兆府投案,又恐奴家下半生無依無靠命如飄萍,於是便帶著奴家趁夜來到太尉府,想將奴家託付給他的好友鍾公子之後,自己再去投案。鍾公子卻擔心我們形跡已露,呆在太尉府不安全,於是用府中運送泔水的板車與木桶將陶公子與奴家送出府外。陶公子安頓好奴家后,便來投案。可就在陶公子投案后不久,鍾公子忽然來找奴家,提出要奴家代陶公子頂罪,並承諾只要奴家這麼做,奴家與陶公子便都能活命。兇器的下落也是鍾公子告訴我的,如今想來,大約是我們剛到太尉府,他便已經定下了要奴家代陶公子頂罪的計策,派人去兇案現場將殺人兇器藏了起來。」
陶行時在一旁聽得連連搖頭,滿目不可置信,道:「這不可能,阿秀,你為什麼要這樣說?我與鍾羨自幼相識,對他再了解不過,他斷不會做出這種事來!此事到底是怎麼回事?你說實話!」
雲秀不作聲。
陶行時急起來,欲伸手去扯她的袖子。站在他身後的衙役忙用水火棍擋住他的手。雲秀往旁邊挪了兩尺,挪到他再也夠不著的地方。
「肅靜!陶行時,不得在公堂之上喧嘩!」蔡和抖了下官威,又面色謙和地側過臉徵求趙樞和鍾慕白的意見:「二位大人,你們看這……」
趙樞抬起下頜,道:「如果本官沒有記錯,雲氏投案當天,就是鍾羨送她來的吧?」
蔡和想了想,點頭道:「確實如此。」
「如此看來,需得去太尉府請鍾羨鍾公子來過一下堂了。」趙樞瞟一眼鍾慕白道。
「誰敢!」鍾慕白四平八穩地坐著,氣勢凜然。
「鐘太尉,犯婦雲氏已然招供,不叫人來對質,如何分得清真假?」趙樞道。
鍾慕白道:「單憑片面之詞,便想去我太尉府拿人,白日做夢不成?我話放在這裡,若無真憑實據,誰敢踏進太尉府一步,便以擅闖軍機重地論處,打死不枉。」
「鐘太尉,事關你兒子,你這是要不顧臉皮公然袒護了?」趙樞眯眼諷刺道。
鍾慕白冷冷地注視著趙樞,道:「趙丞相,你身為丞相難道不知話不能亂說的道理嗎?若不是念著一殿為臣的同僚之誼,信不信本官現在就能因為你這句話打得你滿地找牙!」
「二位大人稍安勿躁,依雜家之見,不如讓蔡大人再問問這犯婦細節,看她有無證據證明她所說的話,再做定奪不遲。」郭晴林適時地開口道。
趙樞冷哼一聲,未再說話。
蔡和夾在兩人中間,額上都冒出一層汗來,暗暗向郭晴林投去感激一瞥,這才看著堂下問道:「犯婦雲氏,你可有證據證明你方才所說的話。」
雲秀道:「奴家有證據。」
「你且說來。」
「說不出來,只能畫出來,請大人借筆墨紙硯一用。」雲秀道。
眾人一聽都覺蹊蹺,哪有什麼證據是說不出來只能畫出來的,蔡和當即便讓人備了筆墨紙硯給雲秀。
雲秀雖是歌伎,可自幼時被賣入了青樓之後,也是琴棋書畫樣樣學的。只不過別的都不及她在唱曲方面天賦出眾,是故後來就專攻唱曲這一項了。
也正因她學過琴棋書畫,所以她畫出來的人像形神具備栩栩如生。
蔡和拿著那副畫像,一臉不解地看著雲秀道:「這就是你說的證據?」
雲秀道:「不,這是案犯。這整件殺人案,包括方才誣陷鍾公子的那番說辭,都是此人一手策劃。」
蔡和:「……」
變故來得太突然,堂中聽審之人,十有八-九一時都沒反應過來。
「你的意思是,這樁殺人案是此人設計好的,你方才的說辭,也不過是此人事先編好的偽證而已?」過了半晌,蔡和終是找回了思緒,問。
雲秀道:「正是。」
「你這一會兒一個故事一會兒一個故事,當這京兆府大堂是茶館不成?在場眾人都閑得無聊,坐在這兒聽你說書呢。蔡大人,看來不動刑,這犯婦是不肯老老實實交代實情了。」趙樞語氣不善道。
陶行時原本聽雲秀說這一切都是別人設下的圈套,正覺著不可思議,如今聽聞要對雲秀動刑,忍不住面上一急。
然而不等他開口求情,鍾慕白便道:「這犯婦雲氏又沒說是你趙丞相派人設下的這毒計,趙丞相急著封她的嘴做什麼?是真是假,在場諸位又不是沒帶腦子,難道不會自行分辨?這為了不讓人犯交代而動刑……趙丞相,雖然蔡大人這個京兆府尹是你保薦的,你也不能這般不拿他的官聲當回事啊。」
「二位大人請消消氣,這犯婦一會兒一個說辭沒個定準,下官聽得也生氣。不如這樣,就給她最後一個機會,且這回她定要拿出真憑實據來證明自己所言方可,如拿不出來,再動刑也不遲。二位大人以為如何?」蔡和忙開口打圓場道。
「蔡大人是此案的主審官,我等不過旁聽而已,如何審案,自然是你說了算。」鍾慕白雙臂搭在太師椅的扶手上,語氣似淡漠似諷刺。
蔡和有些訕訕地去看趙樞,趙樞沉著臉不語。
蔡和進退維谷,也只得按著正常審案的程序繼續審下去。
「犯婦雲氏,方才本官的話你可聽見了?」他拍了下驚堂木,問雲秀。
雲秀垂著臉道:「聽見了。」
「那你是否還要繼續說下去?」
「奴家要說。」
「此番再拿不出證據來證明你所言,可是要以擾亂公堂藐視上官罪受刑入獄的。」蔡和強調。
「奴家明白。」雲秀道。
「那你且說來。」蔡和道。
雲秀微微抬起臉來,垂眸看著前方的地磚緩緩道:「奴家出身不好,承蒙陶公子不棄,收做外室。然陶公子的家人嫌棄奴家的出身,不許陶公子與奴家在一起。奴家既捨不得離開陶公子,又不願看他為了奴家與家人不睦,一直以來,此事便如一根刺般扎在奴家心裡。
陶公子在五軍營當兵,鮮少回來。那日,奴家獨自在家中,畫上那人敲開奴家的門,開口便問奴家想不想與陶公子名正言順雙宿雙-飛。奴家不認得他,又見他說話不知分寸,更覺此人古怪,便欲關門不做理睬。可他竟趁奴家關門之際從門縫裡扔進來一大沓銀票,說這些銀子,足夠奴家與陶公子二人買房置地半世無憂。奴家有生以來從未見過那麼多銀票,一時分神,便讓那人進了門。
那人進門后,言談間對奴家與陶公子之事一清二楚。他說留在盛京,奴家與陶公子絕無出路,唯有離開盛京,去一個讓陶家人鞭長莫及之地,奴家方能有與陶公子白頭偕老的機會。奴家見識短淺,三言兩語被他說動了心,問他如何才能做到。他說,只要奴家幫他構陷一人,他便能幫奴家達成心愿。他要奴家幫他構陷之人,就是太尉府的鐘公子。
一開始聽聞這計策要殺人,奴家嚇壞了,堅決不肯。那人威脅奴家,說奴家已知他們的打算,如若不肯配合,他們就要殺了奴家再嫁禍鍾公子,讓陶公子與鍾公子反目成仇。而奴家如果答應他,他就有辦法讓陶公子不被判死罪,只判充軍戍邊,到時候奴家帶著金銀細軟與他同行,便可成就一生一世一雙人。奴家一時鬼迷心竅,就答應了他。
趁著陶公子在營中不能回來,他找來一位老翁一位老嫗假扮奴家的爹娘,又在離求是學院不遠處的街面上開了一間早點鋪子,讓奴家在店鋪中幫著『爹娘』給客人端茶倒水。不過幾天,便有一位姓劉的學子看上了奴家。就在陶公子回來探親的前一天,奴家依計對那劉公子說第二日爹娘要去走親戚,徹夜不歸。
第二日傍晚劉公子果真尋摸到奴家家中,奴家在他的茶里給他下了點葯,於是陶公子來時,便見劉公子摁著奴家欲行不軌之事。陶公子將他扯開,奴家便躲到陶公子身後,謊稱不認識劉公子,是劉公子突然闖進來要非禮奴家。陶公子大怒,要打劉公子,劉公子也叫罵起來,說這是奴家與陶公子布下的仙人跳,想訛他的錢財,他要去告官抓我們。那劉公子乃是文人,罵人嘴皮子利索,罵得又十分難聽,陶公子被他罵動了心火,又唯恐此事鬧大了奴家在盛京再無立足之地,一時衝動,就……把劉公子給殺了。
陶公子來投案后,奴家依計本來就該來投案的,可陶公子的小妹忽然找到奴家,甚是悲憤地指責是奴家害了陶公子。奴家見她那般絕望傷心,心生疑竇,是故來投案后要在堂上問大人一句此案的兇犯能否不判死刑。鐘太尉的回答讓奴家知道奴家痴愚蠢笨上了奸人的當,所以才不得不將此案的來龍去脈據實相告。陶公子殺人乃是被人設計,一切罪責,應該讓受人蒙蔽的奴家替他承擔。望諸位大人明鑒!」
陶行時驚聞事情真相,一時目瞪口呆。
蔡和道:「犯婦雲氏,你所說的這些,可有證據證明?」
雲秀冷靜道:「那人既然敢設下如此毒計同時構陷征西將軍和鐘太尉的公子,又豈會在奴家這裡留下把柄?只不過,奴家終究還是有一個辦法能夠證明奴家所言句句屬實。」
蔡和問:「什麼辦法?」
「以死自證!」話音未落,雲秀忽然竄起,一頭撞向公案下面的台階。只聞「砰」的一聲悶響,雲秀滾翻在地,額上凹陷處鮮血汩汩而出。
驟變之下滿堂皆驚!
「阿秀!」陶行時目眥盡裂,連滾帶爬地上前抱起雲秀。其實方才雲秀自戕時他曾試圖拉住她,只是她跪在他觸及不到之地,那一下伸手,他未能夠到她。
「快去請大夫!」鍾慕白吩咐身邊的衙役道。
蔡和也步下階來查看雲秀的狀況。
一撞之下,雲秀並未立即死透,被陶行時抱在懷裡,聽著他悲痛欲絕的呼喚,她又慢慢睜開眼。
「阿秀,你為什麼要這麼做?為什麼這麼傻?」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但眼看至愛就要死在自己面前,陶行時哪裡忍得住?抱著雲秀淚如雨落。
「傻……是要付出代價的。二郎,對不住,是我太傻,勿信人言,才累得你攤上這場牢獄之災。但願我的死能為你止禍於此,如此,我死也瞑目了。」雲秀氣息微弱道。
「這不是你的錯,是我沒用。」陶行時哽咽道。
「不是的,這就是我的錯,是我貪得無厭了。」說到此處,雲秀猛然一口氣上不來,蹙著娥眉緩了半晌,才又抬起眸來看著陶行時,再開口,已是氣若遊絲。「二郎,這輩子與你相遇,是我此生最幸運之事,卻是你最不幸之事。因為我知道,一息一瞬的思念都如此煎熬,你若是放不下我,以後的日日夜夜歲歲年年,又該是何等煎熬。二郎,為了我能去得安心,你能否答應我,不要為我如此煎熬。以你餘生的幸福安樂,來換我走得幸福安樂,好不好?」
陶行時看著她孱弱祈求的眼神,心中痛不可抑,忍不住側過臉去淚流不止。
「好不好?」雲秀強行吊著那口氣,固執地追問。
陶行時見她如此痛苦,終究是於心不忍,所以閉著眼點了點頭。極輕微的一個動作,不防卻灑了她一臉熱淚。
雲秀終於放了心,喉間吊著的那口氣呼出來后,她雙眸安然合上,頭無力地歪向一旁。
陶行時抱著她泣不成聲。
鍾慕白走下階來,將雲秀畫的那副人像往皺眉看著別人生離死別的蔡和胸口一拍,威嚴道:「蔡大人,端王遇刺一案你京兆府調查了數月連一條有用的線索都未找到,實在是有負聖望無用至極。這回,若是連這個人也找不到,我看你這個京兆府尹,還是退位讓賢吧!」說著,與於鍾羨有救命之恩的郭晴林點頭致意,也不理一旁的趙樞,轉身便大步出去了。
趙樞心情不佳,也未多作耽擱,爛攤子交給蔡和去收拾,他與郭晴林辭別後便回了丞相府。
孟槐序在丞相府書房前頭的抱廈里等著他,見他回來,兩人一同進了書房。
丫鬟給兩人奉上熱茶,趙樞端起茶盞撇了兩下茶沫子,忽將茶杯往桌上重重一頓,喪氣道:「功虧一簣!」
孟槐序仍是那副波瀾不驚的表情,問:「為何會功虧一簣?」
趙樞耐下性子,將公堂上發生的事撿重要的講了一遍,最後嘆道:「同樣是以死自證,然而最後的結果,卻與我們期待的截然相反了。」
孟槐序聽完,枯瘦的手指無意識地握緊,道:「又是這個情字!」
趙樞敏銳地發現自己這個一向喜怒不形於色的幕僚此刻情緒似乎有些波動,試探問道:「先生何以說這個『又』字?莫非先生以前也曾被這種兒女私情壞過事?」
孟槐序道:「沒有。只不過聽多了這種事,有感而發罷了。」
趙樞心中存疑,卻也不曾追問,只道:「有了今日之事,鍾慕白必定已經反映過來先生上次與他的會面,不過是故布疑陣而已。為保先生安全,依我看先生還是先避上一陣子為好。」
孟槐序也不逞強,躬身道:「一切仰賴丞相安排。」
征西將軍府,陶行妹也通過關係得知了京兆府大堂上發生的事。聽說雲秀一頭碰死在堂上時,她驚得跌坐在椅子上,木獃獃道:「她、她竟真的肯為二哥而死!」
丫鬟種玉在一旁道:「是呀小姐,聽說她死得甚是慘烈,二爺在堂上哭得跟淚人似的呢。」
「我二哥哭得跟淚人似的?」陶行妹難以置信地問,就二哥那性子,她根本都想象不出來他流淚會是什麼樣子。
種玉點點頭。
陶行妹默了一陣,想起自己與雲秀唯一的那次見面,心中驀地難受起來。她微微垮下雙肩,黯然問道:「種玉,你說我是不是做錯了?」
「小姐,您是為了救二爺,有什麼錯?再說這場禍本就是那雲氏自己惹出來的,要錯也是她的錯。」種玉理直氣壯地寬慰自家小姐。
陶行妹腦子裡有些亂。一直以來,她都與她娘一樣深信不疑地認定是雲氏的錯。因為若不是她的出現,若不是她使狐媚手段迷住她二哥,家裡便不會發生那許多不愉快的事。
可如今,她知道那雲氏與她二哥是真心相愛的,卻又覺著,愛一個人有什麼錯呢?只因為自己身份低微,便連愛人的資格都要被剝奪嗎?只因為愛上了身份比自己低微的人,便活該承受這種失去至愛的痛苦嗎?
她心中有一種沉重而難以言述的悲惘,卻又不明白這悲惘到底因何而起。
「種玉,派個小廝去打聽一下,雲氏的屍首他們準備怎麼處理?」良久,她有些無力地開口道。
種玉疑惑:「小姐,你打聽這個做什麼?」
陶行妹道:「二哥說過,雲氏在盛京沒有親人。如今二哥尚在獄中,只恐無人會為雲氏收屍,就讓我去為她收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