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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8章 不知道

  范老爺這次是幫了大忙了。


  俗話說的好,家有一老,如有一寶,有范老爺和賈相爺這兩塊寶貝疙瘩,真是省了唐奕很多的麻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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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彥博還是很「上道」的,范老爺幾乎就是明說了,這事兒你來辦,那文扒皮還有什麼可說的?


  堪稱肆無忌憚,喪心病狂。


  一共就兩百來個坑,觀瀾佔了四分之三,幾乎所有觀瀾進士集體回京,一下就把唐奕欠下的人情還了一大半兒。


  當然,文扒皮還沒意識到,觀瀾這幫活土匪全回來了,那京城可就熱鬧了。
……

  對此朝官們雖有不滿,可也是敢怒不敢言。


  沒去詬病唐奕,卻是把文彥博恨上了。


  其實,這也是文彥博不太情願經手此事的原因——


  燙手,著人恨!


  誰都知道嘉佑二年的觀瀾進士在外面放了六年了,是該動一動了。可是,觀瀾吃肉,總得給大伙兒留口湯吧?這是規矩,是平衡。


  哪有一屆同窗一百多號人一起回來的?吃相太難看了。
……

  但是,范老爺開口了,文相公還能說什麼?他又敢說什麼?

  無奈的同時,也真心羨慕唐子浩攤上這麼一個「護犢子」的師父,范仲淹這是不顧名聲的在給唐奕加碼、打基礎。


  這些觀瀾進士加以時日,必是唐奕又一大助力,絕對不容小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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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事一辦完,唐該還的人情還了一大半,該欠著的又有范仲淹擋著,也就不用躲的那麼深了。


  再說,大宋此時也不容許他繼續躲下去,一堆事兒等著他拿主意。


  此時文彥博、范鎮和司馬光等一眾朝臣就把他堵在了先帝靈堂。


  有些事,必須現在就辦!
……

  首先,還是人事任命的問題。


  韓琦遞了辭奏,先跑了。此事朝廷尚無批複,是准奏,還是定韓瘸子一個擅離職守之罪,全在唐奕一念之間。


  再者,王安石也識趣的上了扎子,自請外放。


  放是不放,怎麼放?也有爭議。
……

  對此唐奕也不推脫,不過他還是很識大體的,先是讓人把趙曙和曹太后請來,當著官家與太后的面,方與諸臣議事。


  「韓稚圭……先不管他。」


  唐奕也不磨嘰,官家、太后一到,直入主題。


  「暫時沒工夫處置。」


  「不過.……」


  「不代表他不應該處置!」


  「這.……」


  文彥博一陣猶豫,「子浩還是.……寬待處之吧.……」


  「畢竟.……」抬眼瞄了一下唐奕,韓瘸子沒少給唐奕使絆子,現在唐奕得勢,能有韓琦的好日子才怪。


  文彥博當然不是想給韓琦求情,他是怕唐奕一發狠,直接把韓瘸子咔嚓了。


  小聲道:「畢竟開國百年,沒.……」


  「我知道!」唐奕打斷文彥博的話。「這個例不會破!」


  不殺士大夫,這是底限,唐奕也不敢碰。


  橫了一眼文彥博,看在他辦了件好事兒的份兒上,沒說什麼重話。


  緩和了語氣,算是安慰道:「奕不會給官家惹來非議,況且……」


  「奕也非嗜殺之人!」
……

  文彥博聽罷,心終於放下,恭敬一禮,「子浩高義。」


  有唐奕這句話,他就放心了。


  「那王安石呢?」


  「王介甫,子浩的意見當如何處置?」


  「王安石……」唐奕喃喃出聲,一時也沒了主意。


  說實話,這孫子干那個事兒,砍八段都不冤枉。


  就算有不殺士大夫這條鐵律,唐奕也有一百個理由讓這孫子死的乾淨。


  可是,真動了殺心,又有點於心不忍了。


  抬眼看向眾人,「你們的意見呢?」


  文彥博想了想,最後道:「革職為民!」


  「對!!」下首眾臣有文相公開道,登時來了精神,八嘴七舌就議論開了。


  「這算輕的,當途之萬里,永不歸朝!」
……

  「依吾之見,當將其罪行昭告天下,為富彥國平反!」
……

  「不錯,先帝都說,王介甫欲陷皇家與不義。此為忤逆大罪,斷不可善了!」


  唐奕無語,心說,王介甫啊,王介甫,瞅你這人緣混的!特么剛才說韓琦的事兒,大伙兒也沒這麼大的反應啊?

  他哪知道,觀瀾系的朝臣就不說了,那道聖旨差點毀了大局,太子黨那邊也恨不得扒了王安石的皮。


  這貨算是眾叛親離,把人都得罪光了!
……

  真把王安石一擼到底?真讓拗相公從歷史上徹底抹去,釘在恥辱柱上?


  唐奕有點……

  可是,依這貨的性子,留著他,將來很可能還是一個禍害!……

  不能殺,不想貶,又不可留……

  除非……

  「噗!!!」


  想著想著,唐奕突然就笑出了聲兒。


  暗道,要真這麼處理,是不是太損了點兒?……

  大伙兒都愣了,唐瘋子沒事兒笑什麼?

  文彥博一臉的懵逼,「子浩這是……已有定計?」


  「嗯。」唐奕下意識做答。「你們別管了,王介甫我親自處理。」
……

  「還有一事。」既然唐奕自己處理,文彥博等人也沒必要多說什麼了。


  「據北方來報,遼朝似乎有所異動。」


  「嗯?」唐奕一擰眉頭。「大遼終還是按耐不住了嗎?」


  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否則他也不會把涯州軍派到燕雲去。


  「非也!」


  哪成想,文彥博的回答恰恰出乎意料。


  「狄青奏報,大遼邊軍於數日前突然回撤三十里,且有十萬騎軍掉頭北去,折返大定了。」


  「.……」


  唐奕一陣默然,這倒真是沒想到。


  耶律洪基什麼意思?借撤軍向大宋賣個好心?

  他特么有那麼好心嗎?

  「急告狄帥,不可掉以輕心!」唐奕越想越不放心。「以防有詐。」


  文彥博也道:「我等也做此想,大遼不會輕易放棄這個時機,其中定有奸計!」


  「算了,以不變應萬變吧.……」


  有涯州軍在,唐奕還是很放心的。


  「還有別的事兒嗎?」


  文彥博道:暫無別的要務。


  「嗯。」唐奕鬆了口氣。「那都下去了,事逢多事之秋,勞煩諸位了。」
……

  ——————————


  待朝臣皆走,唐奕這才轉向趙曙。


  露出一個笑意,「剛剛說的,都懂嗎?」


  趙曙一怔,下意識看向太后。


  只見太后露出一個鼓勵的眼神,「這是在考校陛下,你要自己做答。」


  趙曙這才朝唐奕開口,「有些聽得懂,有些聽不懂。」


  「哦?哪些聽得懂?哪些聽不懂呢?」


  趙曙道:「韓稚圭是奸臣,可是為了安撫忠臣,所以暫時不能對韓稚圭太過嚴苛,否則難免落下秋後算賬的話柄。」


  唐奕不動聲色,「還有呢?」


  「嗯……」


  趙曙一陣沉吟,膽子也大了起來,朗聲道:「燕雲之地,乃大宋興亡所在,同時也是大遼安危的關鍵。」


  「所以,南北兩朝皆十分重視,如今朕做了皇帝,年幼無知,遼朝皇帝是不會放過這個機會的。撤兵只是假象,其中必有謀划。」


  「只不過,我們還不知道他們耍的什麼把戲,鎮疆王只能按兵不動,見招拆招。」


  唐奕漏出滿意的笑容,點了點頭。


  趙曙從小授帝王之學,分板的還是很有條理的,只不過尚無經驗,仍需磨礪。


  「陛下說的很對!」


  「不過.……」矮下身子,蹲到趙曙身邊。


  「首先,做為一國之君,是不能輕易給臣子做評的。特別是忠、奸漏骨之說,更要慎之又慎。」


  「韓稚圭是奸臣不假,但是這種話陛下不能說。你說了,就失了君德。明白了嗎?」


  趙曙茫然點著頭,「明白了……」


  「可是.……」顯然還是沒明白。「既然他是奸臣,朕說了實話,為什麼就失了君德呢?」


  唐奕道:「因為你是皇帝,是萬萬之上的國主!」


  「你的話,臣子也好,百姓也罷,必須要聽。」


  「陛下說韓稚圭是奸臣,就等於是判了他的死罪。」


  趙曙擰著眉頭,「難道他不該死嗎?為什麼朕判了他的死罪就是失德呢?」


  唐奕笑了,「陛下判他死罪不是失德,是本分.……」


  「失德是因為……草率。」


  「草率.……」趙曙顯然不懂。


  唐奕耐心道:「陛下的每一句話,每一個聖意,皆可定人生死,決國成敗,這就是所謂的金口御言。」


  「這是一種權力,也是一種責任。」


  「縱使該死之人,但是從陛下的角度出發,也要慎重至極,不可輕易言出。」


  「陛下覺得,草定生死是不是不負責呢?是不是失德呢?」


  「朕明白了。」趙曙恍然大悟。「父皇在位四十餘年,連怒罵抱怨也從不說一個死字,就是這個道理吧?」


  「對。」唐奕看了眼趙禎的靈位。「陛下要學先帝,做個好皇帝。」


  「好了!」收拾心情。「現在說說,有什麼不懂的吧。」


  趙曙顯然已經放鬆,不加思索道:「不懂鎮疆王為什麼不懲治王介甫。」


  「他欺騙母后,嚇唬朕。若不是狄青忠義,燕雲就沒了。」


  「且不得人心,人人喊打。」


  「這種情況下,嚴加懲治也是順理成章,為什麼鎮疆王還是猶豫了呢?」


  唐奕聞罷,看著趙曙,「我先問陛下一個問題,再回答陛下可好?」


  「好。」


  「陛下說心裡話,希望我嚴懲王安石嗎?」


  「.……」


  「這.……」趙曙一陣猶豫,卻不敢搭話了。


  「沒關係,有什麼說什麼。」


  「不……不想……」


  趙曙低著頭,聲音很小,「王介甫怎麼說也是擁戴於朕.……縱有罪責,也是為朕背復的罪.……」


  只見唐奕笑而不語,其實,趙曙已經自己給了自己答案。


  那就是,唐奕不單單要考慮自己還有朝臣這方面,還有很重要的一環需要顧及,那就是他這個官家。


  不管他是不是尚未成年,也不管唐奕現在是不是大權在握。


  「朕懂了。」趙曙聰明至極一點就透,恭恭敬敬的給唐奕作了個揖。「多謝鎮疆王提醒。」


  「朕日後做事,必要面面俱到,慎言慎行才是。」


  唐奕站起身子,「陛下以後不要叫什麼鎮疆王了,大宋沒有鎮疆王。」


  「那……那朕應該叫您什麼?」


  「.……」


  思索片刻,唐奕喃喃道:「若是不棄,就跟宗麒一樣,叫我一聲姐夫吧……」
……

  此時此刻,趙曙身後的曹皇后眼角濕潤,先帝泉下有知,必可含笑了。


  心中默念:「聽到了嗎?您選了一個最好的輔政之臣!!」


  在身後輕推趙曙,「還不快叫?」


  趙曙乖巧,立刻應聲,「姐夫。」


  「唉!」唐奕心中暖暖。「咱們是一家人。」
……

  ————————


  「姐夫!」


  出得靈堂,趙曙少年心性,很快就放下多日的膽怯。


  「尚有一事不明,需姐夫解惑。」


  「問吧!」


  「姐夫到底要怎麼處置王安石?」
……

  此一問,連曹太后都豎起了耳朵,等著唐奕的回答。


  太后也是好奇,剛剛唐奕自己想著想著可都笑出了聲兒。


  「噗……」


  沒想到,唐奕又笑出了聲兒。


  靈堂莊重,唐奕又往回憋,弄的滿臉通紅,半天才緩過來。


  「我幫陛下分析一下吧。」


  「王介甫留京不行、罷黜不恰當,殺之又可惜。」


  「可是這個人有哪些優點呢?」


  趙曙細思,「姐夫是說,物盡其用?」


  「可是.……」小皇帝臉色一苦。「現在看來,王介甫除了學問一流,好像沒什麼長處啊……」


  「姐夫不會打算讓他去觀瀾教書吧??」


  「咦!?」唐奕使勁撇著嘴。「他想去,我還怕他誤人子弟呢!!」


  「其實,王安石有長處。」


  「哪些!?」


  「執拗、偏激、一根筋!!」


  「這.……」連曹太后都聽不下去了。「這也算長處??」


  「算!!」


  唐奕篤定道:「於為人,這是缺點。但是於陛下,於大宋……」


  「陛下要記住,任何特性都有可用之處。不論是好是壞,只要放對了地方,那就是長處。」


  「哦?」趙曙來了興緻,這可是宮裡的老儒不會教的東西,比之乎者也有意思的多。


  「放在何處?」


  唐奕也不急答,分析開來。


  「首先,執拗、偏激、一根筋,這些毛病放在大宋可能做一個州官都無法造福一方。」


  「可是,王安石有文采,有學問,勉強可以勝任。」


  「一但讓他入了朝堂,那就不行了,他的偏激和執拗會害了他自己,也害了別人對吧?」


  趙曙表情已經擰到了一塊兒,「讓姐夫這麼一說,朕更想不出,把他入在哪裡,偏激、執拗會變成長處了。」


  「陛下不妨換位思考一下,如果陛下不是大宋的官家,而是大遼的皇帝.……」


  「那您是希望做為對手的大宋,像王安石這樣的官員多一點好,還是少一點好呢?」


  「.……」


  「.……」


  趙曙和曹太后一陣沉默,有點懂了,又有點沒懂。


  良久,「姐夫是說.……把王介甫放到大遼去?攪得大遼不得安寧,那他的執拗對大宋就有了長處?」


  「差不多。」


  「但不是大遼。」耶律洪基也得要王安石這個極品才行啊。


  「陛下想啊.……」唐奕一臉的壞笑。「如今大宋正在歐羅巴開疆拓土,那裡的百姓愚昧無知、水深火熱,急需我天朝方化去感召拯救。」


  「像王介甫這種漢學大家、偏執狂人,正是歐羅巴所需要的啊!」


  「噗!!!」


  「噗……」


  趙曙和曹太后一起噴了,終於明白唐奕要幹什麼了。


  「你,你要把王介甫發配到歐羅巴去?」


  唐奕一攤手,「多好啊,以王相公那拗勁兒,那把死的說活的嘴皮子,那嫉惡如仇的剛正性子,不為大宋培養出幾個金髮碧眼的新科狀元,讓他回來,他都不會回來。」


  「.……」


  老太后和小皇帝對視一眼,「噗……」實在沒憋住,又樂了。


  還是唐瘋子損啊,比殺了王安石還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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