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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差一點,明早看

  稍晚的時候蘇沐過來,把錦繡公主之後的行蹤對秦菁簡單的說了。虺璩丣曉


  她倒是沒有馬上去梁太後宮中吵鬧,反而是從乾和宮出去就風風火火的回了荊王府,想來這麼大的決斷她是要好好消化一段時間的。


  「由她去吧!」秦菁早知如此的點點頭,抬頭見蘇沐還是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站在那裡,不由的奇怪:「怎麼,你還有話要說?」


  蘇沐不很習慣的抿抿唇,然後垂下頭去:「公主,奴才只是尚有一事不明,那日明明是和婉郡主理虧在先,您方才對錦繡公主為什麼隻字不提?反而由著她這般囂張霸道?」


  自靈隱寺回來秦菁只就對梁太后提及是路上遇到了點意外,並且輕描淡寫的一語帶過,並沒有把秦寧的事情抖出來。


  按照常理來說,就算藍玉華那裡暫且拿不住把柄,但她手裡握著秦寧約見的書信,真要把這件事強加到秦寧身上,秦寧也是輕易脫不了身的。


  更何況景帝早就有了取締荊王府的心思,梁太后又不喜那雙母女,怕是所有的事情壓下來就只需要她紅口白牙的一句話就能促成。


  可偏偏,秦菁卻把這事兒壓下了,並且自此不提,還由著錦繡公主趾高氣昂的找上門來吵鬧——


  這確實不像是自家公主的一貫作風。


  「後面的事本宮還需要她來配合,此刻實在不易打草驚蛇。」秦菁道,說著目光不覺沉了沉,諷刺的前期唇角:「那件事要是宣揚出去,我們之間的立場馬上就定了,到時候為了護住和婉,她一定會要提防本宮,這樣以來你覺得本宮再對她說出方才的那番話,她還會相信嗎?」


  人和野獸一樣,對危險都有天生的感知力,若是讓錦繡公主知道秦寧和自己結了仇,自己再說什麼,她便一個字也不會信了。


  蘇沐瞭然點頭,思忖片刻還是難免露出擔憂之色道:「可是——和婉郡主不會對她說嗎?」


  「不會!」秦菁肯定的搖頭:「就三皇姑那麼個脾氣,秦寧時時順著她的時候她還動輒打罵,你覺得闖了這麼大的禍之後,秦寧會有膽子跟她說嗎?」


  蘇沐想了想,覺得秦菁所言在理,這才放心。


  錦繡公主那邊火燒屁股似的出宮回到荊王府,二話不說直接就吼開所有的丫鬟婆子,徑自一人去了秦寧的卧房。


  彼時隨是白日,秦寧還是心緒不寧的抱著被子窩在床上,神色憔悴,一副驚嚇過度戰戰兢兢的模樣。


  錦繡公主推門進來,一見她這樣唯唯諾諾的樣子就氣不打一處來,兩步走上前去一把掀開她身上被子怒聲道:「你這副半死不活的鬼樣子是做給誰看的?還不給我起來!」


  秦寧被她突然起來的氣勢嚇著,緊跟著便又開始默默垂淚。


  「王妃,王妃,郡主她剛剛受了驚嚇還沒緩過來,您息怒,別再刺激她了!」秦寧的貼身丫鬟線兒屁滾尿流的撲上來試圖拉住錦繡公主的袖子。


  「跪到一邊去!」錦繡公主隨手將她掀翻在地,一把就將秦寧自床上拉下來。


  從秦菁那裡剛剛受了氣,此時她下手就狠了些,秦寧本就瘦弱,被她大力一拉就踉蹌著砰地一聲摔在了床下的地毯上。


  錦繡公主雖然脾氣不好,但從小到大對她也只就罵罵也就算了,這卻是頭一次真的動了手。


  秦寧是到了這個時候才猛地從噩夢中驚醒,趴在地上惶恐的哭著去看自己的母親,驚疑不定的囁嚅道:「母親——」


  「哭,你還好意思哭!」錦繡公主一看更氣,喘著粗氣恨恨的指著她道:「你說,你那天去靈隱寺是去幹什麼去了?」


  「我——」想到那日所見漫山遍野的死人,秦寧馬上又哆嗦了一下,顫抖著說不出話來。


  那天那裡死了那麼多人秦菁卻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自己想要害她,萬一她——


  「母親,母親你幫幫我!」這樣一想秦寧就只覺得渾身發冷,爬起來不管不顧的膝行爬到錦繡公主腳邊去拽她的裙擺,聲淚俱下的央求道:「母親,母親我好怕,你幫幫我,幫幫我啊!」


  就是為了一個男人,她苦心栽培出來的名門閨秀、堂堂荊王府的小郡主,怎麼竟是這麼個小賤胚子?一個未曾出閣的姑娘家,為了爭搶一個男人又哭又跪,還不要臉的找上門去和人理論,如果不是她身邊就這麼一個女兒可以依靠,她真就恨不能直接將她溺死了才解恨!


  「哭什麼?還不住口!」錦繡公主嫌惡的狠出一口氣,回頭一屁股坐到旁邊的凳子上去撫胸口。


  線兒也是淚流滿面的跪在旁邊不敢吱聲,錦繡公主看著這對主僕就更是氣悶心慌,總覺得胸口壓著一口氣喘不順當,再度抬腳將她踹翻在地,怒聲叱道:「還不滾到外頭去守著!」


  「是!是!王妃!」線兒捂著被踹的升騰的腰,再不敢哭,使勁忍著眼淚爬起來帶上門跪到了門外的台階上守門。


  因為秦寧心裡有鬼,即使是大白天的,為了隔絕外面的光線她也命人將所有的窗子都關死了,這會兒大門合上,這屋子裡的光線的就瞬間暗沉起來。


  錦繡公主滿臉殺氣騰騰的坐在那裡,如果眼神能夠吃人的話,早就將她生吞活剝了。


  「過來!」母女倆對峙片刻,錦繡公主突然厲聲斥道。


  秦寧瑟縮了一下,從小養成的習慣使然,她十分懼怕自己的母親,這會兒更不敢上前,悲哀之下,幾乎是下意識的喃喃的脫口念道:「晉哥哥——」


  錦繡公主本來就在氣頭上,聽了這話那還了得,當即就是拍案而起衝上去左右開弓連著打了她四五個巴掌,怒聲罵道:「小賤人!我的臉面簡直都要被你丟光了!這青天白日的就敢這樣明目張胆的喊個野男人的名字,你真就這般上不得檯面,一天也忍不得了嗎?」


  因為怒極,她下手便是極狠,秦寧被她打的眼冒金星,嘴角滲血,驚懼之下再也忍不住的嚎啕大哭起來。


  她不敢求饒,也再不敢去喊蘇晉陽的名字,整個人癱在那裡動不了,只有眼淚源源不斷的流出來,清麗脫俗的臉孔上狼藉一片,凄慘無比。


  錦繡公主也是氣得狠了,這會兒她沒了力氣,索性身子一軟也跟著坐在了地上,連著喘了好半天才緩過一口氣,斜睨著唯唯諾諾的秦寧一眼冷著臉道:「行了,你也別哭了!」


  秦寧不敢跟她強拗,哽咽著爬起來跪在她面前上氣不接下氣的請罪道:「母親,女兒知錯了,我也不知道——我也沒有想到——我不知道事情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好了,橫豎這事情都已經發生了,我打死你也無濟於事!」慌亂之下秦寧便越發的語無倫次,而錦繡公主不疑有他,也只當她還是就著蘇晉陽的事告饒,這便長出一口氣稍稍緩和了語氣道:「母親也想清楚了,橫豎我也就你這麼一個女兒,將來也只有咱們娘兒倆相依為命,旁的人誰也靠不上,那蘇家的小子——好歹他在御前還有那麼個差事——罷了!你真要喜歡他,母親便成全了你吧!」


  秦寧的哽咽聲戛然而止,兩眼通紅的抬頭去看錦繡公主,不可置通道:「母親——」


  從宮裡回來這一路上她已經整個事情仔仔細細的想明白了,梁家人和景帝之間到底還是隔了一重,的確是不很靠得住,而魯國公夫婦偏愛蘇晉陽卻是眾人皆知的,主要是這蘇晉陽年紀輕輕就掌握宮中禁軍,在景帝面前算是個了不得人物——


  魯國公府無論是跟藍家還是蕭家沒有利益衝突,誠如秦菁所言,將來無論是誰做了皇帝,這江山的血統都是不會變的,蘇晉陽又有著魯國公的支持,這份差事必定穩妥,步步高升也不是沒有可能的!

  而且最主要的是秦寧和蘇晉陽之間都有小辮子抓在秦菁手裡,如果自己非得一力促成和梁國公府的親事,以後還得時時刻刻擔心防備著這事兒被揭出來,而如果秦寧就嫁予了蘇晉陽,將來這事兒再被提起,即使是未婚男女私相授受不是個體面事兒,傳出去最多也就是個讓人談得一時的風流韻事,不會激化什麼大的矛盾。


  錦繡公主這樣定了心,秦寧反而更加惶恐,一臉的茫然:「母親,您不是一直不喜歡我和他——您怎麼——怎麼——」


  「難道母親還能看你走投無路不成?」轉念一想還是秦寧不聽自己的勸告在先,而讓自己在秦菁面前那般被動,錦繡公主就有些咽不下氣,語氣不由的又跟著惡劣起來,警告道:「那天晚上發生的事母親會想辦法幫你壓下去,你的婚事也不能拖了,必須快刀斬亂麻,你好好養著,不許再生事,過兩日我便進宮請旨,替你定下來吧!」


  這件事必須要搶的先機,錦繡公主這樣想著——


  在秦寧和蘇晉陽的正式完婚之前,她便再不能跟秦菁起衝突了,省的那丫頭挾私報復,再把秦寧的閨譽聲名搭進去。


  錦繡公主是個雷厲風行的人,既然打定了主意,她便暫時壓下所有的顧慮,先去說服了自己的婆婆老荊王妃,讓她代為去魯國公府同國公夫人通了氣兒,雖然那邊的態度很模糊,隨後她也還是進了宮,去向梁太后提及此事,順便探探口風。


  之前她一直扒著梁明岳不放,已經擾的梁太后不勝其煩,這回雖然她的轉變有些讓人猝不及防——


  橫豎荊王府就剩了一座空架子,不管秦寧嫁予誰都與政局無意,所以梁太后也就懶得再與她磨那嘴皮子,應允來日會召見國公夫人進宮替她問問。


  蘇晉陽家中父母雙亡,自幼就是寄居在魯國公府,他的親事自然只要魯國公夫婦點頭便能成其事。


  依照梁太后的意思本來是想著臨近年關,宮裡宮外各人的事情多不少,怎麼也得等到過完年再來商議此事,但是為了避免夜長夢多,錦繡公主愣是軟磨硬泡逼得她鬆口,三日以後便在萬壽宮召見了魯國公夫人和蘇晉陽。


  這樣的所謂「召見」,結果其實是毫無懸念的,一則男女雙方都不曾婚配,二則蘇晉陽也不能以女方有過錯為借口推諉不娶,總的來說就是走個過場的事兒。


  大概是一塊石頭落地心裡高興,事後梁太后便很是熱絡的要留了魯國公夫人一同用午膳,蘇晉陽不方便逗留就獨自一人先行告辭出來。


  「姑姑請回吧!」華瑞姑姑親自送他到門口,蘇晉陽與她頷首致意,隨後轉身腳下步子有些茫然的慢慢往御花園的方向走去。


  他有官職在身,隨時進出宮門都不受限制,隨意在御花園裡出現也不是什麼禁忌。


  就默默的走了一陣,蘇晉陽忽聞鼻下一股異香氣浮動,抬頭卻發現自己竟在不知不覺中走到了御花園北角的迴廊下頭來了。


  那迴廊沿路遍植梅樹,如今正是花開時節,或紅或白或粉的花朵綴滿枝頭,遠遠望去連成一片,竟是生生將這三九寒天的冬日點綴的如同山花爛漫的春日一般,陽光灑下,也有種暖融融的感覺。


  他眯了眼睛看過去,便一眼看到在自己前面幾丈開外的地方有一株紅梅長勢特別旺盛,旁枝斜逸而出,往迴廊里側探了一大截,一簇紅梅迎風怒放,濃烈如火的顏色,映著地上積雪和天上燦爛的陽光有著驚心動魄的美麗。


  那梅樹旁邊的女子,一身紅色鶴氅婷婷立在風中,嬌顏如花,眨著眼睛緩緩的微笑,容顏絕麗,與旁邊花色相呼應,美得如也置身畫中一般。


  這條梅花小徑算是這宮中的冬日一景,他依稀記得很多年前,在他偶爾趕在年關回京一趟,也時常會見到秦菁裹著厚厚的裘衣站在這花樹下面默默失神。


  那個時候,他看到她總是習慣性的繞道而行,在她發現之前已經遠遠的避開。


  事隔經年,現在重新走在這條迴廊上的時候蘇晉陽突然就有些明白——


  但凡他去啟天殿上朝,這裡便是回乾和宮的必經之路。


  事實上那時候一直代替秦宣處理政務,秦菁確實是沒有這樣的時間和心情在外憑欄賞花的,只因為知道他回來,她在等他,而且在他轉身之前她也未必就是不曾發現,只是她不說,只在他離開后再默默的轉身離開。


  蘇晉陽一時間不覺有些恍惚,腳下步子頓了片刻,然後撩起袍角舉步沿著那迴廊走過去。


  「你在等我?」這樣的一句話問出口,他突然就後悔了,時隔兩世,很多事都變了。


  「是啊,我在等你!」秦菁迴轉身來,落落大方的回他一個笑容。


  蘇晉陽一愣,旋即明白她是曲解了自己的意思,心裡便有些不是滋味,一種莫名酸澀的味道涌過喉頭,他側過臉去哭聲一笑:「我——是不是來晚了?」


  他問的是前世,不是還抱著希望想再去挽回什麼,只是突然心中百味陳雜,有了那麼一種強烈的不甘。


  她等了他一輩子,他曾經有過無數次的機會可以執她之手,與之偕老,到頭來卻偏是他自己一點機會都沒有給自己留,眼見著她在他面前飲恨而亡,將他恨到了骨髓里。


  這一世重來他對她本就充滿矛盾愛恨交加,可前兩天秦寧一事真相大白,硬是將他推到了那樣一個尷尬的境地,成就了一場滔天的笑話。


  「不!是皇祖母召見於你,為的又是那樣的要緊事,主次有別,也是應該的。」果不其然,秦菁還是沒有多想,只是心平氣和的笑道:「昨日本宮在皇祖母這裡偶然聽她提起,說三皇姑好像是想開了。今日皇祖母傳召國公夫人進宮,本宮就估摸著應該為的就是這事兒,卻不知道,婚期將要定在哪一日?」


  這件事因著之前國公夫人曾經親自登門對荊王府的老王妃提過,雖然當時因為錦繡公主堅決反對而未能成事,但老王妃的態度卻一直謙和禮讓,這回又是老王妃親自登門舊事重提,國公夫人礙著她的面子,再沒有一個名正言順的理由之前也是不好斷言謝絕的。


  這樣一來,有了兩方長輩做主,雖然還沒有稟報到景帝那裡,但是方才兩家人在萬壽宮裡一通計較——


  過了梁太后的手,也就差景帝一道正式賜婚的聖旨做做樣子了。


  兩世的婚姻,到頭來全都由不得他自己做主!

  袖子底下的拳頭不覺攥緊,蘇晉陽冷冷看著秦菁,一字一頓的咬牙道:「如果我不答應呢?」


  「你為什麼不答應?」秦菁像是聽了什麼笑話的樣子,訝然道:「兩世的夙願終於可以達成,蘇統領為什麼會不答應?」


  若在前世,或者說哪怕是在前幾天,蘇晉陽都不會抵觸和秦寧之間的這門婚事,即使很早以前他便知道,已經有另一個女子在自己心裡生了根,可是對於秦寧,他總是帶著一份憐惜與歉疚,他並不介意照顧她。


  而現在,他也不知道自己對這秦寧究竟是一種怎麼樣的感情,談不上恨,也說不上失望,只就覺得越來越遠,再不想出現在同一片天空下一般,只想著眼不見為凈。


  秦菁這般無辜的表情著實將他狠狠的噎了一下,蘇晉陽的目光中終於染上一絲怒意,憤然盯著她道:「秦菁,那日錦繡公主硬闖乾和宮,是你對她說了什麼對不對?」


  錦繡公主一直都不同意這門婚事,如果不是有人給她洗了腦,她是斷不會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突然改變初衷的。


  蘇晉陽實則並不是個好糊弄的人,秦菁也是從一開始就沒有打算瞞他,甚至於她會等在這裡,為的就是來和他面對面的把這事兒挑明——


  「舉手之勞而已,蘇統領實在是不必特意向本宮道謝的。」秦菁垂下眼睛溫婉一笑,重新抬起頭來便是肅穆了神色認真的看著蘇晉陽的眼睛道:「當年是本宮年少無知,做下了許多的錯事,這一次便當做是我補償於你。你去娶你喜歡的女子,一起攜手白頭,而你我之間,從今爾後,真就一筆勾銷吧,前世種種誰都不要再提!」


  一筆勾銷?前塵盡忘?


  可是那些存留於血脈骨肉之中的愛與恨,要如何放下,如何遺忘?


  當日在啟天殿外她拉著他共赴黃泉的那一刻蘇晉陽就知道,她已經不再愛他了,可是如果從今爾後連「恨」也都一筆勾銷了,他們之間的牽連還將剩下什麼?

  「我們之間真的可以一筆勾銷嗎?」蘇晉陽狠狠的閉了下眼,唇邊笑意蔓延,竟然多了幾分凄惶的味道。


  如果沒有秦寧的事,她或許是真的不願意再和他繼續無謂的糾葛下去,可是秦寧又將她心裡那些竭力在忘記的仇恨拉起來了——


  一筆勾銷談何容易?她要的是血債血償,不死不休!


  蘇晉陽的這般質疑讓秦菁微微心驚,還恍然以為他是不是洞悉了自己的意圖,不過轉念一想她又再泰然處之——


  就算他知道了又怎麼樣?蘇晉陽的個性她太了解,雖然冷清,眼裡卻最是容不得沙子的一個人,當年對她耿耿於懷是那樣,如今是秦寧不擇手段在先,他指定也是沒臉對自己下狠手的。


  「咱們也算是故人,如今蘇統領你就要得償所願,本宮過來是特來向你說聲恭喜也是應該。」這樣想著,秦菁便又是笑了,美目流轉,落落大方:「至於將來你們新婚的賀禮嘛——本宮自然也是不會吝嗇的,一定早早的吩咐他們備下。」


  雖然明知道她是有所圖謀,但是聽著她這般字字圓潤,大度慷慨說辭,蘇晉陽突然就沒了脾氣。


  「你還有別的計劃對不對,如果只是針對她,何至於讓你這般大費周章?」蘇晉陽道,深吸一口氣壓下胸中蠢蠢欲動的情緒,字字肯定道。


  「蘇統領你實在是多想了,本宮只是覺得上一世讓你們天人永隔憾恨一生,這一世重來,總要讓你們彼此都得償所願我也才能安心。」秦菁往旁邊走了兩步迎風而立,淡然微笑著側目去看蘇晉陽:「畢竟——和婉表妹她愛你的心是沒有變的。」


  上一世為了守住蘇晉陽,秦寧做了力所不及之事,這一世也未能倖免,只是陰錯陽差,結局不同而已。


  蘇晉陽忽然就從她的話里聽出了諷刺的意味,臉上清白交加變幻的十分不好看,咬咬牙終於怒不可遏的低吼一聲:「可是我對她——不是!」


  這一句「不是」二字他也以為自己可能永遠都不會說出來,可是真就吐出來時竟會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秦菁——」蘇晉陽上前一步,張了張嘴剛要再說什麼秦菁已經皺眉打斷他的話道:「你們之間的事,不需要對本宮言明,來日你們的喜酒,本宮卻是一定要喝的。」


  她這樣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態度確實傷人,蘇晉陽苦笑,他卻是唯獨沒有資格去要求她什麼的那個人!


  兩個人沉默相對,半晌之後還是蘇晉陽先行開口打破沉默。


  「馬上就是年關了,皇上一旦殯天,這宮中的局勢就不好把握了,依照你的個性你是不會坐以待斃的。此時你這麼急於促成我同和婉的婚事,私怨的成分必定不多。說到底是我一意孤行葬送了你苦心經營的一切,也誠如你方才所言的那般——就權作補償吧!不管你的目的是什麼,我會配合你來演完這場戲!」蘇晉陽說著忽然頓了一頓,眼中神色複雜難辨的略一晃動之後,再開口的聲音就帶了幾分難掩的暗沉和沙啞,道:「既然你想我娶她,那我答應了就是!」


  按照前世的軌跡,景帝活不了太久了,秦菁這才突然想起來——


  這份未卜先知的本事,蘇晉陽也有啊!


  可是這算什麼?他們之間在一起的永遠都是苦大仇深,如今他卻做出這樣一幅苦大仇深的模樣又是給誰看?

  「演戲?」秦菁啞然失笑,笑過之後卻是突然凜冽了眸光,凌厲道:「不必了,說句實話,蘇統領你逢場作戲的功夫本宮實在不敢恭維,和婉那裡你愛娶不娶,不用平白送一個人情來給本宮充好人!」


  這般撂下話來,秦菁便有些失了耐性,轉身就走。


  「秦菁!」蘇晉陽一個箭步上前,本來是想去拉她的手腕,但是抬眸間忽而看到遠處迴廊盡頭倚欄斜靠的一個人影,手下動作一滯,生生的僵在了半空。


  秦菁狐疑的沿著他的目光抬頭看去,卻見白奕一身翠綠衫子,姿態悠閑的抱胸靠在迴廊盡頭拐角處的那根廊柱上正往這邊看。


  他也不知道是來了多久,而且隔得遠,秦菁也看不到他臉上表情,卻幾乎是下意識的已經微微皺眉,腳下往旁邊挪出去了小半步,意在和蘇晉陽之間拉開距離。


  就是這個微小的一個動作,蘇晉陽的心裡突然一空,再一次有了當日心臟被刀劍貫穿置於冰天雪地當中的錯覺。


  他的眼睛有些澀,水光湧現出來,到了最後強撐著從喉頭擠出來的笑聲裡面幾乎都帶了一絲悲憫的乞求:「只做補償,只要你講,我為你做任何事!」


  秦菁恍惚是發現了他眼底那種不正常的情緒涌動,就在電石火光之間她像是猛地明白了什麼,不過那個荒唐的念頭只在腦海中一閃而過。


  她下意識的再次扭頭去看白奕,就在這一來一回之間那個恍惚的念頭就已經煙消雲散。


  「我不需要!」秦菁道,語氣斬釘截鐵,沒有絲毫動容的一轉身,快步朝著迴廊盡頭的方向走去。


  蘇晉陽站在原地,他甚至來不及去看她的背影,只覺得自己猶且擎在半空的那隻手上預備抓我的動作竟是那般的刺眼和疼痛。


  曾經一度,她離他那麼近,可是這一轉身的速度竟然就是天各一方的陌路天涯。


  秦菁完全沒有再去理會身後蘇晉陽的反應,只就目不斜視的一路疾走,朝著白奕的方向走去。


  白奕懶散的靠在那裡紋絲不動,一點也沒有主動迎向她的自覺性,待到兩人之間的距離慢慢拉近,秦菁才終於清楚的捕捉到他臉上閑適乾淨的笑容。


  「如風怎麼樣了?你怎麼招呼也不打就又跑來了?」秦菁牽動嘴角微微露出一個笑容,走到他面前才要止步,冷不防卻被他拉了一把,還沒等反應過來呢,就只覺得眼前光影一晃,再定下來已經被他扯到了旁邊的牆壁後頭。


  也不知道是不是偷香竊玉慣出來的毛病,這次見面白奕的膽子竟又大了許多,一聲不吭的就先湊上去輕啄了下她的唇。


  秦菁這樣被他驟然一拽,本來是還沒反應過來,但在他得寸進尺的再貼過來的時候就惱了,急忙抬手推開他的臉,緊張的往旁邊看了眼道:「你做什麼?這裡可是御花園,快放手,沒得讓人瞧見。」


  白奕將她壓在牆壁間,臉上掛著壞壞的笑容,目光一瞬不瞬的看著她,卻是故意逗她著急一般就是不肯讓步,就著她壓在他唇邊的手背吻了吻,口齒不清的呢喃道:「不會的,這後面就是宮牆了,平時不會有人過來。」


  這宮中眼線何其之多,莫說是一道宮牆,就是十道,也防不住有心人士的窺探。


  「你先放手,我有話要同你說!」秦菁急了,隨手推了他一把他卻紋絲未動。


  「那就說吧!」白奕隨手拈起她肩頭一縷髮絲把玩,臉上笑容卻無半分收斂。


  「白奕,你別鬧了!回頭真讓人看見了。」莫說是光天化日之下,就算是是在自己宮中,他們兩個人這般親昵的抱在一起也是不妥的,秦菁又推了他幾把不動,臉上忍不住就燥熱起來。


  「我可是巴不得讓人看見呢,保不準到時候陛下為了遮醜也就同荊王妃一般,要強嫁女兒了!」白奕看著她紅透了的臉頰,將下巴往她脖子上一抵,笑的就越發歡暢,說著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的樣子,忽而板起臉道:「對了,方才你和他在那裡站了許久,都說什麼了?」


  白奕口中的這一個「他」自然是指蘇晉陽無疑。


  秦菁倒是不覺得他真會往歪處想,但也許是因為就著蘇晉陽的事她本來就心虛,此時便有些欲蓋彌彰的急忙辯解道:「沒什麼,就是他們的婚期近了,客套了兩句。」


  「我不信!」白奕死賴著在他肩窩裡蹭了蹭,聲音軟軟的卻是帶了點兒酸,說著不等秦菁開口又繼續介面道:「我早就看出來了,他看你的眼神有問題,真讓人不放心吶!」


  雖然白奕口中出來的不過是句玩笑話,但在秦菁聽來還是突然就膽戰心驚起來。


  她不能讓任何人洞悉她和蘇晉陽之間的關係,否則事情只會變得更加複雜。


  「你想多了!」這樣想著她不覺分神,白奕明顯是感覺到了,他大約也真是對蘇晉陽起了戒心,便是懲罰性的狠狠一撈扣住她的腰身又往自己身邊帶了帶。


  壓在自己腰后的手臂驟然收緊,秦菁心下一慌,卻又聽白奕哼哼著繼續道:「還有那個姓付的跟藍家的小子,肯定都沒安好心眼。」


  秦菁原先繃緊的神經是在聽了他隨後的這番說辭時才驟然一陣放鬆,忍不住噗地一聲笑了出來——


  說她跟蘇晉陽之間有貓膩這話不假,至於付厲染和藍玉衡,那簡直就是莫名其妙了。


  白奕聽她驟然發笑,困惑之餘這才自她肩頭緩緩抬起下巴再去看她的臉。


  「好了,別鬧了,我們先說正事!」秦菁斂了笑容,眼底多少還是透著絲還不及徹底平復下去的明媚。


  白奕也有分寸,也就不再胡鬧,略略往後移開了身子道:「如風的身子還沒有大好,我就是不放心你過來看看,一會兒就走!」


  秦菁借著這個機會一彎身,自他臂彎下面溜出來,白奕笑笑,緊跟著轉身往那牆壁上一靠,仍是好整以暇的看著她,眼中笑意倦懶而柔和。


  「你也太大膽了!」秦菁嗔他一眼,仍是對方才的事情耿耿於懷,緩了口氣才稍稍正色道:「我本來是想著明日讓蘇沐出宮去見你,現在雖然父皇的聖旨還沒下來,但是最近宮裡都在準備過年的事情,肯定騰不出手來給秦寧辦喜事,三皇姑那邊必定也不肯將就,不出我所料的話,他們的婚期應該會推遲到年後,這樣在時間上就剛剛好了。我這邊一切都順利,一切應該都可以按照原定的計劃走,不過就是華泰那裡可能稍微會有點麻煩。」


  「嗯?」白奕略一挑眉,遞給她一個詢問的眼神。


  「有了秦寧和藍玉華的前車之鑒她現在謹慎的,雖然我讓母後過去暗示皇祖母解了她的禁足令,但大約也是本著置身之外不惹是非的原則,她也就只在當日往萬壽宮和父皇那裡各自請了安,這兩天便開始稱病不出。」秦菁道,「看這樣子,初一的晚宴她也有可能以此為借口推脫掉,不會現身的。」


  「這樣一來確實有些麻煩,到時候如果硬要將她自寢宮綁出來,在外人看來就未免顯得刻意的——」白奕思忖著摸了摸下巴,「實在不行的話,我回去再問問如風吧,看他有沒有辦法。」


  「不行,用藥太明顯了,絕對不能在父皇面前露出破綻!」秦菁神色凝重的否決了他的提議,想了想又道:「還是我來想辦法吧,總得要她名正言順的自己走出寢宮才行。而且既然是她自己一手謀划的這場好戲,她想保得萬全,手不沾血哪有這麼便宜的事。」


  秦蘇的心機雖然是有的,但也是那個囂張跋扈的性格使然,這類人最吃不消的就是激將法。


  「好,那你就自己看著辦吧,回頭我也問問如風,總得做好兩手準備!」白奕道。


  「嗯!最遲三天,成與不成我都讓蘇沐給你消息。」秦菁點頭,說著抬眼看了看天色道:「這段時間白夫人的身子一直在調養,已經不怎麼進宮了,你也別再滯留了,快些回去吧!」


  秦菁本以為他至少會再賴上一會兒不肯去,不曾想白奕這麼四下打量了一圈周圍的環境,也就頗為感慨的贊同著點頭:「是啊,這個地方確實不好!那我走了!」


  這痛快的倒不像是他了,秦菁心裡一陣狐疑。


  「下一次——」不想白奕走了兩步忽又回頭,眼中神色曖昧不明的眨了眨眼睛,用口型小聲的比劃道:「我去你宮裡找你!」


  言罷,轉身,一溜煙兒已經飛快的消失在重疊的梅花影里。


  秦菁站在院里愣了半晌方才明白過來他話中所指,臉上不覺又有些發熱,只是想再拽他時早就連片衣角都看不見了。


  接下來的半個月白奕仍然不常進宮,而荊王府唯一的小郡主出嫁,錦繡公主果然也是不肯馬虎,在得了景帝賜婚的聖旨之後硬是將婚期押後到來年的正月里。


  日子按部就班的過,很快就轉過一年,除夕當日宮中舉行的是家宴,只有皇親國戚和皇室的本族成員方可參加,國宴設在初一晚間。


  為了應這個節日的景兒,每年正月里蕭文皇后都會下令將京中三個最有名的戲班子都一起請進宮來熱鬧熱鬧,這日一早命婦小姐們就盛裝出席穿戴一新的紛紛進了宮,御花園裡設了三處檯子,兩處文戲、一處武戲交替著唱。


  梁太后近來越發見不得吵鬧,白日里便沒有露面,只就招了幾個有身份的貴婦去她宮裡說了會兒話就遣散了,自己在宮中休息,直接等著出席晚上的宴會。


  御花園裡,蕭文皇后帶著眾位嬪妃命婦、小姐們在聽戲,御膳房裡準備的各式小點心源源不斷的往外送,倒是對台上那些咿咿呀呀的唱詞兒沒興趣,手裡捧著一碟杏仁玫瑰酥吃的手舞足蹈。


  「瞧瞧你,多大的人,怎麼還是吃沒吃相?」秦菁笑著遞了帕子給她擦拭嘴角。


  「母妃總說這些甜食吃多了不好,平日里又看我的緊,我可不是就要趁著這個機會多吃呢!」秦茜扯過帕子草草擦了擦嘴,往桌上掃了一眼又兩眼放光的起身搶過一碟宮女剛剛送上來的棗泥雲片糕抱在懷裡。


  陸賢妃隔著兩張桌子瞪了她一眼,秦茜也知道在這種場合之下陸賢妃不能拿她怎樣,頑皮的吐了吐舌頭埋頭繼續吃。


  秦蘇坐在旁邊一席冷眼看著一聲不吭,竟然與以往囂張跋扈的樣子判若兩人。


  從梁太后突然想起來要放她出來的那天起她就已經起了疑心,總覺得事有蹊蹺,而今天這個宴會她本也是不準備出席的,只是耐不住梁太後宮中打發了華瑞姑姑親自給送了衣服過去,再者也是藍淑妃突然遭此橫禍,讓她在這宮裡的每一步都不得不走的謹小慎微,為了防止那些「給臉不要」一類的閑話傳出來,她這才跟著一併過來。


  秦菁看見她也只做沒看見,心裡卻能明顯的感知到她不時飄過來的目光,兩個人都心照不宣,互不理睬。


  秦茜吃完了半碟雲片糕就喊著吃撐了,要去散步,秦菁拗不過她,只得跟著一起去,隨行的還有安國侯府的六小姐趙水月。


  三個人和蕭文皇後知會過一聲就先行離席往旁邊的小徑上去散步,秦茜是個閑不住的,邊走邊不時的折旁邊的花朵樹葉在手中把玩,走了沒一會兒往趙水月的髮髻上別了兩朵開的正是漂亮的白梅,回頭再見一簇紅梅開的正艷,就踮起腳尖夠了要往秦菁發上別。


  「你這丫頭,可不要拿本宮取笑!」秦菁笑著推拒,兩人正在嬉笑間,適逢蘇晉陽帶了一隊禁衛軍從旁邊巡視而過。


  自從那次之後秦菁便沒有再見過他,他的目光看過來的時候秦菁手下的動作就有了一瞬間的遲疑,就趁著這個空當秦茜已經得手,把那花朵別在了她髮髻一側。


  秦菁下意識的伸手要去取下,秦茜卻是不高興的大聲嚷道:「不許拿下來,要不然我今天都不理你了!」


  今天不理你了?這算是個什麼威脅,秦菁拿她的孩子氣沒辦法,也就只得妥協,重又把手放了下來。


  「這就對了吧!」秦茜笑著從花圃里回到小路上,親昵的去拉她的胳膊,諂媚笑道:「皇姐,他們都說三姐姐人生的嬌媚,襯這種艷色,我倒是覺得皇姐你穿大紅才好看,既高貴端莊,又——又——」


  她說著便有些詞窮,撓了撓頭皮皺著眉思索。


  秦菁看她這副模樣忍俊不禁,迎面又是一隊往戲檯子方向送瓜果酒品的侍女走過來,停在半途對二人福身見禮:「見過兩位殿下!」


  「起來吧起來吧!」秦茜笑嘻嘻的擺擺手,示意她們快走。


  幾個人又福了福身,正準備往前走,不想走在第二排左側這邊的那名侍女動作稍慢,冷不防起身前被後面的人踩住了裙擺,前行時就失去平衡,尖叫著剛好朝秦菁這邊撲來。


  「小心!」趙水月低聲驚呼,急忙拽了一把秦菁的袖子。


  秦菁較之平常女子本來就要機敏些,身體的反應遠在思想之前已經快速往旁邊錯開小半步。


  那婢女本來是要撞到她的,此時堪堪好被她閃身避過,就直接撲到了石子路上,手上托盤摔出去,酒水濺的滿地。


  「呀,我的裙子!」秦茜驚叫一聲,抖著自己的裙擺跺腳。


  「公主,公主息怒,奴婢不是故意的。」那侍女見她裙裾上一大片的水漬,頓時就慌了,急忙爬起來就過去拿袖子給她擦,可是她那袖子同樣沾了酒水又在泥地上掃過,此時一擦,秦茜水色的裙裾上頓時就映現出一大片的污跡。


  「奴婢該死,奴婢該死!」那婢女一驚,也是嚇壞了。


  「你們該幹什麼都幹什麼去吧!」秦茜皺著眉頭惱很不高興的樣子,秦菁這才微笑著上前去打圓場道:「髒了就髒了吧,皇姐陪你回去換一件就是,橫豎現在也是無事。」


  秦茜的性子爛漫,有時候是要強了點,對宮人們卻不苛刻,如此便只就嘟著嘴不高興道:「還是我自己回去吧,皇姐你們等著我,我一會兒就回!」


  「去吧!」秦菁見她這般說話也就不堅持,目送她離開。


  趙水月與她單獨相處難免尷尬,於是稍稍垂下頭去掩飾著想要找句話來說,不想再一回頭卻見著秦菁的背影匆忙追著另一個人影往花圃另一側跑去。


  「公主!」她低呼一聲,急忙提了裙子去追,但她的腳程不快,最後只在一處遠門外頓住了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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