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4.各種坑
午後, 雨停了。
長安回宮, 本想去太醫院找許晉給她塗藥油的,誰知在麗正門外就遇見了趙合一行,被他拉去了含章宮。
「你怎的這麼早就來了?」長安問。
趙合道:「我午前就來過了,此番蹴鞠大賽陛下說了交由我負責,敢不盡心?」
到了含章宮, 趙合打發同來的趙椿去做事,自己將長安拉到一旁說話。
「安公公,咱們都多少年的交情了, 你怎的坑我,害我在我朋友面前好沒面子。」趙合一臉不高興。
長安不解問:「我怎的坑你了?」
趙合提醒她:「德勝樓。」
「哦,那天啊。那天都喝懵了, 被你們拽著在德勝樓輸了好多銀子我都不知道。第二天酒醒了李展拿賬簿給我看才知道。嗨, 不就幾千兩銀子么, 難道我還會派人上門要債去, 權當沒這回事。」長安揮揮袖子渾不在意道。
她都這般說了,趙合也不好揪著這件事不放, 看著左右無人,他又涎著臉問:「那,嘉容, 今日能成全我否?」
長安斜他一眼,道:「你都說了, 此番大賽你全權負責, 你溜得開嗎?還是好不容易得來的機會, 你準備用放屁的功夫就完事?」
趙合一想也是,就算自己能開小差,也不能離開太長時間,花了這許多財力和精力才得一次一親芳澤的機會,下次還不知道什麼時候呢,草草了事豈不可惜?
他一時心癢難耐抓耳撓腮,急道:「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說到底什麼時候能行嘛?」
長安老神在在:「你想成事就得聽我的。上次陛下從廣膳房地道偷溜出宮,現如今太后看那條地道看得緊呢,你暫時不能從那裡進宮了。這樣,你派人去金雀齋給你的侍妾打一件首飾,然後把金雀齋出具的單子給我,什麼時候你聽聞金雀齋的夥計來送首飾了,那便是行動之時。還記得我上次怎麼跟你說的么?」
趙合點頭:「記得記得,從地道入宮,然後躲去假山中等你。」
「一切務必小心,尤其不能讓你家人察覺。」長安叮囑他。
趙合咧嘴:「我省得。」
「還有嘉言,我叫你籠絡她當擋箭牌來著,籠絡得如何了?」長安問。
趙合挑眉道:「死丫頭也不是省油的燈,跟我逢場作戲呢,不過她家人捏在我手中,萬一事發讓她去頂,諒她也不敢不去。」
「這事不能硬來,你跟她傳遞消息的渠道安全么?」長安皺著眉道。
趙合道:「應該安全,我花大價錢買通了廣膳房的一名小太監,她那邊來接頭的也是她信任的宮女,叫什麼玉茗的。」
看他那得意樣兒,長安腹誹:若沒有我點頭,憑你多大的價錢能在廣膳房買通太監?
趙合見親近不著美人,又纏著長安把嘉容叫出來讓他見一面。長安被他歪纏不過,只得答應。於是趙合借著向慕容泓彙報鞠賽安排情況的由頭跟著長安一道去了長樂宮。
長安來到西寓所,正在做針線的嘉容見了她,分外高興,迎出門道:「長安,你最近上哪兒去了,好久都見不著你。」
長安笑道:「我這不是忙嘛。怎麼了,你找我有事?」
嘉容難得地四顧了一番,上前扯著長安的袖子往屋裡拽,道:「你進來。」
長安見她這副小心的模樣,愈發好奇。
「我見到他的人了。」兩人到了屋裡,嘉容雙眸亮晶晶,難掩歡欣道。
長安消化了一下她的話,瞪圓眼睛:「贏燁?你見到他了?夢裡嗎?」
「不是他,是他的人,一個小太監替他傳了消息給我。」想到見贏燁,嘉容的表情又有些暗淡下來。
「又是有人傳消息,可別像上次一般是個圈套吧?」長安嘀咕。
嘉容忙道:「不會,這次是真的,他知道這枚扳指的來歷,這個只有贏燁知道,旁人不會知道的。」她伸手從領口拿出那枚掛在脖子上的扳指,「我小時候體弱多病,人都說我會早夭,我爹偏不信這個邪,所以乾脆給我取名陶夭。後來來了一個遊方道人,給了我一枚小小的八卦鏡讓我掛在脖子上,說那是護身鏡,能保平安。爹爹死後,家沒了,兵荒馬亂的都是贏燁在護我周全。我覺著我有他就足夠了,不需要這枚護身鏡,就把護身鏡送給了他。但這小小的護身鏡若是戴在他脖子上委實怪異,所以我和他一起去將護身鏡打成了這枚扳指。這個只有他清楚,旁人就算知道這枚扳指的由來,也絕不會知道護身鏡的由來。」
「連他那個義父孟槐序也不知?」長安問。
嘉容搖頭:「他不知道的,我十三歲那年他才來到贏燁身邊,而這枚扳指,是在我十二歲那年打的。」
長安思慮片刻,問:「那麼這人給你帶了什麼消息?」
嘉容看著她道:「跟你有關,他說過幾天會有個名叫朱墨舜的人去你府上找你,你需得收下他當門客,他說這是你答應過贏燁的。」
長安暗忖:若這件事是真的,那無疑是贏燁對她的一個試探,因為上次來找她的那人被她給打發了,所以贏燁急欲求證她在益州跟他保證過的事是否還算數。若是不算數,想必就要報復她了。
有點棘手。
不過現在想這些也沒用,總得等到見著人了才能見招拆招。
「我知曉了,你也別沒事就悶在屋裡做女紅,沒的把眼睛做壞了。外頭雨停了,走,出去逛逛。」長安道。
嘉容當下便跟著長安出了門,一路逛到東寓所與西寓所的岔路口。
長安眼角餘光瞄見趙合埋伏在不遠處的樹叢後頭,便故意帶著嘉容在路口停了下來,又說些笑話逗她笑,這美人一笑,自然是百媚橫生。
趙合看得目眩神迷之際,覺著為了得到這個女人這般大費周章委實是值得的,因為跟她比起來,他院子里那些,完全是庸脂俗粉嘛。
長安估摸著差不多了,就讓嘉容回去了。
趙合看了美人,就跟打了雞血一般,做起事來更是勁頭十足,待長安也愈發親熱。
長信宮,慕容瑛用過午膳小憩了片刻,起來更衣準備去含章宮鞠場看鞠賽。
正坐在妝台前戴義髻選首飾呢,寇蓉從外頭進來,說是有事彙報。
慕容瑛見她說有事彙報又不開口,遂屏退內殿宮女侍從。
寇蓉上前低聲道:「太后,我們派出去的人尋到了一名年事已高的接生婆,她說她曾經幫一名看上去像是外室的女子接過生,那女子產下的男胎身上就有這麼一塊胎記。」
慕容瑛眯眼:「這麼多年過去了,一名年事已高的接生婆,居然還記得這般清楚?」
寇蓉道:「這孩子生下來身上帶胎記的原本就不多,而且那接生婆說,因為那女子臨盆時難產,又沒男人在,自己說要保小不保大,所以她才記得這般清楚。」
「那女子的身份查出來了么?」
「還不曾。」
慕容瑛沉吟片刻,直接問:「此事你有何想法?」
寇蓉忙俯首弓腰道:「奴婢不敢亂想。」
慕容瑛看著鏡中的自己,眸光漸冷:「我不願相信會有這等事,不過若是真的有,除了趙樞之外,恐怕也只有那個金福山可能了解內情。」
寇蓉頷首,小心而恭敬:「奴婢知道該怎麼做了。」
得了這消息,慕容瑛也沒心情去看鞠賽了,將頭上的義髻摘下來,復又回身躺到美人榻上去了。
與此同時,含章宮鞠場卻是前所未有的熱鬧,很多從未進過宮見過皇帝的富二代官二代(比如趙合那幫狐朋狗友)花個門票錢(捐款)就能進宮看一眼皇帝到底長什麼模樣,哪怕這門票價格不菲,一幫二世祖還是興高采烈地來了。
鍾羨也來了,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他坐的地方離慕容泓甚遠,不過因為看台呈環形,所以慕容泓倒是只需微微側一下臉就能看到他。
朝中大臣來的倒是不多,看台上位置有限,父和子一般只來一個,比如趙合和鍾羨在此,丞相和太尉就沒來。
長安現在不算是近身伺候的奴才,也不是負責護衛的侍衛,就自覺地沒上看台上去,只在下頭的場地邊緣站著看比賽。
慕容泓時不時地就要掃她一眼,一開始是控制不住,到後來完全是無意識的,但是幾眼過後長安就不見了。
她站到了慕容泓的視線死角。
這樣一來無疑是告訴慕容泓她察覺了他的視線,並表明了自己的態度——拒絕被偷看。
慕容泓的臉微微漲紅。長福還以為他是熱的,不知從哪兒尋出個扇子來盡職盡責地給他扇風。
長安又看了一會兒比賽,趁人不備來到鞠場外面。
不多時,趙椿也借口如廁出來了。
兩人隔著老遠的距離一前一後來到鞠場旁邊的小樹林里。
「說吧,什麼事?」今天一見面她就發現趙椿很想跟她說話的樣子,只不過之前一直找不到機會而已。
「安公公,我……」趙椿臉有點紅,欲言又止。
「銀子又短缺了?」長安原本說要送趙椿一間宅子,後來思來想去覺著趙椿若是憑空多出一間宅子來,未免惹人懷疑,於是便給他找個了倒賣玉料的由頭,說是運氣好狠賺了一筆,讓他自己用掙到的錢買了間宅子,她順勢便塞了幾個女人進去。
這趙椿乃是趙家不受寵的毛頭小子一個,又是鄉下窮苦人家出來的,哪見過這等珠圍翠繞玉暖香溫的英雄冢?一頭栽進去就出不來了。要想自己高興就得讓女人高興,要想女人高興,這銀子還不得流水地出去?而他能有多少進項?入不敷出了少不得要到長安這裡來打秋風。
「不是我不願意幫你,你好歹也給我看到一點你的價值。送你個宅子倒還害了你了,整天的就知道沉溺享樂,正事也不幹了。我這銀子也不是天上掉下來的,你現在只管向我伸手,沒有有用的消息給我,你叫我怎麼算賬?」長安斥道。
趙椿吃人嘴軟拿人手短,也不敢回嘴,只道:「安公公你先預支些給我,以後我定然盯好我祖父那邊。」
「可不就應該這樣?你也看到了,今日陛下借蹴鞠大賽募捐橫龍江修堤的費用,你道他一國之君為何要做到如此地步?那還不是因為你祖父跟他在朝上政見不合,從中作梗么?你自己也說了,你祖父竟日在府中和官員密談,想辦法弄到他們密談的內容,只消是有用的,能讓陛下佔得一絲先機,賞你個幾千上萬兩都是少的。你目光要放長遠。」長安尊尊教誨。
趙椿連連稱是,道:「我回去定然想辦法。」
蹴鞠場里人多眼雜,長安也不敢和他在這裡耽擱太久,於是一邊從懷中摸出五百兩銀票給他一邊道:「你們府里有個小廝叫毛冬的,認識嗎?」
趙椿接過銀票,點頭道:「這廝是家生子,長得俊俏會來事,在府里下人中人緣不錯。安公公你怎的突然提起他了?」
「這廝現在在外頭欠了一屁股賭債,他有親人在廚房做工么?」長安問。
趙椿想了想,道:「他姐姐毛春好像在廚房幫工。」
「甚好,你藉此次機會想辦法讓這個毛春為你所用。」長安道,「記著,此事不能讓任何人知道,包括毛春的家人也不能知道,若是大家都知道她是你的人,她也就是不是你的人了。明白么?」
趙椿老實道:「不太明白,不過安公公你怎麼吩咐我就怎麼做,你明白就行。」
長安無語:「那就這樣吧,你先回去。」
趙椿得了五百兩銀子,想著回去又能討那幾個小妖精歡心,屁顛屁顛地跑了。
長安過了好一會兒才回到鞠場中,此時男子蹴鞠比賽已經完事了,正在進行的是女子蹴鞠比賽。
為慕容泓出戰的妃嬪隊不知發生了何事,才人欒嫻好像扭傷了腳,陶行妹帶著幾人愁眉不展地圍著她。
長安目光往場上一掃便知道怎麼回事了,作為皇宮女子隊的球頭,陶行妹居然沒有為此次比賽準備替補隊員!
她不欲插手,看明白怎麼回事後便想回到自己方才的位置上去,誰知陶行妹頭一抬正好看到她,當即手一指:「長安,你來替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