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3章交換條件
包育英的意思是上次成書計親自干預白鈺的任職問題,堂堂市委書計也不好意思一而再再而三地針對個年輕副鄉長不放,傳出去有損顏面,因而不排除授意廖長偉、雷同兩位縣委常委共同提議,份量也比較足。
包育英還分析另一種可能——從何超對白鈺輕慢的態度來看,恐怕存在負面因素,說不定季輝揣摩到「上意」,又不想得罪繆文軍,遂採取迂迴戰術暗中讓黨委系兩員大將出頭。
關於第二個可能,白鈺心裡默默否決掉了。原因很簡單,何超會嚴格恪守黃海繫心照不宣的默契,在起步階段不會幫自己,但也不會坑自己。
那麼,背景、行事神秘的成書計又為什麼刻意打壓自己呢,莫非是在忠實執行庄彬的指令?
踢開自己,讓庄驥東摘現成勝利果實,看似順理成章,但與庄驥東上次醉后吐露的真言不相符:
莊家要的是庄驥東始終壓住自己,卻始終利用自己抓經濟的能力水平,為庄驥東提拔提供助力。
庄彬應該很清楚庄驥東有幾斤幾兩,一旦自己離開苠原,能否靠邱彬、齊曉曉、鄭家福能否把高速發展的態勢撐下去,恐怕要打個很大很大的問號!
這樣看來,庄驥東乃至莊家是最不願意自己中途撤手的。
算來算去根子還在簡剛身上,自己的崛起讓他感覺到嚴重威脅,也讓他幕後勢力有失控之憂,故而不顧官場規矩悍然出手!
唉,憑空多了個如此敵視自己的大領導,還是町水最大的領導,難怪繆文軍說話都沒底氣。
「大概什麼時候調整?」白鈺問道。
「近期吧,一兩周之內的事兒,目前廖長偉、雷同倆傢伙頻頻做常委們的思想工作,勢在必得的樣子,我覺得就等繆文軍鬆口然後開常委會走流程,」包育英安慰道,「換個大鎮鍛煉一下也好,豐富基層履職經驗,對今後提拔是有好處的。隋水畢竟在南面,各方面環境都比蘆山那一帶寬鬆,再說簡剛那傢伙根本不是東西,乾脆讓得遠遠的……」
話是這麼說,但誰願意把幹了一半、紅火在望的事業撂下?白鈺只得深深嘆息。
周末藍朵突然要回東吳,藍依照例開車送到省城。白鈺無心理事,也拒絕趙天戈喝酒澆愁的建議,閑著無聊騎摩托車來到綠河谷。
不知為何,總覺得此時黃大爺是最佳傾訴對象。
「提前向黃大爺告別,我大概率要調離苠原了。」白鈺苦笑道。
黃大爺正拿著木棍搗葯,聞言很注意地瞅了他一眼,道:
「離開苠原是好事啊,你好像不開心的樣子,是不是對去向很不滿意?」
白鈺低沉地說:「如果正常人事調整,身為體制內幹部我無怨無悔聽從組織安排,問題是從上次起就有人專門針對我做文章,本來破格提拔鄉長,壓為常務副鄉長;如今苠原經濟局面剛剛打開,就有人迫不及待要把我踢開,為什麼?擔心大小工程落地、幾條產業鏈遍地開花后壓不住我,威脅個別人的位子唄!很簡單的理由,縣領導們包括繆縣長在內都清楚,卻無能為力!您說可笑不可笑?」
「是嗎?」
黃大爺緩緩站起身凝望遠處山脈,面色嚴峻,良久道:「還跟上次一樣省市有人直接電話給書計縣長?」
「這回換了手段,縣委副書計廖長偉和紀委書計雷同主動跳出來蹦噠,更可笑的事,您說紀委書計對我了解多少?我又沒犯錯誤,從未在紀委掛過號!」
「這樣是不行的!」
黃大爺難得有了怒氣,「費盡心機就為了打壓經濟工作卓有成效的年輕幹部,組織紀律性何在,組織權威性何在?從上到下,居然沒人對這種不正常的行為提出異議,難怪多年積貧,脫貧致富工作抓不上去!」
氣憤之下將小木棒狠狠摔到地上。
白鈺連忙撿起來擦了擦,反而勸道:「不過也沒關係,我想開了,大不了到隋水重頭來起!能把排名墊底的苠原發展起來,我對隋水經濟更有信心!」
黃大爺輕輕拍了拍他的後背,道:「小白,你還不太了解基層官場生態的惡劣性,絕大多數鄉鎮幹部就這樣幾年換個地方,從鄉到鎮算重用,從常務副鄉長到副書計又是重用,從副書計到鄉長算提拔,從鄉長到鄉書計就是突破……換來換去不經意間就老了,很明顯,有人想把你打入那類庸碌無為的群體當中,讓你一輩子都翻不了身!」
「噢——」
白鈺這才悟出自己考慮得還是太簡單了!
長時間艱難的思考,他沉聲道:「儘管如此,我不後悔曾經作出的決定!只要……體制里繆文軍、包育英這些領導在,我就不覺得孤單!幸好,時間在我這邊,我有信心、有勇氣跟他們周旋到底!」
「好!」
黃大爺揚眉喝了聲彩,道,「來來來,中午就在我這兒喝酒,二十五年茅台陳釀,咱爺倆好好喝個痛快!」
大概心頭鬱結煩悶的緣故,中午喝了六兩酒居然醉了,一覺睡到日落黃昏,再看黃大爺也睡得香,可見陳年茅台後勁之大。
回到宿舍,剛開門進去庄驥東就轉了過來,誇張地嗅嗅空氣道:
「喝了不少酒吧?借酒澆愁愁更愁啊。」
白鈺開了瓶水一口氣喝完,轉身打量他道:「庄鄉長好像話中有話?」
「全苠原都聽說白鄉長要脫離苦海,幫你高興呢。」
「哦,我看庄鄉長一點兒都不高興。」
「因為我知道內情,」庄驥東道,「你的存在讓某個人害怕了,想把你趕得越遠越好……這個人是誰,我知,你也知。」
「庄鄉長就是特意來提供內幕么?」
「非也,只要縣常委會沒開事情就有轉圜餘地。」
「我上頭沒人,打不到招呼。」白鈺淡淡道。
庄驥東面露笑意:「我有……我可以幫你打招呼!」
「條件?」
「跟藍依一刀兩斷!」
白鈺又開了瓶水,喝了兩口,若有所思看著對方道:「庄鄉長,你可真是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可惜的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即使我退出藍依還不會選擇你,這個道理好像已經說過幾回了,你就是不信。」
「我信,但我還想試一試,」庄驥東坦言道,「我不在乎她跟你同居的事實,我也不在乎這段愛情中的卑微角色,只要得到我想要的,我可以付出一切,也可以用盡所有手段!」
「佩服你的毅力和真誠,可是庄鄉長,我雖然很情願離開苠原,但我的道德決定了我絕對不可能拿愛情當作官場籌碼,離開苠原,我為什麼不高興?藍依也會跟著離開,你信不信?」
庄驥東故作姿態地摸摸胸口:「天吶,最後一句讓我心痛!白鄉長,你是無所謂的,到哪個鄉鎮都當鄉長,但兜兜轉轉這輩子也就止步於鄉長,你都沒有碰到縣城的份兒!我實在捨不得藍依跟著你受苦受累!」
「嫁雞隨雞嫁狗隨狗,那是她的選擇。」
「白鄉長,我很不喜歡你這種不付責任的態度!」庄驥東道,「藍依是溫室里鮮花——想必你了解她的家族背景,她天生就該被嬌滴滴捧在手心受寵愛,被呵護,而不是跟在你身後輾轉於各個鄉鎮!」
白鈺針鋒相對道:「托你的福,她才從省城跑到苠原;接下來又托你的福,她即將離開苠原,你不覺得你才是藍依命中災星嗎?」
「不,我是藍依的守護神,不管她身在何處,我都會盡自己最大能力默默提供保護。」
「庄鄉長單相思已病入膏肓,有病得治啊,庄鄉長。」
「心病,無葯可治,除非有一天藍依回到我身邊,」說到這裡庄驥東抬腕看錶,「據可靠消息下周二縣裡召開常委會,周三大概就要為你餞行了,記得帶藍依一起出席。」
庄驥東離開后,白鈺心口堵得連水都喝不下去,下意識換運動鞋準備出去跑幾圈,想想還是坐到書桌前打開電腦。
幹什麼呢,回顧總結苠原經濟工作,還是提前謀略隋水總體規劃?
白鈺頓時覺得茫然。
獃獃對著筆記本電腦坐了半個小時,白翎打來電話,劈頭就說:
「聽說縣裡要調你去別的鎮?」
「媽,你怎麼知道?」
「莊家託人給我們白家傳話,兩層意思,一是這事兒跟莊家沒關係,二是莊家知道跟誰有關係,也能幫上忙。」
白鈺冷笑:「剛才庄驥東已直截了當提條件了,叫我跟藍依分手!」
白翎不屑道:「那個愣頭青……別理他!莊家——其實就是庄彬算計深多了,暗示我做一件事!」
「要求媽替他們做事?」白鈺驚疑道。
「是的,叫我給何超傳個話,表明庄彬的友好和善意。」
「這這這……這是從何說起?」
白鈺簡直被繞糊塗了,怔了半晌道,「庄彬是申委常委,資深黃海系,無論從哪個角度都不該畏懼何超!」
「表面是那幾個人的密友,其實用心想一下就知道了,若真關係如他有意無意透露的那麼近,怎會還是副省級常委?目前在台上的幾位,當初你爸調離后都被他在縣委書計位子上打壓過,特別是朱正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