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8章 中途退學
工作需要就是個萬金油,塗到哪兒都行——在黨校脫產學習也是工作需要,但哪項工作更重要,解釋權在領導。
白鈺尋思包育英的「朋友」八成是黃曉松,消息來源可靠,遂道:「當前苠原沒到離不開她的時候吧?離不開的穩坐中軍帳呢。」
包育英臉色凝重:「調虎離山,削弱簡剛在苠原影響力是繆文軍的點子,你想想什麼人能壓住繆文軍單單給王彩美開口子?此事不簡單!」
沉思良久,白鈺鼓足勇氣道:「包主任,我直話直說,王彩美回歸與宥發集團有關么?」
長時間沉默。
包育英緩緩起身在屋裡踱了兩圈,站在窗前看著外面的絲瓜藤架,道:
「是不是宥發集團都無關緊要,反正人家沖著簡剛的面子而不是針對你,沒必要四處樹敵,這是我的肺腑之言,小白。」
幡然醒悟,白鈺跳下床拱手道:「多謝包主任提醒,我還年輕,今後有考慮不周之處請包主任不吝指正!」
「鄉鎮是個大染缸,很容易磨滅掉人的意志和銳氣,所以鄉鎮幹部處境艱難啊,尤其成長鍛煉中的年輕幹部,」包育英喟嘆道,「幫你,我沒有任何私心,純粹不忍眼看著好端端的苗子走歧路、彎路。」
「從到苠原第一天起包主任就給予幫助,之後總在關鍵時刻出手,我都銘記在心。」
「公益養老院開始動工了;扶貧資金使用分配渠道被你處處設卡;而且最近你在查往年扶貧賬,是吧?」
「只針對荊家寨村,去年村主任去世后把之前的賬簿封存到鄉里,上周我又發生財政所檔案室里送來的是假賬。」白鈺如實道。
包育英曬笑道:「邱彬那個檔案室就是假賬窩,裡面只有白紙是真的,」他拍拍白鈺的肩,「假賬的事不用查了,專心致志做好本職工作吧。」
「為什麼?」
「因為我在查!」
包育英一字一頓道,臉色嚴峻無比,「那件事背景複雜程度遠超想象,大概你也聽說了我就因為此事險些萬劫不復,所以不要介入,爭取兩年內搞出成績提拔半級,不然早點離開!」
「被任命經濟副鄉長,我已沒有退路。」白鈺道。
「那就迎難而上,讓苠原有明顯的起色,」包育英道,「但站在簡剛立場並不願意看到變化——苠原發展再好他也不可能提拔,穩穩墊底保住貧困鄉帽子才是王道,因此王彩美回歸就想全力狙擊你!」
「希望包主任鼎力相助。」
包育英點點頭:「我當然一如既往,但你注意爭取楊江……他是不想在苠原呆下去了,目前四處活動,但肯定不可能說走就走,最快也要等一年期滿。這段時間他支持誰反對誰都無所謂,但對我、你可就大不一樣。」
白鈺訝然道:「掛職鍛煉不滿兩年不準提拔,他願意放棄?」
「町水那邊原單位出現一些情況,加之在苠原幹得不是很順心,他是心灰意冷了,很正常,每年到商林掛職鍛煉的幹部最終大概只有一半得到善終,環境險惡啊。」
「鄉主要領導的評價很重要,只要他腦子裡尚存一絲翻身念頭就不會輕易得罪簡剛。」
「理論如此,不過……」
包育英壓低聲音道,「看得出他對簡剛又恨又怕,唯獨沒有敬意,據風聞楊江可能有把柄在簡剛手裡。不會是財務費用,大權握在尤德山手裡;扶貧資金他也撈不著,邱彬這方面八面玲瓏且謹慎小心;想來想去只有男女關係,假如風聲傳出了,就不再是把柄,楊江反而懷疑簡剛使的壞!」
白鈺立即想到虎血酒,想到妖冶放蕩的鳳花花,不覺點頭道:「很有可能,很有可能!」
「我會暗中打探,你的任務是跟他搞好關係,盡量釋放善意就行了,伸手不打笑臉人,他都不想呆下去了就意味著跟你沒有利益衝突,反而容易走近……」
包育英還想說什麼,門被輕輕推開,藍依只進了半邊身子乍見包育英,窘迫地僵在原處。
「哈哈,周日是該出去呼吸新鮮空氣,不打擾了。」
包育英善解人意地主動告辭。
「你是藍依,還是藍朵?」白鈺猶不放心地多問了一句。
藍依跺跺腳,摘下口罩道:「羞死人了,你還疑神疑鬼……」說著反鎖好門。
霎時白鈺變得虛弱起來,捂著頭道:「一夜沒睡好,渾身處處疼得要命,哎喲……」
藍依趕緊扶他上床,道:「藍朵也是,哼了大半夜才睡著……揉哪兒呢?」
她揉一處,他就慘叫一聲,揉了幾下她紅著臉說:
「到底揉哪兒不疼?這麼叫,被人聽見還以為我在虐待你……」
白鈺目光閃動,道:「只有嘴沒受傷,多揉揉沒事兒。」
她卟哧一笑,掠了掠垂下來的長發,主動獻上香吻。此時她身上似蘭似麝的馨香飄浮在空氣里,又純凈又溫暖,恍若置身於最美妙的天堂。
這個吻大概有一個世紀長。
吻得她全身沒了力氣,小貓似的伏在他胸前,隔了半晌道:
「昨晚我才知道,藍朵也是溜出來逃婚的。」
「啊,姐妹倆組團逃婚啊,你家父母該有多專制。」
「所以悶了一肚子氣情緒很差,多多諒解她吧,反正她也受到教訓了。」
「已經諒解了,不然你肯揉這兒嗎?」白鈺輕撫她的秀髮,「再來一次。」
藍依連連搖頭:「我不,我怕……專制的不是我爸媽,而是爺爺,所有事都他說了算,全家都怕他。」
「藍朵也怕?她應該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兒。」
「不聽話的爺爺真打!藍朵被打的次數最多,每次媽媽只能躲在房間里哭,都不敢露面勸阻。」
「你呢?」
「我從小就很乖啊,爺爺最喜歡我,」藍依嘟著嘴說,「除了這次,我可不能因為聽話就嫁給不喜歡的人。」
「傳統婚姻是先結婚後戀愛,或許婚後慢慢就喜歡了。」白鈺逗她道。
「才不,我跟他都在碧海交大讀本科,他那德性我了解得一清二楚。」
「官二代標配,不學無術的花花公子?」
「倒也不是,反正,反正就是挺無聊挺沒勁的委瑣男。」
白鈺索性打破砂鍋問到底:「後來也在省紅會工作,成為你的上司?」
「他是研究生哎,兩年提拔副科職,正好我倒霉分到他手下,噢,也不,」藍依若有所思道,「兩年前爺爺就吹過風,恐怕刻意撮和。幸好省紅會有位大姐很同情我,向領導建議安排我到苠原輪值鍛煉一年……」
「明年回去怎麼辦?」
「說不定他有新去向了——他家人希望他從政,進省紅會不過是曲線救國解決科級待遇,再說到時我們已經……」
「已經什麼?」白鈺怦然心動。
藍依害羞地又一次獻上香唇,屋裡異香愈濃,熏熏然令人陶醉其間。
廝磨到中午藍依才回去陪藍朵吃飯,出門又碰到包育英,她狼狽得差點絆倒——年輕男女鑽在屋裡半天不出門,不想可知在幹嘛。
說好的呼吸新鮮空氣呢?
周一上午,王彩美果然出現在鄉府大樓,五分鐘后簡剛召集黨委委員們開會,強調從今天起王彩美鄉長正式回歸,主持鄉正府全面工作。
簡剛隨即又宣布一系列分工調整,明確王彩美為經濟發展領導小組常務副組長,今後涉及全鄉經濟發展事項必須由組長、兩位副組長共同研究決定,重大事項提交黨委會。
兩票對一票,很輕鬆地就把白鈺架空。
涉及鄉其它方面工作,簡剛也處處把王彩美塞進去,包括根本就是花架子的政法工作領導小組、糾風辦等黨委下設的臨時機構,以至於李國亮、薛寅臉色都有點不好看,意識到前期幾次失利使得簡剛提高了警惕,著重提升王彩美在鄉黨委里的地位。
她能力水平固然差勁,但忠心耿耿這一條無人能及,畢竟,畢竟是他的女人嘛。
包育英、白鈺等人都面無表情;楊江則心不在焉在筆記本上寫寫劃劃;鄭家福半陰半陽說了句:
「晚上為王鄉長學成歸來接風啊。」
簡剛還沒來得及接話,王彩美直率地說:「接個屁啊,中途退學連張證明都沒有。」
到底肚無點墨!
白鈺等人心中竊笑,簡剛臉上卻有些掛不住,沉聲道:
「鄉里工作要緊,證明那東西就一張紙而已,沒啥用!」
包育英正色道:「這個我要糾正一下簡書記,黨校培訓是提高幹部用馬克思主義立場、觀點、方法觀察和處理問題的能力;同時結合新形勢提高幹部政治思想觀念和科學文化水平,增強黨性,進一步發揮先鋒模範作用。怎麼能說『沒啥用』呢?德山同志快把這句話刪掉,不要記錄!」
其實他不說,尤德山也不可能記錄,包育英就是存心給簡剛添堵。
簡剛冷冷道:「育英同志會錯意了,我的意思彩美同志不算中途退學,而是因為苠原鄉工作需要中斷學習的,以後有機會還會補上,是吧,彩美同志?」
簡直就是把台階遞到腳底下,王彩美卻一撇嘴說:「最好不去,成天坐得腰都疼,還是回來工作好了。」
簡剛噎了兩三秒鐘一揮手道:「散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