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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1章 密會臻臻

  方晟的話說得很重,明顯與他的身份不相符。


  在縣常委會上,通常只有曾衛華能用這種告誡的口吻說話。今天方晟不僅公然說了,且針對性很強,大家都知道並非挑戰曾衛華的權威,而是給蔣樹川難堪!


  官場鬥爭在絕大多數情況下,不是老百姓想象的血肉橫飛,剔刀見骨,如於鐵涯和蔣樹川聯手調查程庚明,其實反顯得簡單粗暴,缺乏藝術性。真正的官場鬥爭應該在和風細雨、談笑風生中進行,既展示己方實力,又令對方有苦說不出。


  一年前蔣樹川空降黃海,擺出不偏不倚、不滲和地方具體事務的姿態,獲得幾方勢力尊重,彼此抱著井水不犯河水的態度相處。但程庚明受賄事件透露蔣樹川已跟於鐵涯坐到同一條船上,方晟不可能忍氣吞聲,要強力反擊讓蔣樹川體會到跟自己作對的苦澀!


  方晟話音剛落,庄彬緊接著說:「關於縣府大院包干區的問題,我已經多次在常委會上提過,今天再說一次。各人自掃門前雪是最基本的素質,跟黨員幹部覺悟沒關係,可即使這樣,就是有人做不到。蔣書記,紀委的衛生包干區有多少天沒有動過掃帚了?紀委幹部忙,難道其它部委辦局都在吃閑飯?都在同一個院里工作,低頭不見抬頭見,老盯在後面催促總不大好,但領導幹部要做出表率作用啊。」


  蔣樹川腹背受敵,臉上肌肉直抖,坐在那兒不吱聲。


  於鐵涯欲幫他緩頰,一時想不出理由。鄭沖張嘴剛說了個「我」字,庄彬搶先道:


  「經濟開發區衛生也是老大難問題,鄭常委覺得呢?」


  鄭沖一下子泄氣,道:「我會儘快部署到位。」


  缺少邱海波真是一大損失,於鐵涯暗想。眼下十一名常委,方晟、庄彬、房朝陽和齊志建是同一陣營;他、鄭沖、付連天,以及勉強也算一個的蔣樹川是一派;侯宮升、戴部長飄忽不定,哪邊勢力大便往哪邊倒;曾衛華則樂得坐山觀虎鬥,對縣委書記來說,如果常委班子一團和氣反而值得警惕。


  常委會後第二天,財政局退回幾十張紀委辦公室報銷的餐飲發票,有的章印不清,有的不是正規發票,有的超過接待標準。紀委那邊知道都是蔣樹川惹的麻煩,加之兩台立式空調遲遲沒到位,開會都得借用其它單位會議室,按慣例要提拔的幹部名單也擱在組織部,怨言四起,負面情緒甚至帶到紀委黨組會。


  相比針對蔣樹川的凌厲攻勢,正府內部還象以往那樣平靜和諧,例行召開的縣長辦公會上方晟保持謙和謹慎的風格,絕少動輒否決於鐵涯的提案,即使有反對意見也以協商的口吻。庄彬雖從來不把於鐵涯放在眼裡,常委會上經常公開對嗆,但對事不對人,坐在一起討論工作還是認真細緻,說話也沒有平時的火藥味。


  反常的情況反而引起於鐵涯不安。


  以方晟四處圍剿蔣樹川的力度來看,此次對於調查程庚明,方晟應該相當惱火,決心讓蔣樹川吃點苦頭以免後面再玩花樣。可對事情的始作佣者,方晟卻輕輕放過,連句責怪的話都沒有。


  方晟可不是寬宏大量、心胸寬廣不計仇的人,唯一解釋是正在醞釀更大更深的陰謀。


  於鐵涯坐在辦公室苦思冥想,從日常言行到分管工作通通在心裡過濾了一遍,不禁啞然失笑。身正不怕影子歪,自己明明沒做什麼錯事,何必怕成這樣?方晟強煞了畢竟只是屈於自己之下的副縣長,單憑這一點就足以控制大局。


  周五上午,樊紅雨回到黃海,不是正式上班,而是找曾衛華續假。本來以宋樊兩家的身份背景一個電話便可解決,她覺得還是親自過來比較好,當然暗地裡存了個小私心:把兒子帶給方晟抱一抱。


  密會的地點選擇在黃海老城區衚衕里一家茶座,車子開不進,須步行兩百多米才能抵達。樊紅雨此行帶有兩名保姆和兩名警衛員,保姆是宋家的,警衛員是樊老爺子堅持為她配備。來茶座時她把保姆留在宿舍,兩名警衛員則安插在巷子暗處,發現情況及時通報。


  方晟提前三個多小時到茶座,好容易等來樊紅雨推門而入,激動地上前一把抱過兒子,摟了又摟,親了又親。要說血脈相連這個字真有幾分道理,孩子雖才幾個月,處於懵懂無知狀態,卻不抗拒陌生人摟抱,不哭不鬧,相反瞪著圓溜溜的大眼睛朝方晟看,目光中充滿好奇和探尋。


  「小名叫什麼?」


  「臻臻。」


  方晟雙手將兒子高舉過頭轉了一圈,歡呼道:「臻臻——」


  孩子樂得格格直笑。


  樊紅雨倚在桌邊雙手抱臂,含笑看著真正的父子間嘻樂。生養孩子后她反比以前瘦了些,卻平添幾分豐腴甜美的少婦韻味,高聳的胸部,柔韌的腰肢,結實的臀部,宛如沉睡千年時刻爆發的火山。


  方晟盯著她打量片刻,心頭一熱,忍不住靠了過去。樊紅雨面色一冷,連退幾步,搖搖手道:

  「不行。」


  「為啥?怕孩子看到后亂說?」他調侃道。


  她還是搖手,隔了半晌道:「上次在梧湘的感覺……太美了,留著記憶最好,我怕越跟你接觸陷得越深,最終象吸毒一樣戒不掉……你有足夠多的女人,無所謂少我一個,但我……或許會飛蛾撲火,所以為了你我,為了宋家,還是保持距離吧。」


  方晟沉默了,不停地吻臻臻的額頭,臻臻「咿呀呀」似乎想說話,白嫩的小手在他臉上划來划去。


  她繼續說:「宋仁槿沒臉問臻臻父親是誰,不過有了兒子掩護他更肆無忌憚,好幾次竟然把朋友帶到家裡,唉,我怕紙包不住火,這種敏感禁忌的醜聞早晚會傳出去,到時他的政治生命固然完結,宋家將遭到沉重打擊,甚至波及我們樊家。而臻臻的身世有可能成為各方矚目的焦點……」


  方晟最煩樊紅雨等紅色貴族子弟凡事把家族放在首位的思維方式,反感地說:「你怕了么?那就把臻臻給我,我自有辦法將他撫養成才!」


  「唉,你當然不能理解,」樊紅雨幽幽道,「於家、白家、宋家、樊家,這些京都家族當下正面臨不進則退,隨時有可能分崩離析的局面,一旦在政治上失勢,緊跟而來的便是龐大利益體被拆解、瓜分,以及經濟方面的清算,即使不會株連九族,起碼十年之內要打壓得抬不起頭……」


  「你打算怎麼辦?宋仁槿肯定是狗改不了吃屎。」


  「利用這段時間儘可能多地跟他在各種場合秀恩愛,」她蹙眉道,「回到家各睡各的房間,他暗中跟朋友勾搭,我專心陪臻臻,這些情況宋家都曉得,睜隻眼閉隻眼而已,或許他們心懷僥倖,認為宋仁槿為了延續家族香火勉為其難跟我……目前為止無人懷疑,因此我更要千方百計淡化你我之間的關係……」


  方晟終於聽出她的意圖,失聲道:「哦,你準備離開黃海?」


  「不然呢?這種事只能瞞過一時,時間長了難免露馬腳。」


  想到白翎的疑惑,愛妮婭的質問,方晟不由點頭道:「有道理,只是……以後我再也看不到臻臻了,對嗎?」


  這時臻臻雙手捏住他的嘴格格直笑,方晟心一酸,竟有要流淚的感覺。


  樊紅雨似笑非笑:「挪個地方誰還認識你方大縣長?我不會走遠,還在雙江省混。」


  方晟恍然大悟,笑得合不攏嘴:「那就好,那就好。」


  「不是你想的那樣,」她咬著嘴唇說,「你可提醒你,以後即使見面只能和臻臻親熱,不準碰我……我們之間發生的事已成過去式,明白嗎?」


  「唉,又來了。」方晟氣沮道。


  周五下午曾衛華又找方晟單獨談話,提出把范曉靈調到教育局任局長,縣委辦李副主任到景區管委會任副主任,提個正科級。方晟心知曾衛華開始往景區管委會滲沙子,並不介意,因為眾所周知范曉靈是原紀委書記凡鎮宇的遠房表妹,雖說到了管委會才一路升遷,並非嚴格意義上方晟的心腹,當然沒人知道兩人在霄龍雪山頂峰發生的一幕。


  把親信分散到各處,正好符合方晟近期規劃,對范曉靈而言調到教育局任局長,一方面實現個人仕途突破,首次主持工作,另一方面也是洗白,讓外界忘掉方晟,忘掉景區管委會。


  徐靖遙在縣招待所、叶韻在海陵,均經營得有聲有色,生意持續火爆,酒店管理進入常態化后,叶韻悄悄撤出冬誠大酒店,又悄悄把海陵轉給徐靖遙,按方晟的指示全面撤出黃海。


  「接下來幹什麼?總不能成天躲在家裡數錢玩吧?」叶韻打電話問。


  方晟沉吟片刻:「目前情勢看恐怕先得在家數錢玩一段時間,等我有了新部署再通知你。」


  她不滿地問:「為什麼?」


  「不為什麼,」他淡淡道,「反正你手裡有了足夠資本,也可以隨便玩,我不會幹涉。」


  「不不不,我聽你的。」叶韻笑眯眯說,一付跟定他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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