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運無常人鬼相隔
羅太太起身,與我平視,“無論如何,我們都該謝謝你”
“嗯,你們的感謝我收到了,隻是千萬不要再跪我了,你說我一個十幾歲的小丫頭,論起來,您還是我的長輩”這話與其是對羅太太說的,倒不如說是特地說給瑤瑤聽得,“瑤瑤應該是叫我一聲姐姐才是”
我見瑤瑤衝著我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頓時又起了捉弄它的心思。
羅太太聞言連忙將瑤瑤向我身前一推,“叫姐姐”
瑤瑤撇了撇嘴,小聲開口道:“姐姐”
我大度地揉了揉那丫頭的頭,從兜裏掏出一個棒棒糖塞到它另外一隻沒有提頭的手,“乖了 …乖了”
趁著羅太太沒注意,它又向我翻了一個白眼。
私人恩怨即了,我從包裏掏出一個木葫蘆,將葫蘆嘴打開,“因為你們陽壽未盡,死於非命,身上帶著一股子怨氣,這怨氣會阻礙你們下輩子投胎轉世,難結善果,不如你們先進這葫蘆裏,讓我為你們將身上的怨氣都化解後,再為你們找一個好歸宿”
它三個對視一眼後,羅太太將兩個女兒的手緊緊攥在手心,“歸宿好不好都罷,隻是有一樣還請安風小姐盡心…”它蹲下滿是慈愛地為兩位女兒捋起額前發,“因為我私人關係,連累我這可憐的兩位女兒與我一起命喪黃泉,可憐它們還不知世事,未看盡人間繁華,我欠它們的這輩子是還不清了…”
說到傷心處,羅太太已泣不成聲…
“媽媽…”瑤瑤及它的姐姐見母親傷感至此,也都是情動難以自控,哽咽著撲進羅太太的懷裏。
羅太太緊緊握了握它們的肩,看向我繼續道:“隻是求一求安風小姐,這輩子我未能為它們做到的,下輩子能再讓我與它們一續母女情分,再做補償… ”
我思量片刻,斟酌答道:“我盡力”
“多謝”羅太太緩緩起身握住我的手,雙眼含淚看向我,手重重向下一壓,看得出得到我的應允後它情緒很激動。
它雙目輕闔,一滴淚從眼角流下,揉著兩個女兒柔順的發絲,母女三個相擁著化作一股黑煙鑽進木葫蘆裏。
我將葫蘆蓋好,收進包裏,拍了拍衣服,打開房門,向樓下走去。
此時,警局派來的第二輛警車已經開到別墅的院子裏,樓下,兩三位警察正忙著將覃斐的屍首抬上去。
容若見到我下樓,臉上的兩個小酒窩深深呡起微笑道:“安風,你忙完了嗎?”
“嗯”
“你等下坐我的車吧,我順路送你回家”
“多謝”
天還未亮,就已聽見玻兒與人吵架的聲音。
在學校左不過是一些閑言碎語的小事,她不愛與人爭辯,能避則避,能躲則躲。
唯有在這棟舊樓裏,她處事潑辣淩厲,能爭的半分不讓,應得的一分不少。
不為別的,隻為這棟樓每月收來的租金是她與她弟弟爾爾學費及生活費,每個月繳納給她叔叔嬸嬸贍養費,這些費用的來源。
玻兒與我同歲,可世態炎涼看得遠比我透徹。
猶記得玻兒父母尚在那年,家境殷實,父母都有穩定的工作,每月還有這棟舊樓上交來的租金補貼家用。
可以說,那時,他們一家的小康生活過得風生水起。
隻是,天從不遂人願。
玻兒十歲生日,父母開車出遊為她慶祝,隻是半路遇上司機酒駕,連累他們出了車禍,母親拚命將她與弟弟護在身下,以她血肉模糊的身軀換回她二人的性命。
玻兒瘸的腿便是那次車禍引起的舊患。
因為玻兒與弟弟未成年,他們便經由政府交給至親的叔叔撫養。
父母屍骨未寒,至血至親的叔叔便開始惦記酒駕司機賠給她姐弟的賠償金,不光以保管為由將這筆父母用命換來的錢收歸己有,就連那棟舊樓每月繳上的租金都將盡數進了他們的口袋。
若說拿了這筆錢後,他們能感恩戴德,玻兒姐弟能得好日子過的話,倒也不算狼心狗肺。
可偏偏玻兒走了黴運,遇上的是所有苦情戲裏最歹毒不知感恩的叔嬸。
炸光這姐弟最後一點價值的叔叔嬸嬸嫌棄他們兩個拖油瓶,日日幹家務苦力不說,還天天打罵,因為哭鬧聲,鄰居都已幾次報過警。
警察見不過是家庭瑣事,隻不輕不癢地教幾句後,便將叔嬸給放了。
玻兒說到她父母去世後他們姐弟在叔嬸家住過那小半年的血淚史,眼眶猶會變紅,她一邊撚著鼻涕,一邊拉著我的手道:“最後進警局的那次,我跟著叔叔走出那扇警察局的大門時,聽見一位坐在辦公桌後年紀不大的小姑娘看著我感歎了一句,真可憐…”
“那時,我看著門前招牌上那個正氣凜然的警徽,捏緊了雙拳…”
“我在心裏對自己說,年玻兒,今日起,你誰都不要靠,就靠你自己!”
“晚上回家後,我拿起了計算器,紙跟筆敲響了叔叔嬸嬸的房門,跟他們算了一筆賬…”
“每月我與弟弟基本開銷,九年義務教育要交的學費…樁樁件件我都跟他們算得清清楚楚,然後再跟他們商量,父母生前曾秘密留下過一筆不小的積蓄,如果他們願意將舊樓還給我們,我願意將這筆積蓄的三分之二給他,每個月我與弟弟的開銷不光不需要他們費心,還給他們一筆贍養費…”
“如此,他們這才與我在一位與我父母交好,又在家族中德高望重的爺爺麵前簽訂了一份契約,直至我成年起,這份契約持續生效”
“兩年…還有兩年…”玻兒伸手向我比劃道,“這份不平等條約我就不用再遵守了”
極少見到如此的玻兒,我極為不慣,拿起桌上的抽紙小心地擦拭著她抹在我手上的鼻涕,安慰道:“這些不開心的事都過去了,你想開一些… 今天晚上我們一起包餃子,你想吃什麽餡的?”
一聽到吃的,玻兒登時將已流到眼邊的淚收回,眼冒星光,擦著嘴角的哈喇子,揪著我的衣袖道:“你知道我愛吃玉米餡的”
我捏了捏她近來長得有些肉乎乎的臉,也不知是不是最近夥食太好了些,“知道啦…知道啦…”
我一邊口中應著她,一邊提起包出門。
當初,十歲的我若不是一直活在奶奶的庇護下,盡早學有所成,也許在六年前,玻兒與她的父母陰陽相隔之時,便可以為玻兒與她的父母通一通靈,了她平生所願,也不至於讓她像現在這般心有所憾…
“我們一起啊”玻兒從身後將我的肩攬住,調皮眨眼的模樣連臉上那幾顆無傷大雅的小雀斑都生動了幾分…
我點點她的鼻子,笑著答道:“好啊”
我倆對眼一笑,然後勾肩搭背地出了門。
第二日一早,高一二班裏的早自習裏傳來陣陣朗讀聲,各位同窗好友們讀得慷鏘有力,賣力異常。
唯有我與玻兒坐在教室的角落裏,睡眠不良似地大清早就已昏昏欲睡。
我與玻兒對於我們踩著分數線考到華新高中這事至今心懷僥幸。
因為我們兩人懶散的做派,每次考試排名也都是時漲時跌。
“喂喂…”本該跟周公約會的玻兒抬腳提了提我擱在凳子上的屁股。
“什麽事”我轉過身一臉不滿地望向她。
她伸長了脖子向窗外努了努嘴。
我順著她的視線抬頭望去入眼就是笑得春風滿麵的班主任那張疊著三層下巴的胖嘟嘟紅潤有氣色的圓臉,在她偉岸的身軀後,是一位身形纖長,模樣清秀可人,神情倨傲的男生。
“班主任,好像給我們帶來了一位帥哥…”
玻兒原本眯得綠豆一樣大小的眼睛驟然睜開,誇張得好似兩個圓鼓鼓的銅鈴。
我對於她的這種本能扶額無奈地歎了一口氣。
不光玻兒注意到這道靚麗的風景線,教室裏的一眾女生顯然也留意到了,不自覺地朗讀聲漸漸變小,氣氛微妙地與平日裏交好的狐朋狗友擠眉弄眼,竊竊私語聲不斷。
等到班主任領著那位男生走進教室時,朗讀聲已自然而然地趨向於無。
這倒也不怪這群女生如狼似虎,實在是華新高中顏值與學習是成反比。
基本上能進華新,名列前茅的一個個莫不是早早帶上了眼睛,或者是從不將心思花在打扮自己這種不務正業的事情上,故而導致,華新高中男生普遍顏值低,學習好。
當然,在這之前,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賀春學是個例外。
隻是學校裏隻有一個賀春學,卻有成百上千個懷春的妙齡少女,再說,賀春學死後,她們在青春期蕩漾的春心早已無處安放。
雖然說 ,教室裏已經安靜下,可班主任為顯示自己的威信,還是拿起教條拍了拍講台,“大家先靜一靜”
教室裏鴉雀無聲。
“咳”她清了清喉嚨,“我們班調來一位新同學,現在,有請他做一下自我介紹,大家鼓掌歡迎一下”
“啪啪啪”班主任話音未落,教室裏傳來一陣整齊而熱烈的鼓掌聲,主要以神情亢奮,麵色緋紅的女性居多,最為捧場。
那男生略略大致掃了一眼坐在底下望著他眼冒星光的女生,將眉向上一揚,神情桀驁,言簡意賅“我叫駱斌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