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可曾愛過我？

  慕鄢的釋懷，卻讓夏逸風的身子開始無比的僵硬。靜靜的盯著慕鄢淡然的臉龐，夏逸風看著這個自己認識了好多年，但此時卻像是從來不曾認識的女子，心裡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她說她忘了過去，所以能夠愛上自己。那她現在所說的這番話，是因為她已經完全放下了嗎？她放下了自己，那……慕容子軒呢？


  留意到夏逸風的目光開始變的陰冷，可慕鄢卻毫不在意。從很久以前開始，她就是以冷靜決絕的行事作風，而被眾人所周知的。如果她因為一件事而一直放不下，那麼她也就不會站在那個黑道的頂峰，坐上那個無數男人都坐不上的位置。


  自從來到了這裡，陌生的環境，陌生的身份。一件又一件讓慕鄢措手不及的事情，幾乎已經快讓她忘了她究竟是誰。可夏逸風和慕容子軒這兩個接連傷害了慕鄢，打擊了慕鄢的男人，卻讓慕鄢再次清楚的看到了自己的立場。她不能再被別人牽著鼻子走，那不是她的風格。


  所謂的愛情，是兩情相悅。她不能夠強迫任何一個人，讓她走進對方的心裡。不愛她，那就離開。不愛她，她也不稀罕。她慕鄢從來就不是缺男人的女人。她的心，也從來就不乏有人想要住進來。


  「你不愛朕了，那麼慕容子軒呢？」壓抑著情緒，夏逸風緩緩地開口問著慕鄢。神經緊繃的看著慕鄢，夏逸風莫名的有了一絲害怕的情緒。他怕她說，她對慕容子軒、還有感情。


  「也不愛了。所以我才想要親手殺了他，為慕瞳報仇。」清澈的眼眸，沒有一絲遮掩。與表情陰霾的夏逸風四目相對，慕鄢忽然莞爾一笑，然後反問道：「你問了我這麼多問題，我也想問你一句，從最初到現在，夏逸風，你可曾愛過我？哪怕是一絲一毫？」


  眸光陡然一閃，夏逸風怎麼猜，也沒有猜到，慕鄢會問自己這個問題。


  沉默的低著頭，夏逸風沒有回答慕鄢。而看著夏逸風的慕鄢，則是輕笑出聲來。說道：「我就知道，你是不可能愛上別人的。因為你是夏逸風，你不會讓自己有死穴。你唯一愛的，只有皇位。」


  坦然的接受著夏逸風異樣的注視，慕鄢輕輕的嘆了口氣。抑鬱了好久，糾結了好久。所以在決定放棄一切的時候，慕鄢感覺是那麼的輕鬆。


  「我知道在我消失的五年裡，你一直在找我。可是既然不愛我，你又為何要苦苦尋找我？」直視著因為自己的話而表情怔愣的夏逸風，慕鄢苦笑著繼續說道：「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這句話用在你的身上再適合不過。你如今是高高在上的皇上，隨便你想要什麼，都會有人立馬就擺在你的面前。這個皇宮，是你一直想要的東西。可是這裡，卻不是我想停留的地方。我助你完成大業，幫你殺死慕容子軒。只要在沒有達成目標之前，我和我手下的所有人，都會聽從你的調遣。而我想要的，只是在結束之後，帶著我的人離開這裡而已。」


  低著頭，夏逸風掩蓋住自己眼中複雜混亂的情緒。慕鄢想要的自由，就是在沒有他的地方？！

  心情激動的沒辦法接受這個事實，夏逸風不知道什麼是愛，因為他從來沒有愛過人，也從來沒有人值得他愛。從最初出生在這個皇宮開始，他是備受寵愛的皇子。可是姜淑穎的出現讓他和額娘被打入了冷宮。他親眼目睹了額娘被千萬條白色的蟲子啃噬至死，他親身體會了小時候曾對他呵護有加的父皇，狠心的把他送到鄰國去做人質。


  在邊疆的軍隊里，他狼狽的接受著那些士兵的辱罵和體罰。在蒼穹國的日子裡，他隱忍的承受著被丟出去當做誘餌，引出群狼的工具。在滄溟國的地獄里，他每天心驚膽戰的害怕著，自己會成為那個尹凌天的目標，被他抓去成為他身下的發泄物之一。


  回想起那幾年慘不忍睹的日子，夏逸風幾乎快要回憶不起來，他究竟是怎麼熬過來的。也是在那些日子裡，夏逸風明白了，自己一天不強大起來，就會一天被別人欺凌侮辱，一天過著那種生不如死的日子。


  偶然的機緣巧合之下，讓他遇到了師傅莫秋琳。天生就是練武奇才的夏逸風，在經過短短三年的時間之後，就已經讓莫秋琳驚訝的說不出一句話來。春夏秋冬，他從不停歇的練著武功。因為他要讓自己變強，他要讓自己不再被別人欺辱，他要讓自己站在所有的人之上，然後像他們曾經對著自己嘲笑那般，看著他們是如何死在自己手上的。


  夏逸風從來沒想過自己會愛上誰，也從來沒想過讓自己去愛誰。就如慕鄢所說的一樣，他不會讓自己有死穴，不會讓自己有被別人威脅而無法反抗的死穴。尋尋覓覓的找了慕鄢五年，為的是什麼？夏逸風不知道，他只知道心裡一直不希望慕鄢死而已。所以在沒有找到屍首之前，他一直沒有停止搜尋她的下落。


  可是，他愛她嗎？他愛眼前這個可以輕易的放下一切，瀟洒決絕的讓自己都望塵卻步的女人嗎？

  「皇上。」輕聲的叫著夏逸風，慕鄢緩緩地站起身來。居高臨下的對上夏逸風不解的雙眸，慕鄢無奈的苦笑著搖了搖頭，然後向前一步，在夏逸風疑惑的注視下，伸手點了點夏逸風的心臟，說道：「總有一天，你這裡會住下一個人。她可以讓你為了她，而放棄一切，忘掉一切。當然，也包括你現在的皇位。如果，如果真的有一天，你覺得自己可以為了一個女人做到這所有的一切，那你就會清楚，究竟什麼才是愛了。」


  慢慢地向後退了一步，慕鄢忽然自我嘲諷的笑了笑，說道：「你我都只不過是半斤八兩而已。你和我有著太多的相似，也有著太多放不下的東西。夏逸風，我希望你能早點找到那個能讓你改變的女人。而我心裡，也總有一天會有那麼一個人住進來，不管我怎麼驅趕都不會離去。縱使是花費一輩子的時間，只要能找到這麼一個人，此生，也就無憾了。」


  深深地看了一眼夏逸風，慕鄢轉過身子，向著紫苑閣走去。


  走出涼亭，慕鄢站在拱橋之上，回頭看著還在低頭沉思的夏逸風。看著這個她第一次愛上，卻愛錯了的男人。慕鄢的心裡是真的全部釋懷了。


  解決好一切，她就帶著兩個孩子離開。而夏逸風，也只不過是生命里擦肩而去的過客而已。她沒必要再在這樣一個男人身上浪費時間和精力。眼下最重要的，是殺了慕容子軒，殺了那個讓慕瞳在泉下，也無法閉上眼睛的殺人兇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