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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92章 挑戰底線

  「小白……」


  黃大爺的聲音似從遙遠山谷傳來,夜幕里有種不真實的感覺,「你爸那件事……種種原因我接觸相關方面的人比較多,綜合了解的情況稍微深入些,今晚在這兒不妨透露三句話——切勿外傳,哪怕在你媽面前別提!」


  白鈺強自抑制住砰砰亂跳的心,沉聲道:「我發誓!」


  「第一句話,到目前為止真正知道內幕的不超過一個巴掌——五個人,其它所有臆測都是胡說八道,不要相信!」


  「第二句話,等他公開露面那天才是真相大白之日!」


  「第三句話,事發時黃海系無一人知情;方晟系無一人參與;他最後有公開記錄的活動是晚上去了愛妮婭辦公室……」


  白鈺雙拳握得格格直響,緊咬牙關道:「後來呢?」


  「離開她辦公室后就失蹤了。」


  「京都是天網工程第一批全覆蓋地區,想找只蒼蠅都不費吹灰之力,一輛車兩個人從海子里出來又途經平安大街,怎麼可能憑空消失?」


  隔了半晌,黃大爺緩緩道:「京都警備區將沿途監控都關了。」


  「媽媽——」


  白鈺失聲叫道,霎時震驚、憤懣、絕望、痛苦、悲涼、酸楚等情緒交織到一起,全身血液象被抽干似的,站在原處如寒風中飄零的落葉。


  關閉沿途監控這件事,白鈺真是頭一回聽說。


  「但是,」足足三分鐘他的思維才恢復正常,「京都監控豈是說關就關?事前要有報備,事後會有追究的!」


  黃大爺只說了四個字:「線路檢修。」


  「這……這都是真的?」


  白鈺只覺得頭痛欲裂,用力揉著太陽穴蹲了下去。


  黃大爺也蹲到他身邊,拍拍他的腦袋道:「從另一個角度講,是不是確保了你爸的人身安全?」


  白鈺霍然轉頭看著對方,黑暗中卻看不清表情,獃獃隔了很長時間,問道:「您說真正知道內幕的,會是哪幾位?」


  「你爸,愛妮婭,於白兩家加起來算一位,另外頂多還有一兩位吧,但朱正陽他們真不知情。」


  「黃大爺,他從愛妮婭辦公室出來后失蹤,說明根源出在愛妮婭身上!」


  「她堅持說那晚只談了上高經濟發展方面的工作,而且他好端端從辦公室離開,都有目擊證人,」黃大爺道,「但從那時起你爸就拒接所有人的電話,後來信號中斷……但我告訴你,小白,政治事件往往不能單看錶象,於情於理於國於民,愛妮婭都沒有理由逼退你爸,即便從她個人利益角度出發也利大於弊;退一步講你爸當時的能量已足夠大,幾個電話就能組織起有效的反擊,但他沒打還將手機扔了,說明什麼?」


  白鈺一屁股坐到冰冷堅硬的山地上,目光茫然而散亂。


  黃大爺又拍拍他:「小白啊,你只管做好自己的事,走出能力範疇的任它去……今晚真喝多了,人老話多,盡講醉話,回去睡了……你也早點回去休息。」


  說罷便消失在漆黑之中。


  當夜白鈺克制再克制,終究強忍住打電話給白翎的衝動。


  能說的話,白翎早就說了;不能說的話,更不可能在電話里說。想通這一點,白鈺索性狠狠心關掉手機上床睡覺。


  兩村民選工作進入尾聲之際,縣城突然傳來驚聞:聞功死了!


  據說是夜間突發心臟病,搶救無效身亡。因為他單獨囚禁,且夜裡各通道、關卡緊鎖,防守嚴密,可以排除他殺的可能。


  簡功家人到縣裡鬧事,嚷嚷簡功身體很好,心臟方面從來沒問題。醫院方面解釋說心臟是人體僅次於大腦的複雜器官,過去沒有不代表現在沒有,現在沒有不代表今後沒有,心腦血管疾病向來都是不可預防和不可控的。


  無論眾說紛紜,簡剛心情大好,難得有心情召集黨委委員們開會討論近期耽擱下來的議題后,居然破天荒地提出晚上到對面福地酒樓祝賀一下。


  祝賀什麼?表面理由是苠原鄉各項經濟指標比去年有了大的突破,扶貧工作、基礎設施建設、村委會民選、公益養老院、藥草藥材市場等多項工作獲得縣裡肯定。


  話說這些工作不都是在白鈺努力下取得進步嗎?

  真正的理由大家都知道,祝賀簡功歸天唄!世上只有死人才能永遠保守秘密,簡功一死,簡剛肩上的包袱卸掉大半。


  無事一身輕,席間簡剛難得談笑風生,頻頻發起一個又一個話題。他酒量本來就大,一把手親自勸酒班子成員自然湊趣相陪,這頓酒喝得熱鬧異常。


  包育英惦記著第二天要到蘆溝村主持選舉大會,始終喝得比較克制,快結束時打了聲招呼,把李國亮、白鈺先叫走,準備晚上再召集選舉委員會成員碰下頭,逐個落實工作要點。


  少了人,簡剛興緻不減,又開了一瓶跟王志海、薛寅、鄭家福分掉,王彩美破例喝了幾小盅已不勝酒力,邱彬已半途跑了兩趟衛生間大吐特吐,歪在旁邊沙發上已經睡著了。


  唯一沒喝的就是齊曉曉,她已被鄉鎮幹部不要命地喝酒作風所驚呆,而他們談及男女關係時粗魯、直白、骯髒程度,令她全無胃口。


  悄悄清點空酒瓶,8.5個人(王彩美只算半個)居然喝了10瓶酒!齊曉曉都懷疑包育英等人是不是借口去蘆溝村而躲酒,喝這麼多討論什麼工作?恐怕半路上就顛得睡著了。


  好不容易吃完,簡剛卻又開始搭班子打牌:


  「志海、老薛、家福都去,好久沒較量牌技了……彩美、曉曉也加入,押哪家勝!」


  「我累了,還是回去睡覺吧。」王彩美推脫道。


  齊曉曉道:「我不會打牌,也看不懂。」


  簡剛霸氣地命令道:「一個都不準走!看不懂就在旁邊學習,到基層工作怎麼能不會打牌呢?」


  「啊對!」薛寅大著舌頭說,「陪領導打牌也是工作,很重要的工作!」


  一行人踉踉蹌蹌從酒樓後門出去時已經晚上十點鐘,齊曉曉悄悄拉住王彩美擔心地說:

  「都醉成這樣還打牌呀?最好勸他們回去休息……」


  王彩美無奈地說:「喝醉酒的人最難勸……他們經常這樣,沒事的。」


  正說著話,簡剛被絆了一腳險些摔倒,叫道:「彩美過來扶一把,老……老子不行了……」


  王志海等人哄然大笑,紛紛說:「不能說不行,不能說不行。」


  王彩美快步上前,簡剛自然地將大半個身子搭在她肩上,手臂則摟著她的腰。齊曉曉暗吃一驚,王志海等人卻熟視無睹。


  幸好是在長長的巷子里,寒冬的晚上看不到人影。


  來到不遠處的棋牌室,老闆老闆娘一齊出來迎接,將他們安排到最大最豪華的棋牌室。


  所謂豪華,也就比普通棋牌室多了台空調和飲水機。


  坐下時簡剛醉醺醺東倒西歪,王彩美不得不坐在旁邊扶住;王志海打了個盹,頭撞到桌沿把自己嚇了一跳;薛寅將兩副撲克抓在手裡邊洗邊滑,牌掉了一地;鄭家福捂著胸口到衛生間吐了一回才稍好些。


  「還是別打了吧?」齊曉曉輕輕說。


  簡剛醉得不成樣子,這句話卻聽到了,一拍桌子道:「打,必須打!不打是小狗!」


  「對,小狗!」王志海摸著額頭附合道,這會兒倒有點清醒了。


  薛寅好不容易洗好牌,四個人開始摸牌,當然都抖個不停牌掉得七零八落,但他們就這個本事,開打的時候不錯不亂,很有章法。


  空調噝噝作響,屋內溫度漸漸升高,而簡剛等人體內酒精燒得火旺,大口喝茶。剛開始脫大衣,然後外套、毛衣,後來索性襯衫都扔到一邊,只穿汗衫光著膀子吆五喝六。


  齊曉曉閑著沒事,又不願坐到這群滿身酒氣的傢伙旁邊,便來回端茶,又佯裝下樓要水果在外面呼吸會兒新鮮空氣。


  「嗯,曉曉服務工作做得好,簡書記很滿意。」鄭家福狗嘴裡吐不出象牙。


  聽到「服務」二字,簡剛不滿地瞟了眼旁邊的王彩美,粗聲大氣命令道:


  「彩美幫我揉揉肩!」


  此言一出別說齊曉曉,就連處於混沌狀態的王志海、薛寅都愣了一下。以往酒後簡剛偶有放肆行為,頂多摟肩抱臂點到為止不會過份,今天可算是突破底線了。


  畢竟在場都是班子成員,而王彩美好歹是鄉長。


  王彩美已習慣順從,起身邊用力在簡剛肩上捏揉,邊自打圓場道:「今晚都喝多了,曉曉注意別亂說呀,男人啊喝了酒就不算人。」


  「對,不算人,我們都是活神仙!」薛寅大聲道。


  「我……我再找點水果給各位解解酒。」


  齊曉曉勉強笑著出了包廂,一口氣跑到門外深深呼吸,強自按捺住不可抑制的噁心和憎恨。


  如果說之前始終不服氣,直到今晚她總算體會到白鈺告誡背後的真誠。小說、電影里的情節都經過審查,唯有親身經歷,方知在這樣天高皇帝遠的窮鄉僻壤,鄉鎮幹部可以膽大妄為到無恥的程度。


  後悔嗎?

  如今哪有後悔的資格?世間事一旦做了就不可以回頭,必須咬牙走下去,正如主動提出與白鈺分手。


  齊曉曉從來不是自怨自艾的女孩。


  她屬於那種——下雨天拿快遞不會打電話找男朋友,而是一甩頭「這點雨能嚇得住老娘」然後沖入雨幕的硬派女碩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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