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5 落魄的鋼琴師
男子端著餐盤，回到了貨艙。
“吃吧，我遇到了一個好心的廚師。”他對著藏在貨物後的瑪吉埃男爵說道。
瑪吉埃男爵謹慎現身，掃了眼男子身上多處傷痕，可想而知他為了拿到食物，剛才遭遇了追打：“謝謝。”
“謝什麽，大家難兄難弟，你叫我普爾曼就好。”男子笑了笑。
瑪吉埃男爵一邊吃著飯，一邊瞥了眼普爾曼白皙修長的手指，按耐不住心頭的疑惑，問道：
“普爾曼，我注意到，你的手指十分修長有力，隻有經過專業訓練的人才會擁有這樣一雙手。”
“哈哈，被你發現了。”普爾曼看了下自己的手指，“其實，我以前是個鋼琴師。”
“鋼琴師？”瑪吉埃男爵愣了下，霧之城上流圈子裏的鋼琴家他全都認識，但打量對方一番，腦海裏實在沒有關於對方的印象。
“是啊，不過，我的境況一直都很落魄。”普爾曼在男爵身旁坐下，神色顯得有些滄桑，“先生，反正閑來無事，你要聽個故事麽？”
瑪吉埃男爵生出了興趣，他正想了解對方的來曆。
普爾曼組織了一下語言，說了下去：
“我出生在下城區，一個貧困之家。我的父親是個曾經小有名氣的鋼琴家，他的名字在霧之城曾經輝煌過一陣，他叫傑萊尼·布拉爾。”
瑪吉埃男爵聞言吃了一驚。
他知道這個名字。
二十年前，傑萊尼憑借出色的技巧，在霧之城聲名大振，當時人們稱讚他是當代最有潛力的年輕鋼琴家之一。
但是，沒過多久，傑萊尼就消失了，有人說他得了腱鞘炎。
對於一名鋼琴家來說，這種病症幾乎要了命，意味著他再也無法盡情彈奏。
“我的父親因為腱鞘炎無法繼續彈奏。當我出生後，他把自己的夢想寄托在了我的身上——至少，當初我是這樣認為的。”
“我從很小就開始彈琴，為了不辜負父親的希望，參加了不少比賽。”
“鋼琴對我來說不是樂趣，而是一種負擔。”
“我犧牲了自己的童年，每天奮力練習，我像是機械一般演奏，把每個音符和節拍練習得完美而準確。”
“那個時候，我的眼裏隻有第一名，我以為隻有奪冠才能給父親帶來自豪和快樂。”
“直到父親得了癌症，他把我叫到病床前，告訴我他的用意。”
“一直以來，我都活在父親的保護之下，盡管生活貧窮，但我從來沒有遭受過苦累或者羞辱。”
“而生活在隔壁的鄰居，甚至是整個下城區的貧民，他們每天為了生計奔波。為了下一頓麵包，他們在工廠裏忍受粉塵，忍受高壓勞作，忍受來自資本家的無休止的剝削。”
“父親告訴我，他之所以督促我練琴，是希望我有一個光明的未來，希望我能坐在金碧輝煌的大廳裏，像個上等人一樣彈奏鋼琴，過著體麵的日子，不用每天為吃穿發愁。”
“直到那時我才明白，父親督促我練琴，從來都不是為了延續自己的鋼琴家夢……”
“他隻是為了讓自己的孩子，未來體麵一點，不那麽辛苦。”
普爾曼說到這裏，也許是鼻酸，抹了下眼角的濕潤。
瑪吉埃男爵沉默了一下：“那您後來怎樣了呢？您是怎麽落魄到現在這個地步的？”
普爾曼苦澀一笑：“父親死後，我延續著父親的計劃，繼續參加各類比賽。”
“但是很遺憾，我沒有父親那種天分。失去了他的教導，我幾乎四處碰壁。”
“盡管我比父親更早接觸鋼琴，但到了我十七歲的時候，我就沒有辦法繼續進步了，我已經看到了自己的上限。”
“當我明白我隻是一個平庸的鋼琴師，我曾經一度很絕望，因為我明白自己辜負了父親的期望。”
“但生活總得繼續，是不是？”
“我開始在霧之城各個高檔餐廳工作，說白了就是在別人用餐時彈琴。這份工作，勉強隻能養活自己。”
“就這樣，我成為了一個落魄的鋼琴師。”
原來是這樣……
瑪吉埃男爵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普爾曼在天分上不如自己的父親，這倒是可惜了。
瑪吉埃男爵當初也曾經現場觀摩過傑萊尼的演奏。
那個男人，簡直是有一雙神賜之手。
每個音符從他手指上蹦出來，都宛如精靈般活潑生動。
雖然遺憾，但瑪吉埃男爵搖了搖頭，並不準備過多評價。
但就在瑪吉埃男爵以為故事已經結束的時候，普爾曼忽然微微一笑：
“我原本以為，我的人生在那裏，就已經終止了。”
“直到……”
“我遇見了卡塔莎。”
風中聖母號，客艙。
“行李收拾好了嗎，艾尼？”亞曆克斯問道。
“我已經收拾好了，我提前到甲板上等你。”艾尼帶的東西不多，提著一個小小的行李箱，向著甲板上走去。
此時船離惡靈堡很近了，甲板上擠滿了乘客。
之前在餐廳遇到的那位富商，瑞茲曼，也在。
他懷裏摟著個花枝招展的女人，誇誇其談著。
就在這時，艾尼耳邊傳來一個聲音：“感謝您先前的款待，先生。”
他回頭，訝異地看見一個身穿黑色風衣的男人在他旁邊說話。
好一會，艾尼才認出這個男人，正是之前在廚房裏偷竊番茄的那個男人。
不過，這人洗了澡，修剪了胡須，換上了一身嶄新的行當，他差點認不出了。
“請您盡快離開這裏，等會的事情，我不希望牽扯到您。”普爾曼歉意地提醒道。
他拋下這句話，便混入了人群當中。
艾尼注意到，對方正朝著富商瑞茲曼走去。
一道寒光一閃！
隨著一柄匕首從普爾曼的風衣中刺出，人群中爆開一陣尖叫。
大腹便便的瑞茲曼，看到這個黑衣男子持刀向自己走來，本能就想往後逃竄。
但普爾曼手臂極長，一伸手便扯住了他的頭發，雙眸噴吐著怒火說道：“你這個惡棍，嚐嚐你自己種下的惡果吧！”
然後就揮舞著匕首，向著瑞茲曼胸口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