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火併
「快投降吧,你們沒有勝算。」安天奉輕輕說道。
這待客大廳四周,被披甲家丁和弓弩手包圍,裡面人想逃出去,不是被弓弩射成馬蜂窩,就是被如林長槍紮成蓮藕。
安家莊畢竟是安天奉經營多年的老巢,埋藏無數機關,更有訓練有素、裝備精良的庄丁,戰鬥力比節度使的牙兵也不遜色。
文士等人被圍在中央,神情戒備,卻無一人出言投降。
「安莊主,不必多言,拿不到錢,我們絕不會走。」風度翩然的文士,此刻卻擺出一副要錢不要命的姿態。
圍繞在文士身邊的龐大和尚等人,全都默然不語,顯然文士的話代表他們的意思。
「好好,你們一心找死,老夫成全你們。」安天奉冷笑幾聲,森然揮手。
剎那間,大廳四周的伏兵得到指令,殺氣陡然爆發,充斥天地四方。
弓弩手率先出手,扣緊弓弦的手指鬆開,幾百根弓弦幾乎在同時震顫,發出烏泱泱的聲音。
文士舉起手中的純銀長筆,飽滿的筆尖瞬間綻放出花,吐出狹長的十字花瓣。
緊接著文士手腕抖動,十字花瓣迅速旋轉起來,竟然形成一面銀光閃閃的大傘,朝著四面八方的弓箭揮去。
叮叮噹噹碰撞聲,如雨點般密集急促,能貫穿牛皮硬木的弓箭,撞在大傘上,頓時東倒西歪,朝四面八方散射,沒有一根落在文士等人身上。
幾隻弓箭被彈開,竟落到唐樓等人頭頂。
百虛低吼一聲,雙臂抓起面前的桌子,在半空掄成大團虛影。
安家莊的木桌,都是用千年老木打造,緻密堅硬,入水即沉,等閑刀劍都砍不壞。
可是百虛身懷金剛神力,為了護住身後的鄭元唐樓,動用最強的技能,擲象訣。
傳授釋祖是世間第一佛,以無數化身行走世間,歷經紅塵苦難,最終成就果位。
釋祖成道途上,有件軼事,據傳他一日行路,遇到一頭白象俯卧道旁熟睡,擋住去路,便束起僧袍,抓住白象一雙後足,用力擲起,然後繼續趕路。
三天三日後,白象才落到地上,而且毫髮無傷,仍舊酣睡。
這個典故流傳許久,用來宣揚釋祖的大神通、大慈悲。
而擲象訣這門技能,便是取自釋祖神力,擲象於九天雲霄,卻護住其軀體,落地不傷。
百虛的金剛經剛剛入門,還達不到釋祖境界,但是將力量灌注於木桌上,幾隻被彈開的弓箭,被木桌掃中,頓時化成一堆粉末。
見到這一幕,胖大和尚驚奇的咦了一聲。
此刻文士負責抵擋弓箭,雖然面對漫天箭雨,仍舊遊刃有餘。
其餘隨從緊張戒備,卻並不慌張,幾位同伴聽到胖大和尚驚呼,有人好奇問道,「虎豹行者,發現什麼了?」
幾位同伴都知道,這位光頭和尚雖然出家人模樣,卻是被趕出寺門的叛僧,但是出身的寺廟卻非同小可,是大唐數一數二的存在。
天壇寺,相傳原址是上古天子祭祀天地的祭壇,是當今大唐佛道兩家的頂尖存在。
虎豹行者出身天壇寺,卻因為一件大錯被除籍,並趕出寺廟,確切來說,他現在已經不是出家人了。
虎豹行者雖然酒肉不忌,但還是保持寺廟時的出家人打扮,表示自己不忘本。
「我好像發現幾位同道了。」
和尚的同道,當然是和尚。
幾位同伴見鄭元唐樓等人頭髮茂盛,便問道,「這幾位好像是俗家居士。」
虎豹行者搖搖頭,「俗家居士難得真傳,這三位小朋友,體內流動的神通之力,卻分明是正宗的佛門真傳。前兩個還沒什麼,是武僧,藏在最後面的是,卻是罕見的法僧。」
天壇寺內,不缺神通之輩,卻分成武僧和法僧兩種,像鄭元、百虛這般掌握殺伐技能,被稱為武僧,而唐樓這般精通佛經真髓,並得出罕見神通的,則是法僧。
人才濟濟的天壇寺,武僧如天河之沙,法僧卻如沙中寶石,極為罕見。
虎豹行者在寺廟時,遇到法僧時,不管對方是垂垂老者,還是稚幼童子,都要尊稱一聲,「師兄。」
本以為世間渾濁,比不上與世無爭的天壇寺,虎豹行者卻在鄉下的安家莊,發現一名罕見的法僧。
唐樓雖然被百虛擋在前方,卻時刻關注戰場,突然心中一動,察覺到虎豹行者的目光。
「鄭元百虛,那個胖大和尚在觀察我們。」
鄭元點頭,「應該看出百虛的金剛神力,且不用管。」
安家莊的披甲家丁堵在出口,長槍如林,四周氣窗箭如雨下,弓弩手們幾波箭雨過後,紛紛被文士以十字花瓣打落,地上鋪了厚厚一層箭枝。
安天奉眉頭緊鎖,他豈能看不出,文士手段高明,等閑弓箭傷不到他。
目光落到銀筆上,安天奉察覺到異樣氣息,「竟然是術械。」
所謂術械,便是道士打造的武器,結合機關、符咒的威力,超出世俗的神兵利器。
威力巨大的術械,並非人人能用,必須有微弱的法力在身。
究其本質,術械便是簡化版的法器,供給無法修鍊的凡人使用。
也只有術械在手,方才能擋住狂風暴雨般的弓箭覆蓋。
「敢闖我安家莊,果然有些能耐。」安天奉點點頭,一揮袖子,「都退下吧!對付手持術械者,凡兵無用。」
聽到這個命令,披甲庄丁和弓弩手盡皆退去,待客大廳恢復先前模樣,這時瀰漫空氣的殺機,卻縈繞不散。
「安莊主,你奈何不了我們,乖乖破財免災吧!」
文士身後同伴哈哈大笑起來,紛紛出口威脅。
出乎意料,安天奉的反應,既不是羞怒,也不是擔憂,而是某種成竹在胸的淡然。
「敢闖我的安家莊,就是因為手持術械,才如此囂張?」
「只是,你們這些孤魂野鬼,都有術械在手,而我安天奉偌大家業,怎麼可能沒有幾樣底牌?」
隨著安天奉喃喃自語,莊子深處,通往地底深處的石窖入口,幾位莊主心腹,正艱難將厚達兩指的巨大鐵門緩緩拉開。
鐵門張開的第一道縫隙,僅有頭髮絲細,但是刺骨陰風瞬間衝出來,隨之而來的,是一聲讓人心悸的怒吼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