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古帝卷錄

  帝起東陵, 天降星宿,引以為召……


  百里疏念著古老玉簡上的象形文字, 隨著他的念誦,那些文字一個接著一個地從玉簡上漂浮了出來, 在百里疏身邊盤旋著, 最後一個接一個地向著高處, 向著四周飛散。


  每一個文字都帶著近乎夢幻般的光芒,當那些文字盤旋在百里疏身邊的時候, 一種難以言說的威勢逼得葉秋生不得不向後退了幾步,離百里疏遠了一些。


  昏暗的幽冥之戰的世界里,穿著白袍的青年眉眼被夢幻般的光芒照亮。


  無喜無悲,仙人一般。


  看起來格外的遙遠。


  隨著百里疏的念誦, 結界內隱隱約約的響起了另外的聲音, 用著古奧艱澀的語言, 彷彿讀的是和百里疏同樣的內容。那個聲音和百里疏的漠然不同,帶著無盡的威嚴, 彷彿是一位巨人,站在歷史的長河中, 轉身俯瞰古往今來出現過的人物。


  就像是曾經寫下這份玉簡的人,正緩緩念出他自己寫下的內容。


  那個聲音和百里疏的聲音重疊在一起,葉秋生在想傾聽百里疏念什麼的時候, 只覺得腦海中受到了重重一擊, 險些一口血直接噴出來。他急忙盤膝就地坐下, 古刃插於身前。按照之前的計劃, 開始布置一個由百里疏交給他的,不知道用來做什麼的陣法。


  ——現在看來,那個陣法是用來隔絕與百里疏誦讀共鳴響起的聲音。


  沒有人知道此時此刻,百里疏是以什麼樣的心情,念出了玉簡上的文字。


  ——帝起東陵。


  ——朝歌百里,牧之東陵。


  自來到這個世界以來,不斷產生的猜測正在被證明。


  百里疏彷彿又看到了那個雪天,穿著黑袍的男子從茫茫大雪中走出,對著他緩緩單膝下跪。在他問出那個問題的時候,那個穿著黑袍的人,對他說:你是百里疏,朝歌百里,牧之東陵的百里。


  他繼續念下去。


  玉簡上,是用混沌紀元的文字寫成的古帝名錄。從最初的孔甲開始,出現在混沌紀元的古帝,用簡練的語句,記述著古帝的生平。


  在古帝還存在的時代,古帝們的威嚴籠罩大地,那時候,人們不敢隨意念誦古帝的名諱,如果有人膽敢將古帝的名諱書寫下來,帝怒就將降臨,書寫者將被古帝的威壓碾碎。


  在那個時候,古帝的名字本身就是力量的代名詞。


  但是百里疏手中的這一卷玉簡,卻毫無忌諱地將古帝的名字來由清清楚楚地寫出來。


  這是一卷帝王錄。


  葉秋生不知道,如果是普通人拿起這卷玉簡,別說念誦了,哪怕是打開的瞬間,寫在上面的文字本身所蘊含的力量就會洶湧而出,將打開的人碾做灰燼。這就是帝威,哪怕時隔數萬年,混沌紀元中古帝的威能依然強大得令人心驚膽戰。


  但是百里疏打開玉簡,就像打開普通的書冊一般。


  玉簡認可他。


  書寫了混沌紀元帝王錄的古卷,似乎數萬年來,就等著百里疏打開它,念出被人遺忘的那一個個名字。


  隨著古帝們一位接著一位,被百里疏念誦出,那些文字從捲軸上脫離,化作流光在他身邊盤旋一圈,衝出結界。每當一位古帝的簡略生平被百里疏誦出,光罩外的青銅帝座后就出現一道和荒獸般,巨大威嚴的虛影。


  混沌紀元的古帝們,在數年年之後,被百里疏召喚出了他們的虛影。


  虛影一出現在這個詭異的空間中,就加入了與荒獸的戰鬥。


  一位位古帝虛影幻化而出,古帝的威嚴席捲開來,與荒獸膠著在一起。整個空間似乎都因為承受不住威壓,震動扭曲起來,隨時可能崩潰。


  「……天命反側,王命無常……」


  百里疏緩緩地念出最後這句,語氣陡然一變,變得冰冷凌厲。


  混沌紀元的歷史大致可以分為三個階段:十王統天,諸王紛爭,帝威垂降。


  而百里疏手中的這一卷玉簡,並不是完整的混沌紀元古帝錄,只是帝王錄的上部,僅僅只記錄了混沌紀元最初萬年中的十位古帝。最後幾句話,包含著書寫的憤怒與質問。


  能夠用混沌紀元的文字書寫那個紀元的古帝往事,寫他的人本身就是和被記錄者處於同一層次的古帝。這卷混沌帝王錄應該是被囚殺於此的那位古帝所寫,寫到這一卷的最後,忍不住帶上了自己的情緒。


  在古帝們看來,他們統治大地,是天命。


  但天命竟然是這般反覆無常的東西,到了紀元之末,人們竟敢僭越弒帝。


  玉簡上最後一個文字脫離,整卷玉簡從百里疏手中脫飛出,在半空中破碎開來,化作萬千光點。玉簡破碎的瞬間,原本就已經開始扭曲的空間,開始出現了大片大片的崩潰,一道道荒獸的虛影被扭曲的空間吞噬。


  一種比先前的昏暗更加恐怖的黑暗不斷地產生。


  玉簡脫手的瞬間,百里疏的臉色驟然一白。


  他悶悶地咳嗽了一聲。


  此時百里疏與葉秋生面前的那張青銅案上,剩下擺放著的捲軸也接二連三地破碎崩解。百里疏取出了那塊在雁門地底得到的青銅令牌。


  青銅相撞,發出清脆的聲響。


  那塊得至雁門地底,刻有虯龍獸紋的青銅令牌被百里疏放到青銅案上。青銅令牌放到案上的時候,若有人細看就會發現,令牌上的獸紋與青銅案上的雕刻圖紋風格極其相像,似乎是一脈相承。


  青銅令牌放至案上的瞬間,周圍頓時捲起了凄厲的旋風。


  百里疏的白袍被卷得烈烈作響,盤腿而坐的葉秋生站起身,拔出刀,割破了自己的手腕,將血沿著青銅長案滴了一圈。


  血滴落之後,青銅長案上的圖紋亮了起來,而風卷得越發急,長案震動,似乎想要震開百里疏放上的那塊青銅令牌。


  然而那腕骨伶仃有若青山拓印的手,按於青銅令牌上,始終不動分毫。


  「刀!」


  百里疏一手壓著青銅令牌,另一手朝葉秋生伸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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