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薇白·梓遠
(1)
“好,我給歡顏麵子。周小姐,你有什麽話就直說吧。”林薇白靠在椅子上,斜視著安寧。
“您一直覺得你們分手都是他的錯,您一直認為是他拋棄了你,您以為自己是受害者,可是您有沒有想過,其實您才是這份感情最後的終結者。”
林薇白冷笑:“周安寧,你以為你了解我是不是?你憑什麽這麽說!我跟你認識才幾天,你憑什麽對我的過去指手畫腳!”
“您別激動。”安寧鎮定自若,“我隻問您一個問題,分手是您提的還是陳先生提的?”
“是我。但是是他背叛我在先。”
“他當年跟您解釋什麽了嗎?”
“什麽都沒解釋。事實擺在麵前,也由不得他胡亂辯駁。”
“這是您犯的第一個錯誤,您太主觀。其實陳先生和那個女生根本就不認識,他們是一前一後住進賓館的那個房間,那個女生回到家後發現丟了東西,於是第二天一早返回去找,陳先生就熱心的幫她找,哪承想莫名其妙就成了您眼中的‘男盜女娼’。”
“哼。我憑什麽聽信你的一麵之詞。”
“您可以不信,因為您想用您的不信來換一份心安理得。”
林薇白不悅:“周小姐,你說話注意點。”
“您犯的第二個錯誤是,您太自私。您第一本書的簽名會上,陳先生站在您的身後為您端茶遞水,有讀者問他是您什麽人,您說了什麽?您說他是您的助理。當然,或許是您的公司要求您這樣說,畢竟一個新銳作家有個小飯館廚師男友怎麽講都不好聽。可是您知不知道,就因為您冷冰冰的兩個字‘助理’讓陳先生認清了你們之間的差距,也讓他最終沒有解釋,任您說分手就分手。”
“不可能!我從來沒有嫌棄過他的職業!我當初愛上他就是因為他做的一手好菜!”林薇白奮力辯白,“我沒有自私過,我也沒有主觀,是他背叛我我才和他分手的,不是我的錯,不是我的錯……”
安寧知道林薇白信了,因為她的聲音漸漸的軟弱下去,淚水漸漸爬上她的臉頰,她知道她領悟了,心裏一陣酸楚——為什麽愛情會是這個樣子?誤會,分開,然後再各守兩地無止盡的懷念?她以為他背叛,他以為她嫌棄,卻又不曾去恨對方,反而各自守著心中的想念,隨歲月消磨青春……
“他在哪裏?”淚眼婆娑的林薇白忽然一把抓住安寧,“你知道他在哪裏,對不對?我要見他!”
安寧握住她的手,重重的點頭。
是該見麵的時候了,是該坦誠相見的時候了。
(2)
林薇白站在那間破舊的租書屋前久久徘徊,她不敢進去,有人說“近鄉情切”,她確實“近往事情怯”,她害怕,她不知道陳梓遠變成了什麽樣子,她不知道他有沒有很她,她不知道他過得好不好,她不知道為什麽事情會變成這個樣子……
她實在沒有臉進去,她恨了他這麽些年,她以為隻有她才是最大的受害者,卻沒想到他為了她,舍棄了那樣多——她的第一本書是他花了所有的積蓄幫她出版的,他讓出版社瞞著她,為了給她信心;他和她分手後,做菜總是心不在焉,有一天一刀切去半根食指,從此再也進不了廚房,來了這麽個偏遠的地方開了這麽一間慘淡的租書屋;他的生活潦倒困苦,可他就算不吃飯也要買她的書,精裝版簡裝版紀念版限量版,隻要書店裏能看到的他全都買回了家,而且總是要買兩本,一本拿來讀,一本拿來紀念……
林薇白隻覺得懊惱悔恨一撥撥排山倒海向她襲來,震得她直想逃,可剛轉身,便被陪她來的歡顏扶住了肩,她鼓勵她說:“該麵對的總要麵對,你總不能逃避一輩子。”
說的也對。這麽些年,她恨他惱他,可歸根結底還是因為愛他,放不開他,她一直覺得自己的初戀很失敗,可總是不肯麵對,仿佛不去麵對那道傷痕便會越來越淺,越來越淡,然後消失不見。
她不止一次的在她的書裏寫過:時間是治愈傷痛的最佳良藥。可是到了她自己身上,卻是那樣沒有說服力。
是該麵對了。
她鼓起勇氣,邁進了那間破舊的屋子。
裏屋的人應該聽見了外麵的動靜,於是喊道:“看什麽書自己挑,挑好了喊我一聲。”
林薇白循著聲音走過去,還沒邁進裏屋,就看見整整一麵牆的書,整整一麵牆自己的書!
(3)
看著那滿書架的書,薇白不禁想起她第一本書剛剛出版的時候,他拿著一本散發著油墨清香的書要她簽名,她灑脫的寫上“薇白要做梓遠永遠的小豬”,然後甜蜜的朝他撒嬌,要吃冬瓜排骨,他寵溺的刮她鼻子,起身便去廚房做,她站在廚房門口,看他熟稔的切菜洗菜,倒油下鍋,心裏滿滿的全是幸福,那樣心安理得的幸福從他離開後就再也沒有過了。
總有一個人是另一個人的專屬幸福。——她在書裏胡亂替女主編的告白,卻原來是真的。
而現在,他靠在窗戶邊,手拿著一本書,全神貫注的看著,她看到他的左手食指,果然是少了一截,心便猛烈的疼了起來,終於忍不住一聲漫含哭腔的呼喚:“梓遠……”
他慢慢的抬頭,看見了她,像是做夢一樣,眼裏閃過了一絲訝異,複又強作鎮定,不痛不癢的說:“周小姐真是的,我明明告訴她不要告訴你的。”
她反問:“你希望我永遠都不知道?”
他語塞,不知如何應答,隻好勉強扯出一個笑容。
她繼續問:“那麽,你希望我永遠都不幸福?”
“不是的。”他慌忙否認,“我希望你幸福,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你幸福,真的。”
“那你為什麽要一個人躲起來?為什麽離開我?”
“我覺得沒有我,你會更幸福。”他笑,卻是慘白無力,“你的世界離我太遠,我們兩個就像是孔雀和野鴨,我們是注定不相配的。”
她不理他的比喻,不屈不撓的問:“所以你就決定終結我的幸福?”
他終於反問:“難道你現在不幸福嗎?”
“你覺得我應該幸福是不是!你覺得我應該活的豐麗多姿美滿幸福是不是!你犧牲自己成全了我的前途,你是不是覺得你自己很偉大?你是不是覺得我現在應該跪下了叩謝你的成全!”
林薇白的淚水終於滂沱而下,陳梓遠被她歇斯底裏的樣子嚇到,一步一步走近她,拍著她的肩試圖安慰她:“薇白,你別這樣。”
她卻撲到他的懷裏,揪住他的衣服,不顧一切的說:“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