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7章 但有召喚,瘋子必歸
「腿打折,全部!」
唐奕說的看似兇狠,可是心中卻有幾分鬱結,再不願多看這一家人一眼,邁步出廳。 .
晨光沐浴,忍不住閉上眼睛,享受著不應該有的寧靜。
曹覺只是一愣神就回過味兒來,隨即露出一個殘忍的微笑,「兄弟們,有樣兒學樣兒」
霎時間,大廳之中好似修羅道場一般,骨碎、慘嚎聲不斷
唐奕這邊剛閉上眼,還沒怎麼著呢,就覺袖口一沉。睜眼一看,卻是君欣卓也跑出了廳,此時正滿臉通紅,又嬌又羞地看著他。
唐奕心說,不對啊,怎麼是這麼個眼神兒?這種小場面可是嚇不到他君姐姐的。
疑然回頭向廳中看去,我噗!!!
他終於知道君欣卓為什麼是這個樣子了,曹老二此時已經把活兒幹完了,而且是「超額」完成任務。
廳中的趙家兄弟不但兩膝之處骨碎筋折,連褲襠那裡也是血肉模糊。
唐奕下令是斷兩條腿,結果,這貨把第三條腿也沒給留下。
二十一個人,六十三條腿,全斷。
這孫子,夠狠的啊!
「你你」
這時,曹覺也已經出來了。唐奕指著他「你」了半天,也沒「你」出來,只覺自己的褲襠也涼颼颼的一陣陣發緊。
曹老二則是拎起袍角,擦了擦長刀。
「既然不能斬草除根,那怎麼著也得絕個后吧?」
咧嘴一笑,「知道你有顧慮,就替你做主了。」
「沒事兒,這一筆算我的!」
日!!
唐奕一陣無語,原來曹老二心裡明鏡兒似的
本來,唐奕是打算帶著閻王營的人把事兒直接就辦了,真就是殺他個乾乾淨淨。
到時事情鬧大,他是肯定死不了,最多搭上閻王營的兵。
所以,他才會在營賬前說出那樣的話。
可是,意料之外的是,曹覺摻合了進來,這就複雜了很多,但也唐奕沒有太多擔心。誰讓曹老二是趙禎小舅子,大不了和他一起發配出京。
可是,再後來
宋楷和范純禮又強插進來,君欣卓和黑子也入了局。
這些他最親近的人越是接近,唐奕就不能不心生顧慮了。
萬一一個處理不好,把這些人都搭進去,這個結果,唐奕是無論如何也接受不了的。
所以,事到臨頭,唐奕才改了主意,不要命,只要腿。
有一句話唐奕說的沒錯,老趙家就算人都死光了,也不會讓一個殘廢當皇帝,這是天子威儀,皇室顏面。
從這個層面來說,殺了趙宗實,和廢了趙宗實,結果都是一樣的。
可是,唐奕今天來不是尋仇,而是除患。
尋仇當然是越殘忍越大快人心,而除患,沒有什麼比死人更讓人踏實
曹覺也是剛剛才恍然明白,唐奕今天為什麼不殺人。若是早些明了,也就不會由著宋楷、君欣卓他們跟來。
但同時,他也幫唐奕把沒想到的補上了
「帶著兄弟們出京,泗州等我!」事到如今,唐奕也管不了那麼多了。
對曹覺交代完,又轉身看向君欣卓和黑子,「你們也跟老二一起走。」
不想,曹覺一撇嘴,「讓黑子大哥和秀才領著就行了,我得和你回觀瀾領罪。」
唐奕一翻白眼,正好瞅見宋楷和范純禮,「怎麼著,你們兩個也不走?」
宋楷大樂,「咱大宋朝可是不殺士大夫的哦!」
唐奕只得報以苦笑,「那走吧,一起回去挨罵!」
眾人大笑,昂首朝汝南王府外走去。
這麼多年,或沙場建功,或金榜題名,可細細想來,還是和唐奕一起發瘋來得痛快
只不過,一出王府,唐奕等人神情一緊。君欣卓和黑子,還有閻王營的一眾兵勇不由得長刀一橫,做出防禦之勢。卻是幾百號禁軍已經把汝南王府圍了個水泄不通。
唐奕眉頭擰在了一塊兒,一時也不明白禁軍怎麼會來,而且來得如此之快。
直到看見一銀甲大將從禁軍之中閃出來,唐奕才略微鬆了口氣,正是殿前司都指揮使王守忠。
「王大哥?」
「咳咳!」
王守忠尷尬地清了清嗓子,沒理唐奕,卻是對手下兵將高聲吩咐:「京盜猖獗,犯案不斷,追繳之下逃入王府,都給我盯緊點,不可放一人出府!」
「得令!」殿前司兵將山呼回應。
這時,王守忠上前與唐奕錯開身子,一副不是與他說話的樣子,用只二人可聞的聲音急道:「活的?還是死的?」
「活的。」
「呼」王守忠長出一口氣,責怪地瞪了唐奕一眼。「你呀」
也知不是說這些的時候,急聲又道:
「陛下有旨,午時之前,汝南王府一隻蒼蠅也飛出來,大郎明白了嗎?」
唐奕點頭:「明白!」
王府出不來人,那裡面的發生了什麼事兒也就傳不出去,趙禎這是在給他爭取時間。
只聞王守忠又道:「時間還來得及,讓他們先走。你回觀瀾見駕,陛下在唐家小樓等你。」
唐奕感激地看了一眼王守忠,「多謝王大哥,告辭!」
說完,帶著曹覺等人就要走。
「哦,對了!」走了幾步,唐奕又折了回來。
「麻煩王大哥一事。」
「說!」
「派人把韓琦那裡也圍上。」
王守忠一怔,「什麼意思?韓稚圭也」
唐奕一聳肩膀,「他不是囂張嗎?」
王守忠徹底服氣了,甚至有點可憐韓琦。
你說你非得惹這個瘋子幹嘛?夾好了尾巴不挺好?看人家老賈多聰明?
「行了,走吧!」
唐奕輕輕一笑,再次拱手,大搖大擺地帶著人走了。
過街上船,直接出城。
到了回山,只唐奕、曹覺、宋楷、范純禮四人下船,載著君欣卓等人的大船則是一刻不停地順汴水而下,直奔泗州。
這一路到處是觀瀾的運轉河點,就算什麼都不帶,眾人也不至狼狽
回到觀瀾,還沒到小樓,就見范仲淹、尹洙、曹佾等人在小樓前站著,連蕭巧哥也不例外。
見唐奕回來,蕭巧哥急步迎了上來,苦聲道:「皇帝,皇帝把自己關在屋裡了,誰也不讓進。」
唐奕輕輕地握了握她的小手,送出一個安心的眼神,隨後就迎著老師們走了過去。
「師父!」唐奕有些氣弱地開口。「給您添麻煩了」
范仲淹看著唐奕,也不說話。看了一會兒,悠然一嘆,卻是轉向范純禮。
「滾去收拾東西!」
「哎」
賤純禮對於這個爹還是很怕的,忙不迭地點頭,拉著宋楷往學舍跑。
而曹佾此時也靠了過來,「陛下在裡面等著你呢,進去吧!」
唐奕見老師遞來同樣的眼神,點了點頭,邁步進了唐家小院。
曹覺想跟上,卻被曹佾攔了下來,「你進去做甚!?」
「我」曹覺上來了愣勁兒。「我和他一起去領罰啊!」
「少添亂!」
曹佾一句話就把曹覺頂了回來,縮著腦袋,「沒事兒吧?」
不想,曹佾不怒反笑,「混賬小子!倒是幫了個好忙!」
「啥意思?」
曹佾沉聲道:「我來問你,沒死人吧?」
「沒啊!」
「呼!!」在場諸公無不長出一口濁氣。
曹佾更是看向唐奕的背影,略有輕鬆道:「沒死人就好!」
「原來子浩早就打算離朕而去了。」
這是唐奕進到小樓之中,趙禎說的第一句話。
「陛下!」
「呵呵」
趙禎根本不想聽唐奕的辯解,龍顏可怖,蒼目圓瞪,在喉嚨深處發出一聲低吼:
「你在將朕的軍!」
「臣不敢。」
「不敢?」
「大鬧汝南王府,就算朕不想讓你走,你也不得不走了,對嗎!?」
一指空空如野的小樓大廳,「不敢,這是什麼!?」
急步走到唐奕的實驗室門前,一腳踹開房門,裡面同樣是空空如野。
「不敢?這又是幹什麼!?」
唐奕不答,也沒法答。他確實打算要走,也確實想借這次機會毅然決然地走。
可是,真的與這位老人說自己要走,唐奕又怎麼開得了口?
十年間,皇帝是唐奕的傘蓋,而唐奕是皇帝的手眼。
十年間,一個老人,一個孩子,一同奮起,才有了大宋今日之局。
十年間,他和趙禎使過脾氣,趙禎也沖他發過火。
十年間
這對君臣不像是君臣,更像是父子。
「為什麼?」
趙禎看著滿屋的空曠,喃喃出聲。
「為什麼要離朕而去?朕對你還不夠寬容?不夠愛護嗎?」
唐奕慚愧低頭,「陛下與臣,已經超出了一位皇帝應有的容忍。」
「那你為何要走?」趙禎激動地逼近一步。
「你不是要變法嗎?你不是要改宋嗎?你不是要強漢嗎?」
「這個時候,又為何要走!?」
唐奕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臣不想做范師,無力回天,卻只能貶放終了。」
「臣也不想做商鞅,做法自束,落得個不得全屍。「
抬起頭,坦然地看問趙禎,「臣更不想做劉邦,廢舊而立,改天換顏。」
「所以,臣,必須走!」
「胡說!」趙禎怒不可遏地大吼大叫。
「朕從來沒有懷疑過你!劉邦?朕第一個不信!」
「你還要怎樣?」
「陛下!」唐奕誠然打斷趙禎。「您」
「太縱容你的臣子了。」
「不!」趙禎寸步不讓。「你不是臣子,你是朕的孩子啊!」
唐奕心中一陣絞痛,這位老人幾乎是放下身段,放下尊嚴地在求他,求他留下。
可惜,木已成舟,不走也不行了。
「我只是」唐奕喃喃道。「我只是散漫慣了,受不得京中這等高壓,您就」
「您就讓我再任性一回,躲幾天清凈吧。」
「那你的改革怎麼辦?你的福康怎麼辦?」
「改革您就放心吧。」唐奕大包大攬。「步子已經邁出去了,以後怎麼走,陛下不是都知道了嗎,有我沒我都是一樣。甚至我不在京中,於改革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而臣,臣出去也是為了改革。」
「臣要去建一座城,一座世人無法想像的城。到時,這座城會像鄧州一樣,成為大宋的指路明燈,指引著改革的方向。」
「至於福康」唐奕神情一暗。「左右現在也不能完婚,等幾年也一樣。」
趙禎聞言,氣得上氣不接下氣。
「朕昨日傳你,除了讓你收手,就是為了賜婚!現在可好,汝南王府添了一窩斷腿太監,不罰都不行。還賜婚?還三妻並娶?」
「啊?」
唐奕有點懵,怎麼這一鬧,把媳婦鬧沒了?
「我」
「我對不起福康。」
趙禎見唐奕心思鬆動,立馬精神一振。
「你別管了,朕是皇帝,朕不讓誰走,誰就走不了!」
「陛下!」唐奕懇切道。「您就放我走吧!」
「你!!」
「你就那麼不待見朕,那麼不想留在朕身邊嗎?」
「我想!」唐奕也是嘶吼出聲。「您知道奕無父無母,范師和陛下在奕心中,就是父,就是母!可是」
「我不想讓自己變成文彥博,變成賈昌朝!」
「」
見趙禎怔住,唐奕盡量讓自己神情輕鬆一些,「您老何必這麼難過?」
「咱只是在京中呆膩了,想出去轉上一轉,又不是不回來了。」
此時的趙禎彷彿一下子老了許多歲,他知道,他攔不住唐奕了。
可唐奕真的要走了,他才發現,這個孩子遠比他相像中的要重要得多,不捨得多。
沒了這個小瘋子,趙禎甚至生出一絲迷茫。
聽唐奕說回來了,疑聲道:「真的還回來?」
「當然還回來!」唐奕篤定地叫嚷。「這裡還有您,還有我的范師,還有那麼多牽挂,奕怎麼會不回來?」
「那朕若叫你回來,你就回來?」
唐奕面容一肅,鄭重地雙掌抱前,深深一禮。
「但有召喚,陛下的癲王必再臨開封,為君分憂!」
說完這句,唐奕見趙禎仍有不舍,恭敬再禮。
「還請陛下記住,唐奕,是大宋的唐奕;瘋子,是陛下的瘋子!」
「唉」
趙禎長嘆一聲,哀戚不可名狀。
頹然認命地嘶聲召喚:「李秉臣」
廳門吱嘎一聲,卻是李大官應聲而入。
趙禎向前幾步,有些踉蹌,李大官急忙上前扶住,「聖人,保重龍體!」
趙禎則是任由李大官攙扶,一邊朝小樓之外走,一邊沙啞出聲:「傳旨著令癲王,代天子出遊」
「巡視浙東諸路,即刻出京。」
走了幾步,又停了下來。
「奉癲王為皇長子少師,皇長子宗麒隨師出京,長姐福康公主伴弟出巡,陪伴左右」
直到趙禎的身影消失在小樓之外,自始至終,趙禎都沒再看唐奕一眼。
「走吧,都走吧!」院中傳來趙禎怨苦長嘆。
唐奕再難自持,潸然淚下,追到樓前,哀然下拜。
陛、下、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