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淚大顆大顆地從眼角落下來，模糊了宋蓁蓁的視線。
“對不起，舅舅，我對不起……你……”宋蓁蓁不知道該說什麽，隻能一連地說了好幾個對不起。
舅媽李夢梅雖說是個小雞肚腸的女人，但是她對舅舅和宋菲菲都是全心全意的。現在舅舅為了給她出頭，打了宋菲菲，宋菲菲和李夢梅肯定氣瘋了。
如果因為她的事情，搞的舅舅家分崩離析，宋蓁蓁覺得自己就真成了……千古罪人了。
宋詠慶見宋蓁蓁哭得眼睛都紅了，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傻孩子，有什麽對不起的。是菲菲口無遮攔，說這些不著調的話抹黑你。都是她母親把她寵成這麽個嬌脾氣……”
宋蓁蓁知道舅舅這是在安慰她，心裏越發不好受。
“蓁蓁，舅舅知道菲菲說的話有些過火，但舅舅擔心你受委屈，你和今天來的這個厲先生到底是什麽關係？”宋詠慶並不是八卦，他是純粹擔心宋蓁蓁再受傷害。
父親臨終前，也曾將蓁蓁托付給他。
如果自己照顧不好，宋詠慶就覺得對不起自己的父親和妹妹。
“舅舅，厲少霆是五年前那個男人，小希是我和他的孩子。”宋蓁蓁坦白道。
“啊——”
宋詠慶想的其實也和李夢梅她們相似。
猜著宋蓁蓁和厲少霆的關係匪淺，但是也認為那一聲“媽咪”，意味著那小糯米團子喜歡蓁蓁，想要讓她當自己的繼母。
“但是，舅舅，也僅僅是這樣而已。”宋蓁蓁低頭，手指緊緊地絞著：“倒是你，舅舅，你別擔心我，我已經長大了，不是以前的小孩子，我會把自己的事情處理好的。”
宋詠慶沒想到自己這外甥女所說的複雜會那麽複雜，一時之間他也找不出什麽話來安慰她，隻能連歎息了好幾道。
見宋詠慶唉聲歎氣，宋蓁蓁揉了揉泛紅的杏眸，強打起精神來：“舅舅，不要說我了。我知道舅舅疼我，為我打抱不平，您已經幫我教訓過菲菲了。舅媽和菲菲的情緒不太穩定，您還是趕緊下山找她們吧。”
宋詠慶哪能一點兒不擔心李夢梅和宋菲菲呢？
剛才他也是見自己女兒太過搬弄是非，才忍不住出手教訓她的。
打完宋菲菲一巴掌，宋詠慶雖然不後悔，可是他不僅打宋菲菲的那隻手疼，連著心裏也跟著疼，隻是不能在人前表露出來。
現在——
經宋蓁蓁這麽一提醒，憨厚的臉上也出現了擔憂。
“舅舅，你就去吧。”宋蓁蓁拽著宋詠慶的胳膊，就把他往外拉：“您每年都給外公掃墓，外公肯定都看膩你了。我已經有五年沒有給外公掃墓了，你就讓我和外公說說悄悄話嘛！“
被宋蓁蓁這樣軟磨硬泡，宋詠慶便也隻好點了點頭。
不過，舅舅也是個孝子，把掃墓和祭祀的事情和宋蓁蓁交代好才離開了墓地。
等宋詠慶一走，原本外公墓碑前擁擠的站位一下子變得空蕩起來。
按照宋詠慶的交代，宋蓁蓁把紙錢燒給外公，也把外公生前最愛的小菜和水果供上。做好這一切，宋蓁蓁卻依然站在外公的墓碑前，一雙杏眸一眨不眨地盯著外公的照片。
“外公，我好想你。”
宋蓁蓁的淚水簌簌地落了下來，心狠痛。
她是見不得光的私生女，母親也在她很小的時候去世了，唯有外公將她當成寶貝嗬護，教她學習，教她醫術，更教她做人的道理，讓她和其他正常的孩子一樣，可以無憂無慮地長大。
但是——
外公病逝之後，這世上大概再沒一個人可以像外公那樣包容她，疼愛她。
“外公，今天小希來看望過您了。您旁邊的雜草都是他幫您拔的。”宋蓁蓁吸了吸鼻子，對著墓碑喃喃地說道：“還有，還有我喜歡的人也來看望您了……”
這些話，在別人麵前，宋蓁蓁不會說，也不想說。
但是，現在站在外公的墓碑前，就宛如外公在世時那般，宋蓁蓁所謂的堅強外殼才可以卸下來，才可以把她的脆弱真正暴露出來。
“外公，可是我們不會在一起的……”
“外公，以前我和陸向恒的身份不匹配，就算這是您和陸爺爺定下的婚約，你們極力地想要促成我和陸向恒，可是那段婚姻到後麵仍然是那麽慘淡。厲少霆是厲氏國際的少東，他的家世比陸向恒更好，我和他更是沒可能的……”
宋蓁蓁的貝齒咬了咬唇，不是妄自菲薄，而是有自知之明。
“外公，我現在還好，他還沒有結婚，我們就還能像這樣保持原樣，但是如果有一天，他結婚了，有妻子，有孩子了，他可以放走我，卻絕對不會放走小希的。我不知道，到時候，我該怎麽辦啊……”
這些天，宋蓁蓁確實是在逃避厲少霆。
這當中，固然有她喜歡上厲少霆的成分在裏麵，但是更多的是因為害怕失去小希。
她可以沒有愛情，但是對宋蓁蓁來說，她不能沒有小希。
如果這個家裏出現了新的女主人，那她就是多餘的，厲少霆會逼她孤身一人離開的。
“外公——”說到這裏，宋蓁蓁的淚水越流越凶，滴在墓碑的大理石上：“我是不是很沒用？愛上一個不會娶我的男人，愛上一個終有一天會搶走我兒子的男人，我…我該怎麽辦？”
該怎麽辦？
又能怎麽辦？
宋蓁蓁不知道答案。
厲少霆對她很好，那種好，帶了寵愛的色彩，但那像是對自己喜歡的玩偶，喜歡的寵物。如果一個男人真的愛一個女人到骨子裏的時候，他會舍不得她見不得光，他會願意將自己鎖在婚姻的圍城裏。
厲少霆隻是覺得她好玩，僅此而已。
……
陰天，冰涼的雨落了下來。
當宋蓁蓁從山上下來的時候，她的渾身上下已經被雨水打濕了。
衣服黏在身上，出人意外的有幾分涼意，可是當宋蓁蓁從石階下來之後，站在大片鬆柏之間，她才發現自己不知道怎麽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