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左生右死
刀光橫划將就要爬出石門的東西逼了回去,厲歆抽空朝背後的君晚白大喊了一句:「好了沒?想要報私仇也不能在這種時候下手啊!」
「你他媽的一個《陣道》半句不會的蠢貨還有臉催!」君晚白勃然大怒, 柳眉倒豎, 一邊罵, 一邊迅速地用長劍在通道左右兩側飛快地刻著, 「再廢話半句,換我上,你來刻!」
厲歆立刻噤聲, 悶頭不語地暴打那一心想從石門中爬出來的傢伙。
被封印在門后的實力魔物比想象中的弱, 封印在裡面的是一隻三首六尾,通身燃著磷火,背有黑甲狀鱗片的獄犬,傳說中看守大魔境入口的傢伙。其實這傢伙的實力本來應該算是強的——至少不是君晚白和厲歆能夠對付的。但它被封印在這裡不知道多少年,實力衰弱得厲害, 石門上雖然被震開了,但暗道兩側的《太乙錄》依然在,始終在壓制著它。
因此君晚白和厲歆聯手, 廢了一番功夫就把獄犬逼住了。
但……
獄犬是真正的魔物,和一般的入魔者不同,想要徹底解決它就需要諸如《太乙錄》一類的經文或者極陽的攻擊。
前者,君晚白和厲歆兩個都是崇尚以武克之的人……說白了就是覺得經文太長太枯燥壓根就懶得背。至於後者,厲歆在詭妖老巢走了一圈出來后, 陰惻惻和鬼不相上下, 君晚白劍法飄忽無常……簡而言之就是這兩個都不是什麼能用出浩然正氣鎮壓誅魔招數的好東西。
眼看獄犬的實力隨著時間的拖延緩慢地恢復, 兩人琢磨了許久才勉強想出一個辦法, 厲歆上次和萬陣宗的傢伙對拼的時候,從他們身上收颳了不少材料,其中就有布置「雷霆青龍陣」的材料。
雷霆也好,青龍也好,都是克制邪氣的存在。
厲歆,君晚白,一個是打架全靠不要命的瘋子,一個是把成天待百丈潭練劍的狠人,不論哪個都沒在陣道上下過苦夫。君晚白好歹比厲歆好一點,至少陣圖的形狀還勉強能夠畫出來,厲歆乾脆半點也不會。
最後就演變成了眼下的情況。
厲歆閉嘴一聲不吭專心牽制獄犬,君晚白頭大如斗在牆上刻陣圖。
過了一會兒,厲歆忍不住又催促:「你是畫畫還是布陣,大家閨秀刺花?」
「閉嘴!」
君晚白最後一條線猶豫半天不確定到底是落在東三星還是落在西七宿的位置,正自焦躁,厲歆一催促,她索性也懶得管了,長劍一抖,乾脆利落地將東三星一連——反正是厲半瘋站在前面,錯了第一個遭殃的也是這傢伙。
雪色的劍光驚鴻般輕掠而過,最後一節完成的瞬間,陣圖猛地亮起,一團團銀色的流光在陣圖凌厲的線條上滾動遊走,就像雷火滾動在青石之上,陣圖緩緩旋轉,人首龍身的雷霆神明圖騰在陣圖中間緩緩睜開眼,空氣中火花爆裂劈啪作響。
獄犬此時彷彿也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脅,放棄再次攻擊厲歆,沉悶地低吼一聲,巨大的身體下伏,前爪微微刨地。
「攔住它!」
君晚白厲聲喝道。
厲歆不需她提醒,身體微微一晃,下一刻形如鬼魅般地出現在半空中,他雙手按於刀柄上蓄勢待發。也就是厲歆動身的一瞬間,獄犬騰空躍起,沖著暗道方向撲過去,竟是想要奪路而逃。
搶佔先機的厲歆雙手舉刀,刀柄高過頭頂。
下一刻,刀身化成一道灰色的流光,攜裹著凌厲如同鬼哭的聲音劈頭對獄犬直斬而下。
獄犬發出受創的哀嚎,被這重重的一刀從半空中砸到了地面。
厲歆剛要就勢追擊,突然覺得背後有些不對……明亮璀璨到奪目的白光從背後投來,將身前照得一片亮堂。
——等等!!他和萬陣宗的那幫龜孫子打了那麼久怎麼不知道雷霆青龍陣布好后能這麼快發動到這個聲勢?!
還沒來得及細想,厲歆就聽到君晚白見了鬼的聲音:「回來回來!!」
他就知道!!
厲歆在心中破口大罵,君晚白那個向來奉行「一劍解決不了的事,那就兩劍解決」的傢伙在陣道上能有什麼靠譜的表現。
背後白光強得刺眼,厲歆一閉眼轉身朝著暗道的方向沖了過去。他衝進暗道時,轟隆隆的悶雷聲在耳旁爆發開,剛剛震動過一次的地面再次顫抖起來。拖延獄犬大半天的厲歆被晃得不得不頓下腳步穩住重心,君晚白一把拽住他,扯著他拚命地沖向暗道來時的方向。
「你這布的是什麼陣!」
耳畔是滾滾不絕的雷聲,腳下是震動不休的地面,厲歆扯著嗓子吼。
「雷霆青龍!」
剛剛只是裂出縫隙的青石板破碎開來,連同頭頂的岩石噼噼啪啪一塊塊往下砸。背後龍吟滾滾,雷光閃爍。
「這他媽是雷霆青龍?!」
厲歆一掌震開砸落的岩石。
「雷霆青龍白虎朱雀玄武,愛什麼是什麼!」
君晚白一劍掃出一條浩浩大道。
雁門郡,凡人城池之下的地底,兩位九玄門核心弟子狼狽地抱頭鼠竄,形象全無。
銀色的雷霆吞沒了背後,隆隆生連綿不絕。等到聲響平息的時候,背後的暗道也毀得差不多。
「我現在相信宗門比試的時候你還是有遵守同門不能下死手的門規了。」厲歆木然地看著暗道深處,許久如此說道。
「……」
君晚白冷著臉收起長劍轉身往回走,她硬邦邦地扔下一句。
「陣法增強沒見過?少見多怪。」
後面的暗道被落石埋了一大半,厲歆不得不劈碎巨石,重新開出一條道——能把一個簡單的鎮壓邪魔的雷霆青龍陣搞出這麼大動靜,以前怎麼沒人發現姓君的還是這麼一個「陣道天才」?!
雖然過程出了點問題,結果還算在預期中。
幾乎毀了半條暗道后,獄犬渣都沒剩下。
劈碎一塊擋在門前的巨石,君晚白站到了石門前,獄犬被清理得十分乾淨,連點殘餘魔氣都沒有留下來,石門后清清爽爽。
君晚白的燈籠原本放在暗道地上,此時早已經被石頭埋了,她從納戒中翻出火把點燃,火光照出石門後面的情景。
石門後面是間空蕩蕩的石室,不過既然是用來封印魔物的地方,想來也不會有什麼東西。岩石地上和牆上同樣有密密麻麻刻著的《太乙錄》。
虎落平陽被犬欺,落魄鳳凰不如雞的老話說得的確沒錯。要不是因為這些經文不斷削弱獄犬的實力,它最後恐怕也不會死得那麼憋屈。
在石室的另外一邊同樣有一扇石門,石門上釘著七顆長釘,除此外還有幾行似乎是用精血書寫,時日已久的字。
君晚白舉起火把,就著光讀上面的話。
那幾行字的大意是說雁門郡下隱藏著兇險,靈星祠中的入口,左邊生途右邊死境。左道鎮有古魔,實力衰退,可除。獄犬滅后,拔下門上這七顆定魂針便可安然離去。右邊同向百死無生的險境,後來者若看到這幾行字,離去后切記封印入口。
「……右通百死無生之地,不可入……」
君晚白一字一字地讀最後兩行字,火把的光照得她的臉忽明忽暗。
——靈星祠里她與厲歆站在入口前,那人隱而不出,一個「左」字引他們走上生途。
——方才震動自右邊傳來,那人算好自己的行動會使封印破碎,因此讓他們前來處理封印許久實力大衰的獄犬。
這算什麼意思?
是想讓他們處理好獄犬后就打開石室就自行離去嗎?還是覺得他們的實力也就僅僅只夠處理一兩隻衰弱的病狗?
這他媽算什麼意思!
沉悶的,忽如其來的怒火翻湧在胸口,君晚白抬手一劍直接劈在寫有血字的石門上——她的的確確就是那種「一劍解決不了的事,那就兩劍解決」的傢伙,暴怒起來的時候從來不講道理。
時隔五年,那個混蛋還是一如既往地小瞧別人。
也不知道石門是什麼材質,君晚白滿懷怒火的一劍劈上去,只將上面的字刮掉了一大片,石門本身毫無動靜。君晚白轉身,將火把扔給了厲歆:「拔掉上面的釘子就可以出去。」
說著她徑直向來的暗道走去。
厲歆的長刀橫在了她面前。
君晚白一抬眼:「你要滾自己滾,幾行裝神弄鬼的字在這裡想嚇唬誰呢。」
厲歆沒有回答,也沒有讓開,而是將刀身微斜,指向一個地方。
沿著他刀尖指的方向看去,只見石室牆壁上裂開了一道道裂縫,呼呼的風從裂縫中吹出來,帶著隱隱約約的水聲。原來經過第一次的震動,這岩層中已經出現了裂縫,後來君晚白誤打誤撞的「雷霆青龍陣」又將裂縫徹底擴大了。
冷風從縫隙里刮出來,透著不一股詳的寒氣。
剛剛在君晚白看門上字的時候,厲歆沒有過去,而是在這石室中查看,或者換句話說,他根本就沒打算就此離去。
「這邊。」
厲歆簡潔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