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無論生死,找到他
王家,
唐謙氣的臉紅脖子粗,
一陣猛烈的咳嗽,
血水沾染在手帕上,
「爺爺,你受傷了。」
唐賽兒連忙上前,天香軟骨散的藥效已過,她已經可以行動自如。
唐謙擺擺手,示意無礙。
與黑衣人一戰,
兩人誰也沒占著便宜,唐老頭胸口中了一腿,黑衣人被射中一錐。
直到夜色里亮起煙火,
他才心中一驚,連忙甩開對手趕過去查看,
等到了跟前,
發現陳小洛已經下落不明。
王俊生走了進來,搖搖頭,他把整個瓜洲鎮翻個底朝天,順著茱萸灣走了百餘里,都沒有發現陳小洛的蹤影。
陳小洛當時中的是天香軟骨散,全身不能動彈。
滑落水中,
只怕是凶多吉少。
唐謙黯然神傷,在張二狗墳前他可是保證過不會讓陳小洛損傷半根毫毛。
現在到好,
毫毛是沒傷著,人沒了。
造孽啊,
唐賽兒在一旁看爺爺長吁短嘆,回頭瞅見程衛東好似沒事人一般。
「哼,
若不是這個壞人要報仇,小傢伙怎麼會掉入水中,他不掉入水中爺爺也就不會這般傷心難過。」
越想越氣,
袖中小手法訣輕捏,嘴角露出笑意。
程衛東垂頭喪氣,
他在反思,
如果自己不報仇,姐姐是不是就不用死,
畢竟,
「他」說過,
只要他們兄妹二人願意,隨時可以讓他們過上普通人的生活,
當時的他心氣勝,
想到高大海陷害他們一家的情形便抑制不住暴戾之氣,
可當塵埃落定,
阿姐慘死,
他才發現一切到頭來不過是一場空。
哎……
他嘆氣,
一口氣沒嘆完,突然感覺整個身子彷彿失去了支撐,往後傾斜。
不是彷彿,
是真的失去了支撐,本來坐在屁股底下的椅子突然就這麼沒了……
「啪嘰。」
他一屁股坐在地上,人仰馬翻,
悲催的是,
不知道哪條腿碰到旁邊的桌子,桌上的茶水噼里啪啦一通搖晃,全往他的頭上倒。
眼看著水就要澆在他的臉上,
那可是滾燙的水,
程衛東閉上了眼睛,坐等開水澆在臉上,甚至準備好承受那灼傷之痛。
等了一會兒,咦?沒有了?
他的眼睛睜開一條縫,
怔住,
水流凝結成冰,從桌子上劃過一條弧線直到他的臉前。
陳小洛若在,定然會恍然大悟明白為何張二狗的死亡現場會有冰塊。
原來真有凝水成冰的人存在。
「賽兒,不得無禮。」
唐謙板起面孔,呵斥道,唐賽兒吐了舌頭,扮個鬼臉,無吊所謂。
「老夫與當年青州林家也算故交,若你不嫌棄,可願意跟著我。」
唐謙不願看著程衛東這樣的人為了仇恨而失去自我。
如果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那他教人向善,
與救人性命也差不離。
程衛東怔住,
木然的點點頭,他本就是孤兒,天下之大哪裡能有他的容身之地。
錦衣衛只不過是他復仇的工具,
跟著唐謙,
或許還不錯……
「程衛東這個名字以後是不能用了,你在林家的名字更不能用,換個名字吧。」唐謙道。
程衛東低頭,
眼眶含淚,
「我排行老三,以後就叫林三。」
林三……
如果陳小洛聽見,定然會目瞪口呆,林三林三,唐賽兒的丈夫不就是叫林三嗎?
那個蘿莉,
艹,
好白菜都讓豬拱了。
……
南京城
一處普通宅子,
這樣的宅子在南京城這種達官貴人聚集的地方,真的普通不能在普通了,
一襲白衣如雪,
他站在冷風中,不對,應該是她!
此時的她已經恢復女人的裝扮,娥眉輕挑,黑絲如瀑,拿掉束帶的她峰巒起伏,有幾分英氣的臉上此時凍得臉頰通紅。
「你可知道錯了!」
屋內傳來一個男人凌厲的聲音。
女人咬咬牙,擰著腦袋,像頭倔驢。
「我哪裡錯了,我只是幫兄長分憂,再說王家不是沒事嗎,只是死了幾個人而已。」
死人,
在她口中卻是如此的輕描淡寫。
她不服氣,接著說道,
「而且那高青你不也早就看他不順眼,誰讓他擅自做主動用老鬼,我幫你順帶手解決掉不正好,我還給你帶回來一個替代品呢?」
她腦海中想起高青在火海中苦苦哀求她的模樣,
嘴角上揚,
屋內的男人好似更加氣急,
「替代品?便是那個燒的人不人鬼不鬼的二少爺是嗎,你還不知道你錯在哪嗎?」
她腦子裡盤旋事情的經過,
搖頭,
她覺得自己沒做錯什麼。
屋內男人的聲音有些疲憊,似乎對這個妹妹已經徹底放棄一般。
「你不該把陳小洛牽扯進來……」
女人怔住,
她想不通,那個膽小如鼠,懦弱無能的陳小洛有什麼了不起。
老鬼誇他,
自己還好奇的故意接近他,她好奇能讓老鬼稱讚不已的人是個什麼德行。
兄長也為了這個陳小洛懲罰自己,
深秋的風得多冷啊,凍得清水鼻涕都快下來了,
兄長好狠的心,
再說,
那個臭小子失足滑到水裡,現在是生是死還不知道,
怕個鳥……
屋內男人見她仍舊一副不知所謂的模樣,
也是無奈,
推門走了出來,月光灑落,映在男人的臉上,這是一個充滿陽剛之氣的男人,小麥色的皮膚,劍眉星目,身著官服英氣逼人。
他穿的官服赫然是飛魚服。
「哥哥,你去哪?」她怔了怔。
「鎮撫司!」
她傻眼,兄長去了鎮撫司,自己怎麼辦?
還站嗎?
冷……
鎮撫司衙門外門可雀羅。
這話本就是個病句,
若是錦衣衛衙門口跟菜市場一般熱鬧,那才出了鬼呢。
可以前沒有這般冷清。
他抬腳走了進去,
「劉僉事您來啦,巧了,蔣大人剛好派我去找您。」
從門內迎面走過來一個太監。
他點點頭,
轉個彎,走了兩步,敲門進了房間。
「東廣,你來了。」屋內傳來的聲音有些蒼老。
原來他才是真正的劉東廣。
屋內的光線不是很好,椅子上坐著一個老人,昏黃的光線讓老人顯得更加憔悴。
劉東廣清楚,
自從皇帝把刑具焚毀,下令囚犯移交刑部的那年開始,錦衣衛的勢力已經大大不如從前了,說是苟延殘喘都不為過。
名存實亡。
為了重回錦衣衛昔日的榮光,當皇帝提到藍玉的時候,這個老人主動站了出來。
哪怕明知道是死。
對於這個老人,
劉東廣是佩服的,可是人總歸是有立場,佩服和信仰不一樣。
「屬下碰巧到門口,見到曹公公。」
老人沒有說話,從桌子上拿起一本卷宗,遞了過來,劉東廣雙手接過,仔細從頭到尾看了一遍。
「這是揚州錦衣總旗張嶺送來的密函,裡面說瓜洲王家並無可疑之處。」
劉東廣把卷宗放回桌子上,
躬身,
「張總旗經驗豐富,應是錯不了。」
老人看了他一眼,只是一眼彷彿把劉東廣看穿一般,
「卷宗上說山神廟大火燒死了幾個人,又有幾個人從火災中跑了出來。」
劉東廣感覺脊背冷汗涔涔,
老人閉上眼睛,
接著道:
「逃出來的人里有個叫陳小洛的失足落水……」
劉東廣連忙打起精神,
他知道,
重點來了,
老人閉上了眼睛,
「無論生死,找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