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2章爛尾工程
至周日,警方對林楓、程庚明等人的羈押已超過24小時,體制中人不便多說,陳益彬的經紀人已正兒八經遞交律師函,無奈之下只得全部釋放,改為監視居住,並限定不準離開瀟南。
由於沒擺脫殺人嫌疑,程庚明心情和狀態很糟糕,朱正陽沒搞接風宴,悄悄把他接到酒店洗澡、休息,不多打擾。
一干刑警壓力更大,已兩天兩夜沒睡,嚴華傑周一上午還得到省正府向常務副省長田澤回報案情:事關省城市委常委和省正府高級領導幹部,田澤不能不出面表示關注。
領導的關注就是壓力,因為案發在上周五,目前為止省委領導尚未表態,但「限期破案」四個字若等領導說出來就沒意思了。
唯有自我加壓,承諾限期抓獲兇手!
空前緊張的氛圍下,方晟取消去酒店探望程庚明的念頭,直接打車來到愛巢,與徐璃歡度浪漫溫馨的周末。
溫存纏綿之餘,徐璃不經意說起上周五中組部電話徵求意見,是否願意到條件艱苦的邊疆工作,並暗示答應的話會就地晉陞副部,前提是滿三年才能回雙江。
「沒思考就拒絕了,三年,我怎捨得離開你呀。」
徐璃軟綿綿道,嗲得方晟全身都酥了。
「換我的話真得考慮考慮,副部還是很有誘惑力的。」
「拿命換啊,」徐璃不以為然,「畢業時我們中組部選調生面臨分配去向,留京都或到沿海地區的一律科員,自願赴邊疆的起步就是副處,當時有倆男生一咬牙就去了……」
「如今呢?」
「一個死於心臟病,高原地區很常見的猝死病症,孩子才六歲;另一個執行民族政策方面出了偏差,回到遼北老家任正處職。」
「結果不盡如人意啊。」
「低一屆有個學弟目前還不錯,提到副部了,雖說早過了服務期卻不敢回家,因為在高原地區生活時間太久,反而不適應內地氣候,容易發生『醉氧』等癥狀。」
「噢——」
難怪陳皎明知父親意圖執意不肯,邊疆鍛煉將是異常艱辛的考驗。
臨睡前徐璃還說韓青在瀟南工作很不舒心,跑到房桐面前訴苦,要求回省委組織部。
「唉,都提到正廳了還那麼天真,房桐怎麼可能讓他回爐?」徐璃感慨道。
方晟則擔心道:「眼下風緊,他這種態度別撞槍口才好。」
周一清晨,方晟懶洋洋起床時,廚房裡飄來令人饞涎欲滴的香味:嫩得恰到好處的煎雞蛋和培根,排列成愛心形的西蘭花,切得薄如蟬翼的香腸,以及熱氣騰騰的牛奶、吐司麵包。
擺放在潔白的盤子里,色香味俱全!
「老婆,我太愛你了!」
方晟忍不住擁抱徐璃,她嗔怪道:「不再是別人的老婆,是否很不過癮?」
「不是,」他坦露心跡道,「你讓我知道什麼才叫平淡的婚姻生活,未來,有朝一日我們會這樣長相廝守,永不分離。」
「真的?拉勾!」徐璃冰潔冷艷的臉龐綻開幸福的笑容。
周一中午,京都方面傳來消息,於鐵涯終於如願以償,調到朝明省永旺市任民政局局長,正處級。
事有湊巧,或者說並非湊巧一切都是人為安排,陳皎就分管民政。愛妮婭那邊只須備案,主要還靠陳皎。
饒是如此,於秋荻還是逼於道明專門給愛妮婭打電話;另一方面於老爺子輕描淡關照方晟,「請愛省長多關照」。
方晟再出色,在於家眼裡畢竟是外姓,於鐵涯才是真正自家子弟。
時至今日,於家已不指望於鐵涯重回詹印、吳郁明等競爭行列,通過與方晟的較量也感覺到差距,只想他振作起來,在仕途走得更遠,最好達到正廳甚至副部,與於家在政壇的重量級地位相稱。
作為受過挫折的幹部,要達到這個目標有點困難,因此全靠地方不遺餘力提攜。
幫是情分,不幫是本分。於家再有勢力,總有無能為力的時候。
方晟如實轉達於家的期望,愛妮婭淡淡說感覺我來朝明是開闢戰後根據地,殘兵敗將都轉過來了。
想想陳皎、姜源沖、於鐵涯,方晟也覺得好笑,遂說以後我在雙江混不下去也跑你手下幹活。
省省心吧,起碼也要跟吳郁明拚個同歸於盡。愛妮婭道。
提到吳郁明,這些日子同樣不順心。
受陰陽合同風暴影響,曹總處境愈發艱難,手底下心腹接二連三被稅務機關傳喚,各地影視城均有審計、監察、紀委等調查組進駐,他入股或擔任製片的幾部電影或被撤檔,或被雪藏,一付萬事皆空的凄慘景況。
此時結識再多大領導都沒用,譬如吳曦,根本不可能向稅務總局打招呼,官至他這個等級,決不會沾半點違紀違規的勾當,即使偶爾過問也通過秘書或非常曲線的方式。
見吳郁明仍無進展,曹總畢竟是商人,說翻臉就翻臉,立即指示財務中斷匯款!
影視基地是燒錢的活兒,沒錢一天都撐不下去。受此影響,鄞坪山一期工程全部停擺,孤零零矗立在那兒成為半拉子工程。
吳郁明心急火燎想了若干辦法,包括動用京都圈子的資源、吳家在各地的資源,以及梧湘、舟頓舊部資源,都行不通。
本來,影視圈就是相對封閉的圈子,有獨特而隱密的生態,有異於官場、商界的規則,甚至演員、明星們的思維方式都不同於圈外。
拿官威、金錢去公關根本沒用,眼下講究的就兩個字:流量!
流量代表明星擁有的人氣和擁躉,代表市場熱度,偏偏這是官場不能給予的。
病急亂投醫,吳郁明竟想讓舟頓幾位大老闆集資入股以解燃眉之急,但齊總和曹總都不樂意。
齊總擔心股權過於分散不利於影視基地運作;曹總就是存心不讓吳郁明輕易過關。
這關係到能否建起與喬娜溝通的橋樑,擺平陰陽合同風波!
吳郁明被逼上梁山了。
周四下午,鄞峽召開市委常委會,討論研究三個議題——以議題迫切程度,周一上午就應該開會,可吳郁明哪有時間?三天飛了五個城市,橫跨上千公里,就想儘快落實資金問題。
但事情不能再拖,幾經協調才定於周四下午。
第一個議題是人事任免。鄞洲縣領導班子里有兩人到二線年齡,按慣例轉到人大政協。由於縣委書記諸葛誠屬於隱藏較深的本土派,頗獲吳郁明和方晟賞識,人事調整基本按他的提議,將鄞洲兩個經濟大鎮鎮書記提拔為常委。
本來這事兒挺順利。市委書記點了頭,市長沒意見,組織部長樂意促成,接下來就是常委會走過場正式發紅頭文件了。
偏偏鐵板釘釘的事出了幺蛾子,鄞洲縣17名科級公務員聯名舉報諸葛誠任人唯親、夥同嫡系幹部官商勾結,利用多項重點工程大肆撈取好處,並指兩名縣委常委候選人都是諸葛誠一手培植的親信,聯手製造了鄞坪河大橋爛尾工程的醜聞!
自古以來鄞坪山三面環水,只有鄞坪村一條難走的鄉間小路通往縣城,由此限制了旅遊開發。四年前為解決交通問題,鄞峽市正府前後在省里跑了幾個月,終於拿到修建鄞坪河大橋的批文。
主持工程的便是時任鄞坪縣長的諸葛誠,他倒真有能耐,把省里下撥的幾個億折騰得精光,橋還沒建到三分之一。沒等省領導問責,報告如雪片似的飛過去,強調地質因素和技術難題,認為當初預算過於草率,沒有估計到實際施工所碰的困難,要求追加建設資金。
市委常委竇康、慕達等人全力維護,書記市長也抱著家醜不外揚的心態,不想把事情鬧大,於是不再申請追加資金,也不追究修橋資金管理使用不當問題,三分之一橋體就被扔在河裡,成為臭名昭著的爛尾工程。
為什麼不索性拆掉,丟在偌大的河裡丟人現眼呢?
諸葛誠找人做過測算,要把爛尾橋拆得乾乾淨淨大概得上千萬,摸摸財政口袋實在出不起,找上級撥款又怕挨罵,只得硬著頭皮視而不見。
這段醜聞,吳、方兩人剛到鄞峽時也聽說過,由於語焉不詳,加之諸葛誠掩飾很好,便覺得是體制和觀念問題,責任不能由諸葛誠一個人扛。
17名科級公務員是實名舉報,附有親筆簽名和身份證複印件,擺出魚死網破的決絕態度!
其中有12人參加過鄞坪河大橋工程項目,很有心地保存了大量圖紙、資料、通知和發票,以圖文並茂方式揭發諸葛誠的醜惡嘴臉!
為什麼自斷後路?舉報信里講得很清楚:其一,從市裡到縣城都聽說諸葛誠深受書記市長賞識,仕途高看一線已成必然,實在不想讓這種兩面三刀的奸詐小人陰謀得逞;其二,諸葛誠推薦提拔的兩名鎮書記,很巧合,都是鄞坪河大橋工程指揮部副總指揮,其中貓膩不想可知;其三,為逃脫罪責,當年諸葛亮指示轉移並銷毀大批工程圖紙、檔案,在此過程中參與工程建設的幹部、專家們作了堅決反抗,其後均遭到打擊報復。
倘若諸葛誠兩名親信上位,必將展開更嚴苛的正治追殺!
反覆斟酌,他們決定背水一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