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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2.毒發

  是夜, 郭晴林沐浴完畢,剛穿好衣服, 一轉身,發現一名身穿黑斗篷的人無聲無息地站在屏風外頭。


  他也不驚訝,只微微抬起下頜道:「陳佟一死, 你果然坐不住了。」


  那人緩步繞過屏風走到郭晴林面前。斗篷寬大, 帽檐又深, 故而即便兩人站得這般近,郭晴林除了看到對面之人的下頜之外, 再看不到任何一點暴露在外的皮膚。


  不過他知道他是誰,這世上,再沒人比他更讓他熟悉的了。


  「一段時日不見,你是愈發出息了, 連陳佟都敢殺。怎麼, 他觸你逆鱗了?」來人慢條斯理道,那輕輕緩緩的語調與郭晴林如出一轍, 只聲音似陰似陽,雌雄難辨。


  「二十年了,再笨的鳥, 也該學會飛了。至於逆鱗么,如果說殺人只有這一個理由, 那麼我倒想問一句, 我那徒弟, 又觸到你哪片逆鱗了?」陳佟脖頸上的針眼, 以及置他於死地的桃花醉,凡是了解他的人,都會以為人是他殺的。關於這一點,郭晴林從不懷疑,也不想辯解。


  「呵,果然翅膀硬了,忘了當年羽毛凌亂地在地上撲騰時,是誰把你給撿起來的。既如此,且讓我看看,如今的你,到底有多大能耐。」黑斗篷說完,猛然探手按向郭晴林的肩,郭晴林不避不閃,只在他的手快要觸到他衣裳忽然伸手握住他的手腕身子一斜想給他來個過肩摔。豈料那人反而趁勢一把攬住他的腰將他抱了起來,身形往前一衝兩人便一起滾上了離浴桶不遠的床榻。


  長安房裡,長安正拿著那隻鐵盒子對著床柱練習發射暗器的準頭,射了十次,九中一空。她甚是滿意,完全無視自己站的位置離床柱只有一丈不到的距離。


  原本這隻鐵盒子的確是為慕容泓準備的,但是經歷了陳佟事件,她決定還是留給自己用。給自己的理由是:不能自保,何以保小瘦雞?


  長安走到床柱前,費力地將那九支鐵釘一一拔下,這樣的力道,只要控制好發射距離,取人性命簡直輕而易舉。只是,這盒子雖小,但綁在手腕上還是很容易被人看出的,若藏在懷裡,關鍵時刻只怕又來不及拿出來,所以,也只能在料定有危險的時候時候用一下。


  若說自保的手段,還是郭晴林那種好,再強的人一旦被麻翻,還不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兒?而且針那麼小的物件,還真不容易引起旁人的警覺。只是這廝喜怒無常心思難料,也不知肯不肯教她這麻藥的製作方法,有事沒事的還是要多去獻一下殷勤(揮揮小皮鞭)才好。


  長安收拾完后想去茅房,遂將鐵盒子藏在床下的地磚下面。然而走到門口卻又折回來將鐵盒子取了出來拿在手中。


  昨夜要不是她進了長樂宮就放鬆了警惕,陳佟沒那麼容易偷襲到她。這宮裡人與人之間除了利益一切都是假的,這就註定了在這宮裡沒有絕對的安全之地。她吃一塹,就必須長一智。


  郭晴林房裡,郭晴林衣裳凌亂地被黑斗篷壓在身下。黑斗篷在他白皙的肩上留下一圈滲血的牙印,然後強硬地將他向著床里的臉掰過來朝著燈光。


  看到他臉頰上的潮紅和額上的細汗,黑斗篷調侃道:「已經不會哭了,果然有進步。」


  郭晴林唇角勾起一絲諷意,道:「我不過在學太后在床上的模樣罷了,如何,還滿意嗎?」


  黑斗篷僵了一僵,隨即俯下-身貼在郭晴林耳側道:「原來如此,你可真不愧是為師最貼心的好徒兒。來,為師這裡有一丸新葯,賞你了。」


  郭晴林想掙扎,雙臂卻被半褪的衣物絆住。黑斗篷動作利落地捏開他的嘴將葯往他嘴裡一塞,隨即一抬他的下頜,迫使他將那不大的藥丸咽了下去。


  「我說賞你,就賞你,由不得你拒絕……」黑斗篷話說一半,外間忽傳來敲門聲,隨後響起長安的聲音:「師父,您睡了嗎?」


  黑斗篷伸出細長的手指輕蹭著郭晴林的臉頰,語氣似笑似諷,道:「你的好徒兒來了,叫他進來,嗯?」說罷翻身下床,站到屏風後頭。


  郭晴林看著他挑釁地微微一笑,不開口。


  門外長安見房裡明明亮著燈卻無人應聲,心中有些犯嘀咕,卻也沒打算敲第二次,回身準備離開。


  黑斗篷踹了浴桶一腳,上好的香柏木浴桶竟被他活生生地踹斷了一塊木板,裡頭的洗澡水從缺口處嘩嘩地往外溢。


  外頭長安腳步一頓,回頭看向身後那兩扇緊閉的房門。無人應聲,詭異的聲響,讓那門后的世界顯得撲朔迷離。


  她好奇心不算小,但是,今夜劉光初那邊很可能會出事,郭晴林這邊她還是不要冒險的好,即便不會真的傷害到她,劉光初那邊她可耽擱不起。


  她回過頭繼續往自己的房間走,回到房裡后,吹滅蠟燭,將窗戶打開一條縫,看著郭晴林那邊。


  郭晴林在房裡聽著長安的腳步聲越來越遠最後終不可聞,唇角的笑意更濃了些。


  黑斗篷踩著滿地積水來到榻前,伸手鉗起郭晴林的下頜,道:「你且得意,只消最後別哭著來求我。」


  郭晴林別過臉,道:「彼此彼此。」


  黑斗篷捻了捻落空的手指,冷哼一聲,轉身離開了。


  長安從窗戶縫裡看清了從郭晴林房中出來的是黑斗篷,不由暗暗眯了眯眼。


  這黑斗篷於她而言就像顆定時炸-彈,若能除掉該多好?

  看來必須讓太瘦設法給她研製出一件能遠程攻擊的武器才行,只是太瘦不算正經的武器研發人員,也不知能不能行?管他的,反正他閑著也是閑著,就當讓他打發時間了。


  長安關好窗戶,回到床上準備睡覺。劉光初那邊也不知是今晚還是明晚出事,她還是先養足精神再說吧。


  半夜,急促的拍門聲將長安驚醒。她原本就是和衣而卧,當即從床上起來打開門,長福在外頭急急道:「安哥,你快去清涼殿,劉公子出事了。」


  果然來了!


  長安二話不說,關上門就和長福一起跑到了清涼殿。


  清涼殿中燈火通明,慕容泓已經在了。睡到一半被人叫醒,又是因為這種事,他心情自然不可能會好,眉目間陰鬱得都快下雪了。


  御醫也已經叫來了,不是許晉,而是副院正鍾離章。劉光初還趴在榻沿上嘔血,情勢看著十分危急。


  「哎呀,哎呀,怎麼會這樣?白天不都還好好的嗎?天啊,吐這麼多血!鐘太醫,劉公子不要緊吧?」慕容泓見不得血,就在外殿坐著。長安先給他行了禮,隨後湊到內殿榻前一臉緊張地問。


  慕容泓在外殿聽著長安那一驚一乍的語氣,面色倒漸漸緩和下來。


  鍾離章滿頭大汗,這情況與懷之焱之前和他說好的完全不一樣,驚疑之下他一時也有些手忙腳亂,只道:「目前看來劉公子可能是因為中毒才致如此。眼下只能先設法讓劉公子不再嘔血了,再尋出毒源,如此方可轉危為安。」


  「那劉公子這嘔血止得住嗎?看這勢頭,可別毒還沒找出來,血倒已經嘔乾淨了。不成,奴才得去稟告陛下,先把這殿里伺候的奴才們審一遍,無論如何也不能讓劉公子出事。」長安急急說完,轉身到殿外去了。


  慕容泓一抬眸,目光與從內殿出來的長安撞個正著,兩個人都不動聲色。


  長安湊到慕容泓跟前,以內殿聽得見的聲音道:「陛下,您見不得血,明天還要上朝,不若您先回去休息,這裡的事就交給奴才來辦吧。」


  「劉公子是朕留在宮裡的,結果還沒幾天就出了這等事,他若有個好歹,叫朕如何跟他的父母親族交代!你也是,朕信任你才會命你照看他的生活,你就給朕將他照看成這般模樣!」慕容泓劈手砸了個茶杯,聲色俱厲。


  長安忙噗通一聲跪下,告罪道:「劉公子會遭此厄難,確是奴才照顧不周所致,奴才不敢推脫責任。但眼下還是救治劉公子最為要緊。鐘太醫說必須找到毒物才能給他解毒,但劉公子一直嘔血不止,奴才擔心他撐不到那個時候,所以奴才想先審一審殿里伺候的奴才,看這毒物到底從何而來。陛下要打要殺,也請等奴才將劉公子救回來再說,如若不然,奴才真是萬死莫贖啊。」


  慕容泓站起身道:「要審就快審。告訴鍾離章,不惜一切代價也要將劉公子給朕救回來,如若不然……你們統統陪葬!」他煞有介事地一甩袖子,轉身離開。


  長安目送他走了,這才招來殿中小太監耳語幾句,隨後對門外侍衛大聲道:「來人,把這些奴才都帶到偏殿去好好審,別叫他們發出的聲音驚了劉公子!」


  太監宮女們頓時一片求饒之聲,長安也不管,轉身又回了內殿。


  劉光初剛吐過一回血,此刻又滿頭大汗地躺回床上,因著太監宮女都被帶到偏殿去審訊了,長安便親自上去給他擦唇角的血。


  「劉公子,您怎麼樣了?」她關切地低聲問道。


  劉光初捂著腹部難熬地在床上滾來滾去,面色煞白道:「痛……」


  「鐘太醫,要不您先給劉公子開點能止疼的葯吧,您看劉公子這模樣,奴才看了也揪心。」長安對鍾離章道。


  鍾離章實話實說:「如今毒源不明,實不能輕易服藥,只怕一個不慎雪上加霜。」


  耳邊傳來偏殿里奴才受刑后的凄慘悲嚎,長安對劉光初道:「劉公子請再忍一忍,若真是那起子奴才不安好心加害於您,想必待會兒就會招的。」


  劉光初疼得蜷縮成一團,眉宇間除了痛苦之外,還夾雜著一絲糾結之色。


  「鐘太醫,今夜怎麼是您值班呢?往日不都是許太醫嗎?若是許太醫的話,說不定他的針灸還能讓劉公子減輕些痛苦。」長安忽道。


  鍾離章開藥方的手微頓了頓,道:「太醫院一直是輪流當值的,許太醫不過一直住在太醫院,所以安公公才會以為晚間一直是他當值。不巧得很,他今夜身子有些不舒服,如若不然,便與我一道來了。」


  「原來如此……」長安話說一半,劉光初又要吐,長安忙拿起痰盂湊到他嘴邊。


  劉光初嘔出幾口血后,終於堅持不住了,從枕下摸出一隻瓷瓶遞給長安,氣息微弱道:「不必審他們了,毒-葯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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