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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章 事後算賬

  悠悠從沉睡中醒來,周小容眯著眼看了看窗外的陽光,感到頭暈乎乎的。驀地,她好像想起來什麼,猛地跳下床,光著腳跑過去拉開窗帘,外面正是晨曦初現,酒店樓下草坪邊有老人打太極拳,有夫妻帶著孩子匆匆出去。


  她連忙回到床邊看手機,不知何時已經關機了,耐著性子用顫抖的手指按下開關,等開機后立即跳出幾十條未接來電簡訊通知,再看日期:

  十九號!

  今天是方晟婚禮的第二天早上!

  不對,一定哪兒出了差錯!她獃獃站在床邊,鬱悶憤怒得要抓狂。


  未接電話都是東方金城酒店打的,時間從昨天傍晚到晚上,說明這段時間自己一直在睡覺,而手機也處於關機狀態。


  周小容有午休的習慣,中午正常睡四十分鐘左右,但一來設了兩點半的鬧鐘,二來她睡眠向來很淺,不可能從昨天中午睡到今天早上。


  打開鬧鐘設置,幾個時間點的鬧鐘提醒都是關閉。這是不可能的,昨天午休前她怕誤事,特意反覆看過設置,而且把鈴聲調到最大,這一點她印象很深。


  手機被人動過!這是唯一的解釋。


  啊,我的箱子!


  周小容想起藏在壁櫥里的行李箱,心一沉,冷汗直冒,幾乎飛撲過去拉開櫥門,行李箱還在!


  她雙手去提,誰知箱子輕飄飄的,用力過猛之下她向後蹌踉兩步,差點摔倒。帶著絕望的心情打開箱子,裡面空空如也!

  至此她終於確定:昨天有人潛入房間,更改鬧鐘設置,關閉手機,並把她精心準備、原計劃下午運到酒店的東西取走!

  報警是不可能的,此行本來就沒按好心,若警察追問箱里什麼東西,用於何處,根本難以回答。


  事情如何發生的呢?


  周小容頹然回到床上,捂著頭努力回憶昨天的經歷:


  早上沒吃早飯,只喝了杯牛奶,半根香蕉;上午到超市選購了幾件物品,順便拐到東方金城酒店踩點,還差點碰到方晟;中午……回到酒店,本來沒什麼胃口,想到晚上驚心動魄的場面,可能沒工夫也沒心情吃晚飯,遂打客房服務訂了份套餐。


  對,問題就在套餐!


  記得送套餐的服務員打扮有點奇怪,帽沿壓得很低,戴著茶色眼鏡,還有一綹小鬍子。當時她還閃過一個念頭:服務員允許留鬍鬚、戴有色眼鏡嗎?不過也沒多想,打開餐盒隨便吃了點,隨後感覺疲倦,便上床休息……


  有人在套餐里下藥,讓自己稀里糊塗睡了十多個小時!

  不消說,肯定是趙堯堯指使人乾的。可根據周小容對她的了解,趙堯堯不象心機如此深沉,手段如此絕斷的女孩。


  是不是方晟?可能性不大。婚禮前三天試探性打電話,他明明猜到是她,卻拒絕接聽,後來乾脆拉到黑名單,再也打不通了。既然不知她的來意,以方晟的性格斷斷不會先下手為強。


  坐在床上想來想去,腦子一片混亂。不管誰搞的鬼,總之方晟圓滿順利地舉辦了婚禮,趙堯堯如願以償披上婚紗,成為昨晚最美的女孩。


  可是,我不會善罷干休的!周小容暗暗想。


  上午八點多鐘,於老爺子吃完早飯在花園裡散步,於渝琴掐準時間出現,氣憤憤述說了昨晚婚宴受的窩囊氣,大罵白家無恥無底線,又指責方晟不值得趙堯堯喜歡。


  於老爺子只聽不說,沿著小石子鋪的石徑慢走,手裡盤弄著兩顆核桃。於渝琴知道父親的脾氣,不再多說,默默跟在後面。


  走到半個小時,警衛員跑過來輕聲提醒,於老爺子返回花廳,拿熱毛巾擦擦臉,啜了口清茶,坐到太師椅上閉目思索了會兒,道:

  「這事兒不怪白家,你們做得有欠考慮。」


  「啊!」於渝琴沒想到性格剛烈、嫉惡如仇的老爺子居然指責自己,一時轉不過彎來,道,「明明都是方晟不對,我們已經很給面子了……」


  於老爺子喟嘆道:「錯就錯在你們總以為於家的面子很有面子,因而處理方晟時總是高高在上,才讓白家鑽了空子。想想近兩年發生的很多事,有些固然是人走茶涼,有些……靜下心想一想,你們是不是過於自傲,總以為天王老子都不怕,從而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


  於渝琴低下頭委屈地說:「爸,您可從沒這樣批評過我……」


  「時代不同了,形勢也不同了,不能拿以前的理念來考慮和決策問題,那樣會遭到毀滅性打擊,」於老爺子端起茶盅到嘴邊,想想又放下,「茶總是要涼的,歷史的車輪滾滾向前,新陳代謝是客觀規律,別奢望太多。」


  聽出老爺子話語里的禪機,於渝琴還是不服氣,道: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我們於家也不是好欺負的!」


  於老爺子知道女兒的政治素養和底蘊,不想多費口舌,皺眉擺擺手,於渝琴遂知趣地離開花廳。


  隔了會兒於雲復在司機和秘書的陪同下路過花廳,見老爺子在,便獨自進來問候。


  「剛剛渝琴找過我。」於老爺子慢吞吞說。


  於雲複目光閃動:「聽說昨晚不太愉快。」


  於老爺子微笑,揶喻道:「身為宣傳部掌舵,又是堯堯的父親,昨晚婚禮情況都不能了如指掌,還用聽說?」


  瞬間於雲復有點狼狽,不過隨即恢復鎮定,道:「白家很有想法。」


  「你沒把板子打到白家身上,足見比渝琴高出至少一個段位,」於老爺子欣慰道,「人家都在改變,於家也不能落後啊。」


  「我明白。」


  於雲復簡潔地說,看看時間,打個招呼便匆匆而去。看著兒子的背影,恍惚間自己當年馳騁官場的歲月,驚覺時間過得真快,眨眼便是幾十年,真可以用白駒過隙來形容。


  相比女兒,他更願意和二兒子說話。不是因為於雲複目前是於家級別最高的子弟,五十齣頭便執掌最高宣傳機構,位列政治局委員,更重要的是父子倆說話對脾氣,一點就透,不需要象於渝琴那樣需要把話說得很直白,那就沒意思了。


  於雲復的缺憾是沒有兒子,妻子嫁過門時就病怏怏的身體一直不好,常年離不開藥,自然不可能懷孕。在雙江工作期間找了個情人,生下趙堯堯,之後也不斷地努力,可是出了滑胎的毛病,每次懷上幾個月就流產,子宮越刮越薄,幾年後不敢再嘗試。調到京都后,於家幾個兄弟多次暗示他另想辦法,於雲復倒是用情專一的人,何況京都政治圈波譎雲涌,鬥爭複雜,必須步步小心以免被對手抓到把柄,漸漸心思也就淡了。


  目前於家新生代共有三人,分別是長子於秋荻的兒子於鐵涯,女兒於鐵梅;三子於道明的兒子於正華。


  對於他們仨,於老爺子其實都不太滿意。於鐵涯和於鐵梅的性格非常類似於秋荻,做事功利性太強,很多時候用心能被對方一眼看透,這是官場大忌。於秋荻也由於這個毛病,在央企裡面跌打滾爬幾十年最終止步於集團副總位置,無法更上台階。於鐵梅還好,畢竟北大中文系畢業,官場混不下去就轉到文聯混了個中層幹部,成天寫寫劃劃倒也不錯。於鐵涯是於家的長孫,於秋荻對他寄予厚望,不遺餘力多方奪走支持,於老爺子迫於無奈,只得在於鐵涯兵敗石陀后,挺著老臉打了幾個電話,給他第二次機會。


  至於於正華,於老爺子想想都搖頭。把他送到美國喝了幾年洋墨水,回國后看什麼都不順眼,動輒這個要推翻重來,那個要從根子治起,於老爺子經常反省讓他出國是不是近幾年來犯下的最嚴重的錯誤。


  為防止捅漏子,於老爺子不敢讓他下基層,也不敢放到京都部委,而是煞費苦心幫他安排了一個特殊的崗位:


  京都監察局行風管理辦公室監察員。


  你不是喜歡揭露陰暗面,處處照搬西方管理體系嗎?那就慢慢玩去吧。


  於老爺子很悲觀地估計,於正華的理念不可能回歸正常,最終將成為憤世嫉欲的邊緣人。於渝琴的兒子聞洛學習比較優秀,但研究生畢業后前途漫漫,存在諸多變數,況且他畢竟姓聞,不能算真正的於家子弟。


  由此可見,於鐵涯不單是於秋荻,實際上是整個於家唯一的希望。


  於老爺子自責的是,既然於鐵涯的前途如此重要,趙堯堯又是於雲復的女兒,昨晚婚禮為何不做得漂亮些,讓外界看到於家的豁達大度!由不善應變的於渝琴領隊,難怪被白家壓得喘不過氣來,只能回家生悶氣。


  一直以來,於老爺子與白老爺子之間並無深交,也沒有利益衝突,在官場里井水不犯河水。但為了方晟,白老爺子多次主動出手站到於家對立面,令於老爺子非常生氣。


  一個副處級幹部,犯得著嗎?何況他是於家的女婿,跟你白家何干?


  但白老爺子縱橫戰場數十年,打過無數硬仗惡仗,擅長運籌帷幄決戰於千里之外,他這麼做,除了那個使他起死回生的小寶,一定另有緣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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