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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影難畫皮影人

  這紮著小辮子的小丫鬟還算聽話,所以不多時我便放開揪著她辮子的手,而她也如重獲新生一般,哼著小曲,小腿邁得格外歡快。


  眼瞧著她將我領得越來越遠,最後到了一個東南角落,長滿荒草的偏僻小院裏。


  看著那歪斜著快倒未倒的院門,以及裏麵那長滿一人高荒草的大門,我很是懷疑,“這裏能落腳嗎?”


  還未等她回答,一陣荒草窸窣的從那堆雜草裏傳出,緊接著突然從裏躥出一個身份不明的黑色物體。


  這黑色物體目標明確地衝向我的懷裏,還親昵地在我懷裏拱了拱。


  我揪著它耳朵將它的頭從我胸前挪開,“你還知道回來?”


  “哎喲”狐狸求饒,“你先別動手,現在不是說話的時候,你先走,等出了這裏我再跟你說”竟是難得的鄭重其事。


  “什麽事?現在說好了,我還有事要忙呢”我打量著這座荒廢的院落,隻見已形同虛設的門上還掛著一塊落滿了灰,紅漆斑駁脫落的門匾,上門寫著三字,梧桐苑。


  狐狸見我不聽它勸,急了眼,壓低聲音湊在我耳邊道,“這裏怪得很.……”


  “呀!這隻是狗嗎?”


  那小丫鬟自從狐狸出現,眼睛便一直未從它身上離開過,圍著它飄來飄去地看了半天。


  狐狸被戳中痛點,急忙中斷談話,氣急敗壞地衝著那丫鬟發出靈魂拷問,“誰是狗?!誰是狗?!你說誰是狗?!看不起誰呢!我是墨狐,還是血統純正的!”


  它情緒激動地向小丫鬟展示著自己長滿黑毛的爪子以及尖尖的耳朵,證明著自己的身份,看那架勢,怕是要擼起袖子與小丫鬟抗爭到底了。


  小丫鬟初生牛犢不怕虎,上手摸著它的頭,手雖撲空穿過,卻絲毫不影響它眼中對狐狸的喜愛,“不氣,不氣,你說什麽就是什麽好了.……”


  麵對小丫鬟哄孩子一般的語氣,狐狸一拳頭打在棉花上,唯有挫敗地耳朵向下一耷拉,“你從哪裏找來這麽一朵奇葩?”


  我撓頭嘿嘿笑著,而後正了正臉色,向丫鬟道“你快帶我去找提線人”


  “什麽提線人?你們是要進去?”對於皮影戲這等秘辛,狐狸知之甚少,可見著我要進這梧桐苑,神色焦急地揪住我的衣角,“安風,我是說真的,這院子裏怪異得很,你還是莫進去的好……”


  說話間它已撲回我的懷裏,滿是戒備地望著那個荒蕪的小院。


  “我知道,你放心吧”我拍拍狐狸的頭,稍作寬慰,如果說之前對小丫鬟引路帶我來這小院還心存疑慮,現在聽了狐狸的話,反而使我確定提線人就藏在這梧桐苑裏。


  一路撥開已長至一人高的荒草,最終在一間窗戶門破爛滿是小洞蜘蛛網的小屋前住了腳。


  原本還有心思一路逗弄狐狸的小丫鬟嚇得渾身癱軟,跪倒在地,不敢發出絲毫聲音。


  “回來了?”裏麵傳來一男子的聲音,清越空靈,出奇地好聽。


  小丫鬟依舊匍匐在地,瑟瑟發抖,大氣都不敢出。


  “咦?”那男子似發現我的存在,一陣風起,衣擺飄飛,它率先逃向遠方。


  隻是還未出門,便被一串不知由來的佛珠打回了原地。


  它雖極力抵抗,可依舊腳步虛浮地接連後退,最後抵著身後的牆勉強穩住了身形。


  我瞧著那串佛珠,欣喜異常,向後一看,果真確是空上。


  隻是他眼裏並無往日的平和從容,帶著一股雖極力隱藏,卻磨滅不去的戾氣。


  “你是誰?”吃了個大虧,那男子捂著被佛珠打中的胸口,驚魂未定。


  那是一個模樣清秀,身形消瘦的男子,秀氣如同彎柳的眉毛,為它平添了幾分女子的陰柔。


  “我並無實體,尋常的法器可傷不到我”它一臉忌憚地上下打量著空上。


  “我是不會跟死人解釋這麽多的”他毫無情緒波動,冷漠得令男子心驚。


  “朋友,我們無冤無仇,為何不能高抬貴手,給在下一條生路?”它拱手鞠躬,將姿態放得極低。


  “這些年來,你造下的這些業障,可不是一句無冤無仇就能說清楚的”


  男子望向我,“朋友,你又是哪條道上的?”它向我露出一個微笑,隻是在這等情形下,這個笑顯得怪異之極,令人後背陣陣發涼。


  它指著跪在地上絲毫不敢動作的小丫鬟,道“能驅使我這皮影找到這裏來的,注定不是常人,你也是來要蘇某的命的嗎?”


  我搖頭,他見我眼神不時落在空上身上,頓時了然。


  既然我倆一左一右地擋住了他們的去路,他索性就地盤腿坐下,單手撐臉來回望著我們道,“既然你們下定決心要我的性命,我又打不過你們,逃也逃不掉,死到臨頭,我還想聽你們說說,我究竟幹了什麽壞事?讓你們這般不依不饒,非要殺之後快?”


  “白府死的那些人,難道不是你的手筆?”


  “你說那兩個?天地良心,那可與我無關哪”


  “嗬”空上冷笑,“既然我找到你,你的罪行可不是三言兩語就能推脫幹淨的”


  “真的,白府那兩人的死真不與我相幹”那男子嘻嘻笑道,沒個正形。


  看他雖吊兒郎當,可眼神卻不像是再說謊,我試探問道,“我進這宣城不久,卻聽人說起一則傳聞,說是幾百年前,這還不是宣城,而是叫明軒城,城中當時有位身份煊赫的員外,那員外錢財頗豐,可卻家宅不寧,府中仆人小妾接二連三丟了性命,親生兒子也因此丟了性命,萬貫家財盡數給了繼子,而後一夜之間,整個府中上上下下一幹人等如同人間蒸發一般,憑空消失……因為事件太過匪夷,流傳下來,許多年間不過是當奇聞異事一說,從未有人當真,而今,恐怕這則傳聞所言不虛,那員外姓蘇,而你便是他的繼子,蘇寶成”


  那男子臉上的笑容凝固,而後慢慢收攏,變淡“已經很久沒有人叫我這個名字了”


  “蘇寶成……嗬嗬……我本不是姓蘇,隻是一個從窮鄉僻壤出來的孩子,誰能知道我姓甚名誰?”他目光變冷,眼神偏激而又犀利。


  昨日往事,如他心口上的一塊碰都不能碰的傷疤,輕輕一觸,便是鮮血淋漓。


  惱羞成怒的他雙手一抬,空中細如蠶絲,密密麻麻的絲線根根繃直如一柄柄削鐵如泥的寶劍向我刺來。


  空上抬掌再虛空按下,猶如卷起海上颶風暴雨之勢,一起一落之間便以朽木拉枯之勢將來勢洶洶密如雲霧的絲線震得節節敗退,最終消散於無。


  可空上這一招氣勢兀自不減,氣勢依舊淩厲地向蘇寶成打去。


  蘇寶成不敢大意,凝眸沉呤,將全身氣機運轉,雙手交疊護於胸前,在麵前結起一堵高牆。


  那牆憑空變化,卻宛若實質,高約半丈,厚有一指。


  豈料,看上去固若金湯的高牆,不過一個照麵,便如秋風卷火,能於片刻之間將枯草化為一片灰燼廢墟。


  而後餘威不減地將蘇寶成拍飛出去,狠狠撞在身後的石牆後,再重重落地。


  蘇寶成吐出一口鮮血,在地上抽搐不止,在眾人的注視下,它原本與常人無異的身體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便得透明。


  我一驚,“皮影!”


  折騰許久,蘇寶成原來根本不是什麽提線人,而是如同那小丫鬟一樣隻是提線人手裏受人擺布的皮影!

  那,究竟,誰才是提線人呢?


  這撲朔迷離的轉變讓我毫無頭緒,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唯有望向自從進來後便一直跪在地上大氣都不敢出的小丫鬟。


  想不通為何蘇寶成不是提線人,它為何還要帶我們過來找它?

  而小丫鬟茫然望向我,嘴唇微張正想開口解釋之時,卻似察覺到了什麽,猛地一個激靈過後,麵如死灰,一臉驚恐地低頭匍匐在地,渾身顫抖得愈發厲害了。


  方才麵對蘇寶成時,它雖也是戰戰兢兢,可卻也不似現在這般。


  我正疑惑之時,卻聽周遭一陣衣擺摩擦的窸窣聲後,一白影飄然而至,它繞過諸人,徑直來到倒地不起的蘇寶成身邊。


  那是一位已近半百,頭發稀鬆,皮膚黝黑,體形粗獷,樣貌及其平凡的女人。


  它雖其貌不揚,可那雙眼睛卻極為有神,煜煜發光。


  它一把將蘇寶成攬入懷裏,臉上心疼之色不溢於言表,口中呢喃著不斷念著晦澀的咒語。


  終於,蘇寶成的身體不再繼續變透明了,甚至他還能意識清醒地睜開眼睛,“奶娘.……”


  此時的它,就像是一個在外麵受了委屈後無助地回到家趴在母親懷裏撒嬌的孩子。


  那女子一把將蘇寶成的頭按進自己的懷裏,手不住地摩挲著它的頭發,溫聲安慰,“乖,奶娘來了就沒人敢欺負你了.……”


  毫無疑問,眼前這位女子怕就是真正的提線人了。


  輕聲將蘇寶成情緒撫平下去後,女子眼睛來回在我與空上之間打量,“就是你們傷的我家孩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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