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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0.張讓

  慕容泓大婚, 第二日皇帝要帶皇后朝見太后,第三日帶皇後去太後宮中謝恩, 是以罷朝三日。


  今日正好是第三日。


  帝后離開后,慕容瑛臉上的笑容立刻淡了下來,問一旁的福安澤:「詔獄那邊可有消息了?」


  「回太后, 蹴鞠隊的那四個人, 已經被放回長樂宮去了。」福安澤道。


  「放回去了?」慕容瑛將剛端起茶杯頓回桌上, 「不是說都有人招供了么?還去梓樹林那邊指認過現場?」


  福安澤道:「是,可是到底是沒找到郭公公, 而且聽聞韓大人又有了新線索。」


  「新線索?什麼新線索?」慕容瑛問。


  「奴才不知。要不,奴才去把衛尉卿叫來,讓他親自向您彙報?」福安澤道。


  慕容瑛想了想,道:「不必了, 你先下去吧。」


  福安澤出去后, 寇蓉令宮女給慕容瑛換杯熱茶過來,道:「太后, 陛下剛剛大婚,郭晴林就失蹤了,您看, 這會否是陛下授意的?」


  「便是陛下授意,也沒什麼稀奇的。新官上任尚且三把火, 更何況新帝親政。他這是想要他自己的班子, 哀家倒想看看, 他能怎麼把一個入宮不足三年, 年方十七的小太監捧上中常侍之位!」慕容瑛眯起雙眼道。


  「那衛尉卿那邊,太后當真不過問么?」寇蓉問。


  「今時不同往日,衛尉所之事,哀家不便再過分插手了,看他自己自不自覺吧。」慕容瑛道。


  話音方落,福安澤進來稟道:「太后,衛尉卿韓大人求見。」


  慕容泓回到長樂宮,到了甘露殿前,遠遠就看到長安站在殿前的海棠樹下,背對紫宸門這邊一動不動,不知在想些什麼。長福從台階上下來推了她一把,她才回過神來,與長福一起接駕。


  到了內殿,慕容泓先是吩咐了長福和長壽幾件事,打發兩人出去后,又問長安:「蹴鞠隊那四人回來了?」


  「是。」


  「情況如何?」


  「有兩個扛不住刑,死了,還有兩個暫無生命危險,不過需要將養一陣子才好。」長安道。


  「既如此,」慕容泓對松果兒道「你還回蹴鞠隊吧,袁冬既然受了傷,總得有人替他理事。」


  松果兒自認為自己最近表現不錯,沒想過會這般突然地被調回蹴鞠隊,怔了一下方惶然道:「奴才遵命。」


  松果兒也出去后,慕容泓抬眸看著長安,不語。


  長安:「……」與他四目相對片刻,她道:「陛下有話不妨直說。」


  「觀你這兩日鬱鬱不樂,是為了郭晴林的死么?」慕容泓問。


  「陛下何出此言?」長安問。


  「最近不過就發生了兩件事,朕大婚,郭晴林死了。若不是為他,你總不會是為朕。」慕容泓收回目光,整理著桌上的摺子。


  長安無言以對。


  沉默了一瞬,她道:「陛下,您還記不記得奴才曾跟您說過,在後面小花園劫持過奴才的那個黑斗篷,知道奴才的身份?」


  「記得。」


  「他是郭晴林的師父,羅泰。」


  慕容泓手中動作一頓,抬眸看向長安。


  「你何時知道的?」他問。


  「去年就知道了。」長安一撩下擺跪了下來,低著頭道「奴才沒能及時將此事告知陛下,請陛下恕罪。」


  「去年不說,此時卻又對朕直言相告,是何目的?」


  「郭晴林是奴才殺的,羅泰定然會為他報仇。奴才擔心,為了除掉奴才,他會將奴才是女子之事說出來。」長安道。


  慕容泓不語。


  長安接著道:「所以,奴才必須在他說出來之前先除掉他。」


  「你打算如何除掉他?」


  「往後幾日,奴才可能會生一場重病,需要挪出宮去靜養的那種病……」


  「你想用自己做誘餌誘殺他?」不等她說完,慕容泓便蹙眉問。


  「是。」


  「朕不同意!」慕容泓毫無商量餘地道。


  長安抬起頭來,道:「陛下,許晉原本也是他們那邊的人,此番郭晴林死,如果奴才不給許晉一個表現的機會,他很可能也會被奴才牽連而死。」


  「朕不同意!你要朕重複幾次?」慕容泓壓低了聲音,卻咬重了字眼。


  「陛下,太醫院必須得有您的人,我們必須得保住許晉。還有羅泰,難道您不想活捉他……」


  「朕不想。無論何事,朕知道結果就可以了,不需要知道原因,朕沒有那麼多的精力去尋根究底。羅泰的問題,你拿給朕的那本冊子已經足夠說明了。最重要的是,不管是羅泰還是許晉,他們的生死都無法跟你相提並論。不管誰死了,你都一定要活著,只要朕還活著,你就一定得活著!」慕容泓站起身,緩步走到長安身邊,伸手將她攙起來,看著她道「身份的事你不必擔心,不管是前朝還是後宮,沒有任何一樣東西是利益所不能交換的。你的命,也一樣。」


  長安眼睛眨巴眨巴地與慕容泓四目相對,少時,忽然嫣然一笑,賊兮兮道:「陛下,既然您都願意用利益來交換奴才的命了,那您明天上朝的時候能不能讓奴才跟著去狐假虎威一次?」


  慕容泓看著她與以前別無二致的賊眉鼠眼的樣兒,頓時只覺自己方才那一番真情實意都餵了狗。


  「不可以。」他放開她的胳膊轉身回到書桌前。


  「為何?反正現在您還沒有中常侍,讓奴才暫代一次又有何妨?」長安軟磨硬泡。


  「原因有二。一,讓你暫代,名不正言不順。二,朕已經選好了中常侍。」慕容泓道。


  長安驚詫:「已經選好了?是誰?」


  半個時辰后,新任中常侍張讓在甘露殿側梅樹下遞給長安一張一千兩的銀票,巴結道:「以後還請安公公多多關照。」


  長安看著面前這個圓頭圓腦的中年太監,笑道:「張公公,您是不是弄錯了什麼?您是中常侍,雜家不過是常侍,地位在您之下,合該是您要多關照雜家才是。」


  「沒錯沒錯,您看,在雜家之前,徐公公,劉公公,甚至是郭公公,進了這長樂宮就沒有能囫圇個出去的,在這長樂宮誰才能關照誰,雜家心裡門兒清。雜家這中常侍頂多就是個擋箭牌,您才是這個。」張讓偷偷摸摸向長安豎起一根大拇指。


  這話說得倒讓長安反駁不得,她又好氣又好笑地問張讓:「您原來在司宮台是什麼差事啊?」


  「雜家在司宮台是導官令。」張讓道。


  「導官令?」司宮台的事情長安大概也聽郭晴林說起過,只是說得不詳細,長安自然了解得也不夠透徹。


  張讓見她面露疑惑,遂主動解釋道:「就是負責擇米的,外頭向宮裡進貢大米,雜家負責帶人去檢驗甄選。」


  長安瞭然,慕容泓這是給她選了只可以長期薅毛的肥羊啊。


  松果兒回去后,帶著眾人去鞠室練球了,廂房裡只剩下兩名傷員和留下來照顧他倆的麻生。


  袁冬靠坐在鋪上,看著一旁耷拉著眉眼給他喂葯的麻生,道:「我知道你與胡三關係好,但聽我一句勸,上午的事不要再去想了。」


  「隊長,你也認為胡三他們出賣了安公公,所以死有餘辜么?」麻生問。


  袁冬搖搖頭,道:「受刑到實在受不住的時候,腦子裡其實根本不會去想該不該出賣誰的問題,只想快點結束那種痛苦而已。不管是生是死,只要能結束那種痛苦,都無所謂。胡三他們,只不過是對這種痛苦妥協得太早了些罷了。」


  「好不容易熬過了酷刑,回來卻死在了自己人手裡。」麻生用袖子擦一把眼淚,嗡著鼻子道「我知道我們這些人都是像牲口一樣被賣進來的,生死都由不得自己做主了。可是我們是賣給陛下的,他憑什麼、憑什麼一句話就能定我們生死?」


  「憑陛下寵信他勝過我們。若是你也能讓陛下寵信你勝過他,你自然也能一言定他生死。在這宮裡,陛下的寵信,是唯一能讓人挺直腰桿的力量,你若得不到,就只能匍匐著活下去。」經歷這一番生死考驗,還失去了兩名心腹,袁冬也頗有些心灰意冷。


  麻生雖傷心,但比起長安,他更願意跟著袁冬,遂擦乾眼淚振作精神道:「隊長,你也別多想了,趕緊養好身子,我們這幫人,都還指著你呢。」


  「指著我?你也看到了,事到關頭,我根本護不住你們。」袁冬道。


  「但至少你還活著,以後你怎麼做,我們跟著做就是了。」麻生舀了一湯匙葯,遞過去。


  袁冬想了想,誰說不是呢?活著才有指望,活得久了,或許慢慢就能成精了。


  夜間,長安剛剛洗漱完畢準備上床睡覺,有人敲門。


  她身子隱在一側的門后開門一看,卻是褚翔站在門外。


  「在事情沒有了結前,你先睡我房裡去。」他道。


  長安:「……我睡你房裡,你睡哪兒?」


  「我自然也睡我房裡。」褚翔道。


  「你的意思是,咱倆一張床?」長安指著自己的鼻子問。


  褚翔瞪眼:「怎麼,你還怕我對你會有什麼不軌之心啊。」他嫌棄地將長安從上到下打量一番。


  「我只是不明白,你這般嫌棄我,又為何會有此一舉啊?」長安抱著雙臂往門框上一靠。


  「你若出事,我沒法向陛下交代。」褚翔道。


  長安腹誹:傻丫!你要跟我睡一張床,更沒法向陛下交代好么?

  「我覺得吧,要是咱倆偷偷摸摸睡一起了,備不住宮裡會傳出些什麼閑話來。不如你先去請示一下陛下,若是陛下同意,咱們就在你房裡再放一張床,我住過去行不行?」長安懶得跟他磨嘴皮子,遂給他指了一條死路。


  褚翔想了想,道:「也行。」雖說陛下和長安可能有那層關係,但陛下是了解他的為人的,知道他絕不會對長安怎麼樣,何況這也是為長安的性命安全著想,陛下應當會同意的吧。


  長安不懷好意地看著褚翔離開的背影,真想跟過去看看他怎麼挨罵。但天這麼冷,她想想還是算了,遂把門一關,藥粉撒好,然後抱著個湯婆子往被子里一鑽。


  想了一會兒事情后,她迷迷糊糊地正要睡著,耳邊又傳來敲門聲。


  「誰啊?」長安不想從被窩裡鑽出來,扯著嗓子問。


  「是我,褚翔。」門外傳來褚翔的聲音。


  長安翻了個白眼,問:「你怎麼又來了?陛下同意了?」


  「陛下沒同意。」


  「那你還不回去睡覺,過來幹嘛?」


  「陛下叫你去甘露殿值夜。」褚翔的聲音突然變得有些訕訕的。


  長安愣了一愣,抬手就把湯婆子朝門那邊扔了過去,尖聲罵道:「你個害人精,要你去多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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