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從此蕭郎是路人
“葉瑋滅林氏一族,不過是為了防止禍世妖孽降臨,你覺得,他會希望你為了救他,讓他寧願豁出命也不願看到的事發生嗎?”清幽聲音低沉,字字落在葉子惜心上,“可惜,他殺光了所有人,唯獨留下了你和林夕。”
清酉想起當年的事,仍是唏噓,他自以為可以窺測天機,卻不知自己可以窺到的,正是老天希望他窺到的,沒有他這一環,後來的一切可能都不會發生。
“清伯父的意思是,我便是你口中的禍世妖孽嗎?”
葉子惜驚愕,她從未想過,為什麽自己會被爹收養。
清酉搖頭歎氣:“林氏一族是昔年竹墨的後裔,與墨陵頗有淵源。你們中任何一個人身上的血,都可以讓通靈血玉發揮威力。禍世妖孽不是你們中的一個人,而是隱藏在你們體內的戾氣,一旦你們中有人心生邪念,就會催動這股戾氣的運行。”
所以林氏一族才會避世於小山村中,這些善良的人,因為害怕控製自己傷害別人,索性不與外界來往。葉瑋的到來改變了一切,清酉想,這一切他也有錯,不該對天意妄加揣測。
如今,林氏一族,隻剩下葉子惜一人了。
其實,解決這問題最好的辦法就是殺了葉子惜,趁她中了雲軒的藥毫無抵抗之力。
但是清酉不想,他的朋友不多,也就葉瑋和嚴釋天的師父,偏偏這兩人都去世了,隻留下了兩個小輩。
“葉子惜,隻要你想,我可以幫你。”清酉目光深邃,做這件事,需要他極大的決心。
“幫我?那你殺了我吧。”葉子惜苦笑,她活著一天,就會恨嚴釋天一天,她做不到像所有人希望的那樣純真善良,她是人,她有喜怒哀樂,愛恨情仇。
“你體內的戾氣很難除去,除非你心中不再有惡念,不再有惡念,就不能再想過去的仇恨,隻有這樣,我才替你做最大程度的心靈淨化。”
“你的意思是……”
“你願意,忘了嚴釋天嗎?”
猶豫再三,清幽才問出口。
葉子惜目光空洞,愣了一愣,而後笑了起來,笑聲尖利刺耳,清酉不由得皺了皺眉。
“我也想,忘了他啊。”
似乎是笑累了,葉子惜低聲道:“可是這麽多年,我還是忘不掉啊。明明恨到骨子裏了……還是忘不掉……”
葉子惜沒有說,她不想忘掉。這麽多年,唯一的念想,不過是一個他而已。從前愛他,每日想著和他在一起,這念頭支撐著她度過了最美好的青蔥歲月。後來恨他,每天想著殺了他,這念頭讓她這最難熬的三年度了過來。
“你說,如何能忘呢?”
葉子惜開口詢問,言語間已是絕望至極。
清幽知是她放下了,或者說為了天下她不得不放下了。她是個孝女,葉瑋不想看到的,她絕不願讓它發生。
清酉走近葉子惜,命令道:“跪下。”
葉子惜緩緩跪地,等待清酉的救贖。
老夥計,這也是我能為你做的,最後一件事了。清酉心裏對葉瑋說完這句話,便伸出大手,在葉子惜頭頂劃了兩劃,而後體內一道紅印顯出。
葉子惜隻覺得頭疼不已,忍著沒有叫出聲,聽著耳邊清酉的話:
“我現在將有關你和嚴釋天的記憶全都封存起來,希望你以後也不要再去多想了。我這一輩子,因為自大害了不少人,不想再害你和嚴釋天了……”
後麵他說了什麽,葉子惜聽不清楚了,腦海裏模模糊糊的顯出一些畫麵,一些語言,那些小片段在腦海裏一閃而過,而後便不見了。
”快回家吧。”白衣男子摸著她的頭,語氣溫柔,焦灼。
她的唇扣上男子的唇,然後迎來了男子的憤怒。
“葉子惜,陪陪我。”
“鎖心樹下親吻,可以長相廝守。”
她在孔明燈上認認真真地寫著:“我希望每一年都可以和師父一起看梨花雨。”他的手指在空中一劃,就是一顆漂亮的紅心。
“我答應你,不傷你,不傷你所愛。”
“從今以後,我們不再是師徒。”
師父……
……
那日一場地震、山洪,將繁花似錦的柳州,徹底化作了人間地獄。即使大水散去,人們也找不到自己的家,自己的親人了。
好在,他們都沒事。
也不是所有人都沒事,金銘又給嚴釋天紮了幾針,才讓他鎮靜了些。
那日嚴釋天沒能帶回葉子惜,隻知道她被水不知卷入了何處——生還幾率很小。冥羅門是事先準備好了要對玨宮所住的密室進行打擊的,卻沒料到紅袖受葉子惜差遣,帶著部下早早離開了。隻能劃著船回去找他們老大雲軒,那時雲軒正和嚴釋天纏鬥,很明顯的處於下風,瘋了的嚴釋天,戰鬥力比雲軒高不知道多少個檔次。若不是被部下救回,雲軒怕是死了——死也不忘帶走那半塊玉。
嚴釋天瘋了,用金銘的話說是這樣的。他沒法救,或許隻有見到葉子惜,才能醫好他。
“唉,我從前覺得這感情是最沒意思的,現在才覺得是要人命的。”張靖一直守在嚴釋天身邊,怕他作出自殘或者殘害他人的事。不管嚴釋天做了其中的哪一件,他家那位老頭子都不會放過他。
“四弟沒好些?”金銘蹙眉,嚴釋天這邊他已是頭疼,風清浦那邊的情況,卻也不容樂觀。
風清浦近日情緒低落,因為那日大水後,他便發現宋若瑤不見了。他一時之氣,將宋若瑤單獨留在客棧,換來的是她下落不明。
一夜之間,風清浦憔悴了許多,沒有人知道他在想什麽,也沒有人知道為何他會和宋若瑤失散。
風清浦將自己關在房間裏,不吃不喝,著實令人擔心。
“哥哥。”
宇文成傑神色倉皇地跑進屋中:“四哥好像想開了,他說餓了。”
金銘麵上一喜,總算有了些好消息。
“他人呢?”
“左亦帶著他在廚房找吃的呢。”
“哦吼。”張靖挑眉,“看樣子是餓瘋了,走吧,去看看,正好我也餓了。”
來到廚房,三人便見風清浦坐在一張小桌旁,大口大口地扒著飯,麵前兩盤小菜,灶上生著火,左亦掌廚,像是要炒兩道硬菜。
那場麵,無比和諧。
“你們來了?”左亦抹去額頭上的汗水,“正好,我難得下廚,嚐嚐我的手藝。”
金銘沒有理會左亦,他原本以為,曾經能成為自己師父對手的人,該是何等風度不凡,但這些日子和左亦相處下來,才知左亦不止長的像小孩,心智也是。
倒是張靖,跑到左亦身邊偷吃去了。
金銘在風清浦身邊坐下,見他狼吞虎咽,默默地替他倒了杯水。
“別噎著。”
金銘不說還好,話音剛落,風清浦便真的噎著了,金銘為他順了順氣,他才緩過來。
“你別說,左亦的手藝還真不錯。”
風清浦被嗆出了眼淚。
“是嗎?”金銘不鹹不淡地問了句,廚房內氣氛瞬間有些異常。
“哥哥,我去看看師父。”
宇文成傑一低頭,便逃離了廚房,張靖也打著哈哈出去了,唯獨左亦炒菜炒的不亦樂乎,還缺心眼地說了句:“當我不存在哈,我不存在。”
“你打算怎麽辦?”
金銘將水遞給風清浦,問道。他雖然不知二人之間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但也看得出來風清浦不光是因為宋若瑤的失蹤而煩憂。
“我要去找她。”
風清浦往嘴裏扒了一大口飯,風曾軼說了,宋若瑤是在地震前就不見了的。
她是生氣了吧?氣自己為了子惜對她說那樣的話。
“很多人的親人都被水衝走了,子惜也不見了,你找得到嗎?”
金銘皺眉,風清浦突然振作,原來該是為了宋若瑤。
“找不到也要找啊。”
風清浦咧嘴一笑:“我就一個老婆,三哥你總不能讓我一輩子打光棍吧?”
風清浦想,自己就算一輩子都忘不了葉子惜,也不可能對宋若瑤毫無感情吧,就算這種感情不是愛。
這三年裏,他都習慣了一翻身就能摟到她的日子了。
“再說,念卿也得有個娘是吧。”
風清浦放下筷子,他原本也不是很餓,隻是,總要吃飽了才有力氣找人啊。
“三哥,以前我對不起子惜,現在我覺得我很對不起若瑤。我這一走,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回羌城,念卿還在墨陵,你們會替我照顧好她的對吧?”
金銘沉默片刻,終於點頭。這一次,他總算看到了風清浦的成熟。隻願他能找到宋若瑤吧。
“有三哥這句話,我就放心了。”風清浦一掃之前臉上的陰霾,“我吃飽了,現在就走。如果子惜回來了,幫我告訴她,我祝她和師父早日得到幸福。”
言罷,風清浦忽地起身,抖了抖衣服,便朝外走去。對於往事,似乎不願再被牽絆。尋路艱難重重,為了宋若瑤,也要風雨兼程。
左亦端著一盤炒好了的宮保雞丁,對著風清浦的背影大喊:“你好歹吃完再走啊!”
金銘淡淡一笑,風清浦走了,他和宋若瑤的事早晚會得到解決的,至於師父,希望他和葉子惜的事,也能盡快解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