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7 叛徒
一陣巨大的咆哮聲從門外傳來。
威爾遜聞聲從太平間衝了出去。
“嚴防死守！”他對看守太平間的兩名調查助理吼道。
然後他迅速衝向了聲源處。
他看見屋頂的天花板被掀開，一隻獨眼巨人顯形。
同樣望見這一幕的醫生或患者們發出驚叫聲。
獨眼巨人回頭看了威爾遜一眼，嘴角像是挑釁般微微上揚，然後當著他的麵把兩具屍體丟進了口中，咀嚼起來。
那是……丟勒和西蒙的屍體！
憤怒像潮水一樣漫過了威爾遜。
丟勒和西蒙是真理學派的兩名調查助理。雖然不是威爾遜自己的徒弟，但對於他來說仍然是家人一般的存在。
威爾遜死死咬住牙關，這兩個調查助理分別於六個月和四個月前加入真理學派，被他派去了卡梅隆手下。
雖然都隻有序列9，但卻是未來可期的年輕後輩，而且兩個小夥子都沒有結婚，沒有給家裏留下血脈。
威爾遜不知道自己該如何麵對他們的家人，也不知該如何向卡梅隆交待——在抵達聖羅絲醫院後，卡梅隆就被送去了重病房。
如果當卡梅隆醒來，知道的第一件事是……
威爾遜不敢想象，他渾身因為痛苦而顫抖。
下一秒，狂怒的他念誦起了咒語。
對於通靈師途徑來說，醫院是他們的主場，太平間裏所有的屍體都會轉化成他們的戰力，威爾遜也一樣。
獨眼巨人仿佛意識到了什麽，同時也知道才過去半個小時，自己的魔力還沒有完全複蘇。
所以他吞掉屍體之後，就沒有再度挑釁，向著街道上奔跑了出去。
街道上傳來婦女和小孩的尖叫聲。
威爾遜壓抑住憤怒，口中的咒語停息。以巨人的腳力，他是根本追不上的，他很明確這一點。
“威爾遜，快來幫把手！”從看管野蠻人的臨時監獄裏傳來聲音。
威爾遜聞言上前，隻見被掀開的屋頂下，雷切爾扶著牆壁，雙手捂著小腹，正簡易包紮傷口。
地上，博德正仰麵躺著，同樣是腹部，有一道深深的傷口。
他先前在河岸街被野蠻人重擊過一次，現在又被捅了一刀，血流不止。
“必須立馬送重傷室！”威爾遜立馬判斷道。
雷切爾點頭，艱難地扶著牆去找大夫。
目送著雷切爾遠去，博德抓住威爾遜的手，緩緩道：“小心雷切爾……我進來的時候，隻有他和野蠻人還活著……”
“你是說……”威爾遜呆了一下。
博德張了張嘴，還想說些什麽，但立刻昏迷了過去。
沒過多久，雷切爾找了大夫來，把博德抬上了擔架。
“先生，您的傷勢也不輕。我建議您應該馬上去治療一下。”一名大夫說道。
雷切爾猶豫了一下：“我跟朋友說幾句話就去。”
威爾遜看向雷切爾的腹部，那裏的傷口同樣不輕，似乎也是一記刀傷。
“怎麽弄的？”威爾遜問道。
雷切爾等到大夫離開才說道：“我真不知道該不該跟你說。”
雷切爾的神色有些猶豫：“我如果說實話，你可能覺得我在挑撥離間。但是……”
威爾遜沉默片刻：“沒事，你有話直說。”
雷切爾深吸了一口氣：“我是聽到奇怪的聲響才進來的——你知道，幹我們這行總是會碰上一些亂七八糟的賞金任務。對於人被刺破喉嚨，死前發出的聲音，沒有人比我們更熟悉了。
我怕臨時監獄出了意外，所以進來看看。當我推開門，發現你們的調查專員——對，那個叫博德的老者——被野蠻人用短刀捅了，另外兩個年輕的小夥子倒在地上。
我立刻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事，前來阻止。但已經遲了一步，野蠻人刺了我一刀，避開了我，然後他變身成了巨人，接下來的事情你都看到了……現在想想，我覺得事情有點不對勁。
那兩個小夥子的身上看不出反抗的痕跡，而且麵帶震驚之色，應該是被極度信任的人殺死的。而且野蠻人是被我親手綁住的，綁得很嚴實，如果沒有人替他解開，他自己是不可能脫身的……”
雷切爾雖然沒有明說，但話裏的意思很顯然。
威爾遜沉默許久，笑了笑：
“這麽倉促的時間，你還有心思觀察我們真理學派的兩個調查助理，你還真是夠細心啊。之前你不參加通靈儀式，是去做什麽了？”
雷切爾聞言愣道：“你現在是在懷疑我？”
他歎了口氣，搖了搖頭：“哎，算了，這也是人之常情。我的原因很簡單，我剛剛想去盥洗室解決一下生理問題，所以在通靈儀式開始前離開了。
我向一名大夫問了路，知道盥洗室在看管野蠻人的臨時監獄這條路的盡頭。當我神清氣爽地離開盥洗室時，我卻聽到臨時監獄裏發出聲響。我怕出了意外，所以進去看看。”
雷切爾說完無辜地攤了攤手：“你還有什麽要問的嗎？”
威爾遜沉默片刻，拍了拍對方的肩膀：“抱歉。你先去找大夫治療一下傷口吧。”
“沒事，一點小傷。”雷切爾笑道，說著扶著牆慢悠悠地朝前方走去，發出“哎喲哎喲”的吃痛聲。
威爾遜目送著對方離開，仔細瀏覽著對方傷痛走路的每一個細節，不肯放過。
突然一道身影出現在了他的身邊。
那是“小醜”。
“通靈儀式進行完了？”威爾遜問道。
“小醜”點了點頭：“早就結束了。話說你這邊發生的事情有點意思。博德和雷切爾兩人的言語互相矛盾。”
威爾遜沉默了一會：“這兩個人裏麵有一個是叛徒。”
“小醜”一怔：“你覺得……會是誰？”
威爾遜搖頭：“說不好，兩個人的傷勢都挺嚴重的。博德昏迷過去了，雷切爾的傷勢也不像裝的。
不過值得一提的是，雷切爾說了挺多細節。一般來說，時間倉促，一個人很難注意到那麽多東西。
但是他是白銀級獵魔人，受過專業的訓練，本就應該具有這樣的素質。如果他觀察不到這麽多細節，我才會覺得有問題。”
“小醜”愣了愣：“那怎麽辦？”
“兩手抓，兩邊都要防範，但不能讓他們看出異常。”威爾遜說著按了按太陽穴。
他有一點沒有告訴對方。
那就是博德掛在腰間的短刀不見了。
而雷切爾的武器……
是巨劍。
威爾遜吐出口濁氣，苦澀一笑。
摧毀掉同伴之間的信賴，殺人從攻心開始……
秘密結社，這就是你們的反擊麽？
這一手陰謀，真是妙啊……
不，這其實是陽謀。
明知敵人的最終目的，卻也無可奈何，隻能任由事態按照對方的劇本走下去……
蒸汽之都。
“拜倫先生，您在讀書嗎？”一位女仆端上咖啡道。
“對，這是家父生前的作品。”灰袍男子笑了笑，把書籍的封麵展示給女仆看。
“《恰爾德·哈洛爾德遊記》？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先生您的全名是叫做哈洛爾德·拜倫來著。”
拜倫感慨道：“是啊，家父以我的名字命名了這本書，希望我與書中的主人公擁有同樣高傲倔強、奮起反抗、孤獨叛逆的性格。”
女仆咯咯笑道：“也許我有幸聽過這位大文豪的名字？”
“‘惡魔詩人’拜倫。”
女仆重複道：“惡魔詩人……”
她抱歉地笑道：“我讀書太少了，沒有聽說過這個綽號。老先生現在還健在嗎？”
拜倫搖頭：“他在1824年死去。在他死前，他因為我手裏這本書收獲了無數鮮花和掌聲，轟動了文壇。
但同樣也是因為這本書，他被他的同胞們看做叛徒，飽受懷疑和猜忌。甚至一度流亡在外，不得返回自己的國家。”
女仆憤憤道：“竟然這樣對待一位偉大的詩人？他們一定會得到報複的！”
拜倫淡淡一笑：“是啊，我會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