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兩人的新居匾額既沒有掛「公主府」,也沒有做「駙馬府」,而是取了個折中的名字,提做「漪瀾小築」。殢殩獍曉


  那院子當時修建時候就是為了專做休養之用,其內沒有特別大的庫房,所以秦菁帶出來的嫁妝大部分就直接留在了白府,只帶了些必要東西過去。


  隊伍出了右丞相府大門,一路南行。


  白奕趕了所有的丫頭下去,自己和秦菁佔據了整輛馬車,枕在秦菁膝頭小憩。


  秦菁拿了卷書打發時間,他便有些不高興,索性也不睡了,隨手把她的衣帶繞在指尖把玩。


  秦菁拗不過他,帶子被他扯散了幾次之後終於繳械投降,扔了書本去拍他的手:「你不是說困了嗎?」


  「是困,不過這個樣子我睡不著。」白奕懶洋洋的打了個呵欠,爬坐起來,不由分說扶了秦菁的脖子安置在自己的大腿上躺了,然後隨手一甩遠遠地把那捲書本扔到角落裡,「別在車上看書了 顛來顛去的對眼睛不好,睡會兒,到了我叫你。」


  昨天早起晚睡一整天,乏得很。


  雖然車上並不是個休息的好地方,秦菁猶豫了一下,終究還是懶得動,也隨意的抬手卷了白奕的一根衣帶在指尖上繞了繞,跟他聊天。


  「秦洛那裡,你還在找嗎?」


  「嗯!」白奕以食指的指腹輕輕摩挲她的臉頰,聲音淡淡的回,「藍玉衡手下食客門人全都逐一排查了,一點線索都沒有,想來他是提前做好了一切的防禦準備。」


  「回頭把人都撤回來吧。」秦菁玩味一笑,唇角帶了絲譏誚的往窗戶的方向移開目光,「他既然是存了心的不想讓我找到,看來我也不必在這上面多費心思了。而且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會那麼有把握,大抵也是料定了我肯定找不到。以藍玉衡的為人,或許當初司徒南等人一經事敗,他就親手斷了這條線了。」


  秦洛只要活著,就總有被人找到的一天,他要給她心裡永久的留下這根刺——


  以藍玉衡的為人,也不是不可能。


  「是啊,殺人滅口,挫骨揚灰。活不見人死不見屍,就能把這個懸念永遠的留在你和宣帝之間。所謂攻心之術,這的確是最上乘的。」白奕深以為然的抿抿唇,說著語氣中突然就帶了點戲謔的意思,道:「你倒是把他看得清楚明白。」


  「作為對手,適當的了解也是必要的。」秦菁絲毫沒有注意到他語氣的變化,仍是冷靜的分析:「上位者狠心決絕,覆手之間可以做到的事,誰都意料不到,如果是我,我定是捨不得動宣兒的,可是秦洛於他——到了那時不過一枚棄子,這便很難說了。」


  秦洛的事,的確很棘手,即使是有了這樣的推論,但在找到辦法證實之前,誰也不能肯定說他到底是不是還活著。


  秦菁想著不覺微微嘆了口氣,剛調整了個姿勢側過身去躺好,就聽到頭頂白奕幾乎是幸災樂禍的冷笑一聲,「有些人,還是早死早好啊!」


  藍玉衡這一死倒是一了百了,可給她留下的麻煩就不是一點半點了。


  秦菁這才發現白奕有點陰陽怪氣的,差異的抬眸去看他的臉,「怎麼了你?之前不還贊藍大公子是個人才?都不需要惺惺相惜一下的嗎?」


  「我沒空。」白奕答的輕鬆,眉毛一挑,是個禁止繼續交談下去的暗示。


  秦菁剛要開口說什麼,卻突然覺得襟前緊貼著皮膚的衣料似是不易察覺的的突然往下移去了一點。


  她略一怔愣,再一看白奕眼中猝不及防瀰漫上來的狡黠笑意,整張臉上的表情瞬間就僵了——


  從一上車開始白奕就開始不安分,方才指頭一直在蹭她的臉頰和下巴,而她卧在他的膝上想事情沒注意,他那手卻不知道什麼時候摸到了她的後頸,還挑開了她肚兜的帶子。


  秦菁臉上的表情滯了滯,一時間尷尬的不知何去何從。


  內衣的料子為求舒服,用的都是極為滑膩的錦緞製成,雖然那肚兜在背後還穿插了幾根絲線固定,她若是驟然坐起,還是保不準要往下滑的。


  白奕也是難得見她會有無所適從的樣子,反而變本加厲的用尾指一勾,硬是將那半截明黃的絲線從她的領口挑出來,惡意的在她面前晃了晃。


  「你——」秦菁臉上頓時燒透了,一個翻身從他膝頭滾落,一邊背對著他去面壁,一邊手忙腳亂的往摸索著試圖把帶子系好。


  偏偏此時深秋的季節,衣服穿的多,幾層衣領壓下來,她探手過去便十分不方便。


  白奕看著她手下笨拙的動作,忍不住笑的前仰後合,伸手一撈,將她鎖在懷裡,低笑著從後面去吻她的脖子。


  「哄我吧,把我哄高興了就幫你系。」


  趁火打劫!還這般理直氣壯?!

  「不用!」秦菁嘴角一抽,偏頭往旁邊讓了讓,剛要開口叫靈歌進來,白奕卻是已經料到她的意圖,先發制人的開口道:「青天白日的,還在街上呢!」


  秦菁被他噎了一下,再看他那副眉飛色舞的表情更有些哭笑不得,「你也知道在是在街上,別鬧了,白奕!」


  他攬著她在懷裡不放,是吃定了她在這種情況下沒有辦法找人來幫忙。


  「一會兒下車,回房還有好長的一段路要走呢。」白奕見她硬撐著不肯妥協,眸子閃了閃,笑的便是頗具深意起來,「夫人,為夫其實是很好說話的,威逼利誘未必管用,但我對夫人的美色一直垂涎。」


  說話間,馬車已經又拐過一道彎,再走一條街就要到了。


  秦菁著實尷尬的很,臉上忽白忽紅,變化的萬般精彩。


  但白奕的脾氣,對別人她不知道,對她,絕對是吃軟不吃硬的。


  車轍碾過地面上的塵土悠悠的前行,情急之下,秦菁終於是堅持不下去了,鐵青著一張臉,飛快往他唇上啄了一下。


  白奕意猶未盡的咂咂嘴:「偷香竊玉?我們光明正大,不用這麼心虛吧?」


  秦菁嘴角抽了一抽,一咬牙一閉眼,狠狠的迎著他含笑的嘴角貼上去,這樣還覺得不解恨,索性又迅速張嘴咬住他的下唇,泄憤一般狠狠的咬下去。


  這一下她的確是用了狠力,只是極有分寸的沒讓某人的嘴唇見紅。


  白奕也沒想到她會突然咬人,驚的痛呼一聲。


  然則秦菁自得的一點笑意剛從喉頭溢出一半,突然覺得唇上一痛,卻是有人打擊報復給咬了回來。


  秦菁終於還是被他折騰出了脾氣,乾脆一不做二不休。


  兩個人較著勁,追著彼此的唇撕咬硬磕,只不過玩鬧歸玩鬧,終究都是下口有數,沒有真的磕上,後來聽到秦菁喘的急了,白奕便不再讓她,含了她的唇,探了舌尖去她口中逗她。


  秦菁身子發軟,也忘了自己的初衷,抬手繞上他的脖子,若有似無的回應他的吻。


  他死死的禁錮她的腰身,一手叩住她的後腦,手指穿插入發,往外一撥,發簪脫落的同時,她一頭墨發飛揚而下。


  白奕帶著她翻身滾到旁邊,就勢一帶讓她伏在他身上,已經壓著她的後腦繼續把這個意亂情迷的吻持續下去。


  秦菁的手壓在他的胸口卻撐不開任何的距離,迷濛中覺得白奕的左手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從她衣服的探進去,正在她背上不住的游移,試圖循著前夜的軌跡撩撥她。


  兩個人倒在寬敞的車廂里,車轍每次轉過一圈,秦菁都能明顯的感覺到自己的心跳加快一拍,終於在白奕意猶未盡的翻身將她壓在身下的時候,她及時抬手堵住他再要落下來的唇。


  「別——在大街上呢!」她的聲音帶著低弱的喘息,面上酡紅一片,眼波迷濛氤氳著一層水汽。


  白奕看著她,覺得她似乎是在看自己,又似乎不是。


  心頭又跟著跳了跳,他卻仍是不想退,正在遲疑間,身下馬車突然微微一晃,停了下來。


  「公主,四公子,到了!」靈歌清亮的嗓音傳來,秦菁一驚,然後緊跟著吱的一聲車門被人從外面拉開,明媚的天光直瀉而入。


  秦菁的身子僵了僵,站在門口的靈歌怔了怔,然後一個的臉色由紅到白,一個的臉色由白到紅精彩的蛻變。


  片刻之後,伏在某人身上的白奕的淡定回頭,擺擺手道:「你們公主睡了,讓她多睡會兒,你們幾個先帶人把東西搬進去。」


  公主睡了?那駙馬爺您這是在幹嘛呢?


  「哦,是!」靈歌的嘴角扯了一下,飛快的往後退開半步,把剛剛拉開一道縫隙的車門重新關上。


  然後緊接著便傳來蘇雨笑嘻嘻的聲音:「四公子對公主真是體貼呢!」


  「呵呵——」靈歌聲音僵硬的回。


  外面眾人的腳步聲凌亂,開始搬東西。


  一眾下人動作迅捷的把行李物件搬進去,在靈歌的授意下,眾人如鳥獸裝散,漪瀾小築門前只剩下一輛華麗的馬車孤零零的停在那裡。


  白奕慢條斯理的爬起來整理兩人的衣服,秦菁臉色刷白的愣在那裡,正在心不在焉走神的時候,突然注意到他手下動作極為隱蔽的在一點一點往袖子里塞東西,把一段明黃底色綉著深色海棠的輕薄布料漫不經心的攏到了袖子里。


  秦菁大驚失色,雙手往胸前一護,堪堪變白的臉色瞬間又紅了回來,怒道:「你做什麼?」


  「大街上呢,不方便,先收起來!」白奕眨眨眼,笑容坦蕩的回,然後再見秦菁披頭散髮的模樣,突然就換了一副寵溺的表情抬手去揉了揉她的頭髮,「沒事,就算你肯這麼走回去,我也不會答應的。不過夫人你又要欠我一次了,一會兒要還。」


  說完轉身從身後的榻上取了披風,把秦菁從頭到腳嚴嚴實實的一裹,只露了半張臉孔在外,踹開車門把她抱了下去。


  一路行來,眾人便只當是秦菁睡著,他怕受了風,才給裹嚴實了。


  秦菁自然是不敢動的,窩在他懷裡閉眼裝死。


  白奕一路旁若無人的直奔提前布置好的新房,裡面晴雲和墨荷正在整理東西,見他進來,急忙行禮:「四公子!」


  「你們先下去吧,我不叫別進來。」白奕頷首,抱著秦菁徑自卧房走。


  「是!」兩個丫頭對望一眼,福了福身,帶上門退了出去。


  白奕把秦菁往床上一放,隨手扯掉那披風遠遠的扔了,彎身坐到床沿上。


  秦菁閉眼裝睡,抬手壓著眼皮,不去理他。


  「呵——」白奕輕笑一聲,然後從袖子里扯出一根黃色的絲線,變戲法似的慢慢扯出那件他之前私藏入袖的肚兜來。


  秦菁本來正在指縫裡偷偷的看他,見到他掏出這樣東西來,腦子裡翁的一下,立時彈坐起來,伸手就要去搶。


  「還給我!」


  「好了,不鬧了!」白奕就勢抓住她的手腕,微笑說道,「這會兒房裡沒人,我幫你穿好。」


  秦菁見他神色認真,猶豫了一下才咬牙點點頭,背過身去把衣服一件件褪了。


  曲線柔美的光潔脊背映在鵝黃暖帳之下,有種暖玉色的光感,柔媚而細膩。


  白奕笑笑,抖開手裡肚兜從背後繞過去,他坐在她背後,只能憑著感覺動作,時而肌膚相觸,便引發她皮膚上面細微的戰慄,他一聲不吭,手指繞過細細的絲線牽引到她優雅的頸后,指尖靈活打一個活結。


  這是第一次青天白日里的相對,秦菁屏住呼吸來壓抑心裡的緊張情緒,在他看不見的地方,臉色悄悄的紅。


  系好了頸后的帶子,白奕再次探手到她胸前去尋背上那一根,手指由下而上,從平坦的小腹一點一點的往上游移,最後慢慢以雙掌覆住那兩處渾圓,稍稍用力的握了握。


  秦菁的身子顫了顫,他便從後面湊上來,以下巴抵在她的肩窩裡低低的呢喃:「秦菁,我有沒有說過,你真美!」


  秦菁臉上燒的厲害,僵直著身子不敢動,卻是忍不住淺笑出聲,「貧嘴,越來越沒正經了。」


  「我只對你一個人沒正經。」白奕啞聲笑道,收回一隻手把她肩上披散的髮絲攏到一側的胸前垂下,閉眼用力的嗅著她發間清香道,「昨天晚上怕你難受,我忍著了,現在——好不好?」


  其實昨夜的時候秦菁也不是感覺不到他的忍讓和匆忙,他無論做什麼,首先要考慮的都是她的意志,無關乎國家大事還是男女情事。


  心裡暖融融的漾起一層暖色的波濤,秦菁笑笑,不再羞怯和避讓,大大方方的轉過身去,把自己所有的美好都毫無保留的展露在他面前。


  白奕的眼底嗖的躥出出一簇火苗,目光灼烈的膠著在她女子姣好的身體上,卻是一時間忘了反應。


  秦菁微微撐起身子跪在他面前,然後笑著伸出柔若無骨的雙臂勾住他的脖子,聲音含笑,輕輕的抵著他的額頭,道:「好!」


  白奕怔了怔,這一個帶著甜膩語氣的「好」字入耳,他突然眼眶一熱,反手一把握住她的纖腰將她壓倒在了身後精心布置好的婚床上。


  秦菁不再抗拒,也不再羞怯,由著自己的感覺隨他沉浮。


  熾熱的唇,寬厚的手掌,火熱糾纏的身體,帶著濃厚情/欲味道的喘息聲里,他帶著她品嘗這人世間最蝕骨*的快感。


  原來,愛是這樣的,不是一味的承受和忍耐,原來——


  愛,是可以不痛的!


  朦朧之中,不知道是誰的一滴眼淚滑落在彼此交融的汗水裡。


  白奕,謝謝你,謝謝你一直在原地等我,謝謝你等著我,帶我徹底走出那段迷失的旅程,找回我自己,也——


  找回了你!


  榮安長公主大婚的消息遞的很快,當初婚期一定,西楚方面也跟著收到消息。


  楚明帝對此一直保持沉默,而為此受到衝擊最大的就是皇後葉陽氏和太子楚風,不管秦菁當初離開西楚有怎樣官民堂皇的理由,對他們而言,只有兩個字可以囊括——


  拒婚!


  更何況現在又是以這樣迅捷的速度轉嫁他人!


  就算她雄才偉略也好,指點江山也罷,對西楚方面而言,這都是個永遠洗不脫的污點。


  這日早朝過後,趁著楚明帝去了齊國公府上探病,武烈侯葉陽安終於得了機會,改裝之後去鳳寰宮見了葉陽珊。


  自從上次和莫如風暗中相見之後,這幾日葉陽氏的情緒一直很暴躁,坐卧不安,夜間失眠,人也迅速的消瘦下來。


  古嬤嬤引了葉陽安進去,第一眼見到那個錦衣華服但是面容枯槁眼窩深陷的女人,葉陽安僵了半天,差點沒有認出她來,開口的第一句話就不覺帶了濃厚的怒意:「你怎麼搞成這副鬼樣子?」


  在他的印象里,這個女兒一直都是堅韌智慧又明亮的,幾時見過她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

  「你還問我?」葉陽氏冷笑一聲,目露譏諷,「這麼多天了,本宮和太子身陷囹圄,父親你倒是好啊,高枕無憂,似乎人也又見豐潤了些!」


  「陛下的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葉陽安的臉色變了變,語氣卻是不驕不躁,並不理會她的冷嘲熱諷,好言相勸:「我做了他幾十年的臣子了,你們落難難道我不急嗎?可是他定了主意的事兒誰都沒有辦法,我此時按兵不動也是為你們好,事情總有過去的一天。」


  楚明帝的脾氣,半分不由人。


  尤其現在,中間隔著一個莫如風,他心裡有自己的打算,誰的勸都不會聽,反而會多說多錯。


  「何必說的這麼富麗堂皇,我們父女一場,父親你是什麼樣的人難道我不清楚嗎?你現在不肯說話,不是怕什麼龍顏震怒,不過是找著了新的退路,在權衡利弊嘛!」葉陽安說的凜然,葉陽氏卻是不以為然:「我告訴你,若是本宮這次不能全身而退,如果風兒的太子之位終將不保,父親你想置身事外怕是也沒有那麼容易的。你不用急著跟我們撇清關係,風風光光的做了這麼多年的國丈大人,父親你欠下的這許多孽債也總是要還的。」


  「你這是什麼話?」葉陽安眉心一擰,不悅道,「這些年我對你的支持還少嗎?當年你說想要進宮,任憑你母親怎麼胡鬧不依我都替你擋了她為你安排的親事,後來你如願入宮,大事小情,我哪一樣沒有依著你幫襯著你?如果說有孽債,那也是我當年不該一意孤行,一切都遂了你的意!」


  「這些舊賬,我不想聽。」葉陽氏冷然打斷他的話,目光幽暗而瘋狂,「別說本宮不顧父女情意,不曾警告過你,你現在要去找那姓莫的小子怕是行不通的,我懷胎十月生下了他,他今日既能活著回來,必定也不會辜負本宮厚望,一擊必殺,勢必要滅了我們整個武烈侯府才肯善罷甘休的。」


  對於楚風這個假太子,葉陽安的心裡一直都不能放平,假冒皇嗣的罪責,夠他抄家滅門來補償。


  但是當初葉陽氏一意孤行,他自己也一時豬油蒙心受了蠱惑,如今莫如風回朝,又是以這般雷霆之勢毫不容情的把葉陽氏母子打擊至此,於是他心裡不可避免的動搖起來——


  畢竟,一個假太子放在那個位子上並不穩妥,如果當今聖上是個昏君也還罷了,偏偏是楚明帝那樣的一個人。


  莫如風不簡單,他現在不說也罷,一旦事情真的抖出來,楚風乃至葉陽氏都難逃一死,他現在置身事外袖手旁觀,的確是打的明哲保身的主意。


  橫豎真假都是他的外孫,這就是一重保障,但也正如葉陽氏所言——


  關於莫如風,他還是不了解的,不知道他此次回京的真實意圖。


  當初調換皇子的事情他也有份參與,真要說到全身而退卻也不是那麼容易。


  「他到底是你的孩子,當初我也勸過你——」心事被葉陽氏洞穿,葉陽安的臉色一陣漲紅,恨恨的捶了下桌子。


  「你少在我面前裝清高!」葉陽氏半分面子都不給的打斷他的話,冷澀笑道,「實話告訴你,我見過他了,該說的不該說的,我們之間全都說明白了,他恨我,自然也不會少了你。」


  「什麼?」葉陽安不可置信的上前一步,看著葉陽氏臉上近乎可以稱之為玉石俱焚的慘烈表情,一顆心不住的往下沉,「你都跟他說了什麼?」


  自己這個女兒,最是個有主意又狠心絕情的,當初她會毫不猶豫的拋棄自己的親生兒子去爭得這個太子之位,那麼今天,她為了保住這個位子,還會做出什麼破格的事情來誰都不知道。


  「怎麼你怕了?堂堂武烈侯原來是這麼一個沒擔當的人嗎?說出去您的那些同僚可不要笑掉大牙了。」葉陽氏突然揚聲一笑,笑意張揚的幾乎淚花四濺。


  「父親的縱橫沙場半世有餘,捫心自問,除了葉陽敏在時替你籌謀計劃的那幾場戰事外,你還有什麼是真能拿出手的?」完全不去理會葉陽安鐵青的臉色,她開始幽魂一般不斷的在這間空曠的大殿中遊走,手指過處,示弱珍寶般撫摸每一件陳設物品:「父親啊父親,你何德何能,能生出她葉陽敏那樣手眼通天無所不能的女子?十八年,她從這宮裡消失了整整十八年年,皇上就整整十八年年不曾踏入後宮一步,所有有名分的妃子都被晾著生不如死,這宮裡多少如花的容顏枯敗成泥,美人枯骨,不過彈指一瞬的光陰啊,竟然……呵,這所有的一切加起來都抵不過一個葉陽敏啊!她到底有什麼好?父親,你說啊,你告訴我,我們都是你的女兒,為什麼這世間偏偏有這樣的不公平?」


  她這樣說著,便真的落下淚來,慢慢俯身下去,蹲在地上抱頭痛哭。


  當年她入宮,為的是皇后的位子,但是對那個英明神武的鐵血帝王也並不是全然無情。


  她也試著愛過,爭取過,可是後來才發現,那人不是沒有心,而是一顆熱血丹心盡數給了別人,給了葉陽敏那個賤人,給了她的親姐姐,連一絲一毫都不捨得分出來,不給她,也不給別的任何人。


  當年葉陽敏死後,楚明帝便再不入後宮一步,當時有個他頗為屬意的妃子楊氏為了博寵,強用了催情的藥物混入他的茶湯之中,然得他一日寵幸之後卻被從一個受了冊封的貴人降做宮婢,連帶著她誕下的四公主都一同被冷落,眼見著如今已經快要到了及笄的年歲,卻連個封號都不曾賜予。


  自那楊氏被貶以後,宮中無論嬪妃還是奴婢都噤若寒蟬,真真是將君王視作洪水猛獸,紛紛避之而唯恐不及,再不曾有人痴心妄想的試著爬上龍床。


  這些宮闈隱秘,外人不知,又有誰知道她們這些看似光鮮無比的後宮女子心裡的凄涼和憤恨?

  所有得不到,她便不再奢求,一心一意只謀皇權社稷,卻不想眼見著即將功成又是這樣的一場劫數難逃。


  楚明帝長情,葉陽安知道,卻也未曾想到他會決絕至此。


  他是頭一次見到強悍精幹的葉陽氏哭成這樣的一副模樣,震驚之餘,心裡突然一軟,上前去拍了拍她的肩膀勸道:「終究不過一個死人,走到這一步,總歸還是要往前看的。」


  「終究一個死人?」葉陽氏怔了怔,突然止了哭聲一寸一寸緩緩抬頭對上葉陽安的目光,一張被脂粉暈花的臉孔上閃著詭異的光芒道:「父親你也覺得這世上只有死人才是最可靠的是嗎?」


  葉陽安看著她眼中明亮一閃的幽光,心裡突然升起一絲不好的預感,顫聲道:「你不是——」


  他說著,愕然瞪大了眼,猛地退後一步,不可置信的大聲道:「你瘋了嗎?這個時候——你——」


  「不!」葉陽氏的臉色突一黯,緊跟著再次雍容高貴的笑出來,「不是我,這一次——是父親你!我們,是一起的!」


  現在她身陷囹圄,唯一可以依傍的就是把葉陽安拉下水來一起脫困,所以只有拉他下水,讓他退無可退。


  「你——你——你簡直喪心病狂!」葉陽安的臉色一白,驟然抬手給了她一巴掌,然後不由分說轉身就走。


  葉陽氏被他打了個踉蹌,捂著臉後退一步,臉色的表情已經完全冷凝下來,對著外面明媚的天空露出一抹殘酷的冷笑,喃喃道:「來不及了父親,我做的事,你從來都阻止不了。」


  彼時天光明媚,艷陽高照,但是在西楚皇朝的日光之下醞釀的卻是一場不計後果的慘烈暗殺。


  ------題外話------


  嗯,繼續洞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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