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7章員工福利
回到辦公室剛喘了口氣,解聖元又提起購物卡的事,離春節只剩四天,局裡上下都等著這筆福利呢。
「請幾位科長都過來,」
白鈺道,等呂真真、張婉、王甜等人到齊,他肅容道,「爆雷事件是當前壓倒一切的大事,縣主要領導都奔波在第一線,罪魁禍首當然是信託投資公司,但同志們想想身為金融局,我們有沒有責任?金融局應該怎麼抓管理,大道理不多說,我只想問一句,沖這些購物卡,同志們拉得下臉么?」
此言一出,包括解聖元在內都悟出白鈺的態度,當下臉色都有些不自然。
「這兩天我對信用聯社、金融服務公司領導都發過火,也有嚴厲打壓的措施,如果收了購物卡,恐怕氣勢要弱些吧,恐怕有些工作得私下協商吧,人之常情,對不對?」
呂真真到底年紀大資格老些,辯道:「其實都是行業慣例,省銀保監他們也收,但罰款、處分照樣不留情面,公對公總歸好說。」
白鈺搖搖頭:「慣例就是用來打破的,總得有人邁出勇敢的第一步。今天在這裡我想提醒各位,節后金融局要對金融系統開展行業整頓,要處理、處分、處罰一大批人,律人先律己,我們首先要把腰桿挺直,不能被人說閑話!」
王甜委婉地說:「金融局真是清得不能再清的單位,經費實報實銷半點空間都沒有。大過年的,沒人真在乎那幾張購物卡,主要是圖個熱鬧。」
「那倒是……」
白鈺笑了起來,自言自語道,「其實同志們有句話沒敢說,新局長上任要解決員工福利樹威信啊。」
張婉等人也捂著嘴笑,解聖元道:「實在有困難也能理解,要不白局請大伙兒撮一頓。」
「吃喝都進了肚,沒意思,」白鈺手一揮道,「同志們放心,放假前肯定會有福利!」
轉身他便來到徐昌福辦公室,故作無奈地說:
「只要馬兒跑不讓馬吃草,縣主要領導安排我去榆錢集團協商爆雷事件,半點費用都不給,錢已墊掉一大把,您說咋辦?」
下午張副總裁送來兩億支票,徐昌福也參與接待的,看出白鈺頗有些深藏不露,笑咪咪道:
「就沖兩個億投資,處理點費用也不是事兒。大概多少錢,說個數我找財政局協調,反正領導們都知道。」
「四五萬吧。」
徐昌福卟哧一聲笑起來,悄聲道:「還以為你說四五十萬……上次季書計帶人到省里斡旋,食宿費加招待費花了十幾萬榆錢集團大門都沒進,還挨了省領導一頓罵。哎,我說你能不能大氣點?」
正府辦主任典型的看菜吃飯,要不是繆文軍對白鈺青睞有加,根本不可能這麼說話。
「那……那就九萬吧,實在不好意思增加徐主任的負擔。」
白鈺笑道,徐昌福哈哈大笑,說:「哪裡哪裡,擺平榆錢集團你真是立下奇功,花多少錢領導都願意。」
當即,白鈺請楊士舉發了十萬元近期省城消費的電子發票,捧著九萬元現金回到辦公室,並喚來王甜。
乍見幾萬元現金,他倆又驚又喜。
「幹部員工差距不要太大,分點福利傷了和氣划不來,」白鈺道,「我的想法是局長和科長2200元;辦事員1800元,怎麼樣?」
王甜眨巴眼睛說:「九萬呢,按白局的標準一半都不到啊?」
「剩下的明年發,好日子慢慢過。」白鈺道。
「辦事員1800……」
解聖元覺得按以前標準的話,領導幹部拿得太少體現不出差距,但白鈺已說出口不便反駁,假意道,「這回白局一定要參與分配,別再高風亮節;對了還有,白局到省城出差的食宿費用、車輛使用等費用都要算進去,不能自掏腰包為公家辦事啊。」
他的如意算盤是你分多少我也分多少,不欺公平。
白鈺暗想這點錢三個人在四星酒店開銷都不夠,更別說打壓榆錢集團股份的成本,遂曬笑道:「不搞特殊化,就按2200元標準,王主任趕緊分吧,關照同志們別在朋友圈、微博上曬福利,那樣要出人命的。」
「不會不會,比金融局福利好的部委辦局多了去了,不好意思曬呀。」
王甜笑道。
購物卡悉數退給了各家金融機構,雖然總體而言數額少了點畢竟發的現金,金融局幹部員工對白鈺還算滿意。
白鈺又關照王甜送3000元給徐昌福,飲水思源,畢竟費用都在他手裡。自己倒無所謂,主要方便以後金融局人員處理費用支出。
離春節還有三天。
庄驥東回東吳過節前路過縣城,居然塞了一疊購物卡給白鈺。
「哦,托我轉交給藍依嗎?她的選擇只有一個,拿剪刀全部剪斷。」
白鈺故意說,其實知道他的名堂——這幾天鄉鎮領導到金融局「意思意思」的很多,目的只有一個:趕緊從信託投資公司抽回財政存款。
爆雷事件之後,縣裡立即成立以繆文軍為組長的化解重大金融風險攻堅領導小組,正式接管信託投資公司,規定所有業務暫停包括財政存款、企業存款等一律凍結,若因特殊情況需經領導小組下設的辦公室報批手續。
辦公室設在金融局,自然而然領導小組辦公室主任也就是金融局長白鈺了。
眼下各鄉鎮都聽說信託投資公司被騙20億,兌付即將爆雷,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想盡千方百計要把財政存款提前抽出來。
但白鈺不鬆口,第一道關卡就過不去,權力的厲害就在這裡。他也不會說「不行」、「不能辦」,就笑模笑樣一直拖就能拖得你沒脾氣。
庄驥東連連說:「誤會誤會,這回純粹為公事——你以前主管財政應該知道,260萬對苠原不是小數目,兄弟能幫則幫,看在同甘共苦的苠原人民份上把錢抽出來吧。」
在庄驥東面前白鈺也不打官腔,斟字酌句道:「樂觀點,事態正往好的方向發展。」
「哦,明白了明白了。」
臨走時白鈺還是把裝滿購物卡的信封塞到庄驥東包里,堅決不貪這點小便宜。
當然也看不上這點小便宜。
這就是京都深宅大院里出來的子弟的先天優勢,也是白鈺與方晟截然有別的區別。
方晟畢竟平民階層出身,雖說不貪不腐,但內心深處對錢還是看得比較重,有掌控和積累的潛意識。
白鈺從小就對錢漠然,白家大院幾乎是供給制,若非經常逛街都不知道還有「買」的概念。白鈺有兩張卡,一張方晟給的黑卡,無限透支;一張白翎給的無記名借記卡,放在家裡根本沒機會用,中學時好奇拿到取款機查過餘額,具體金額多少已經忘了,反正一連串零數不過來。
所以——當然也是吸取方晟的教訓,白鈺從鄉鎮工作開始就有意與商界劃清界限,不搞「白手套」,不秘密控股,不跟老闆、老總過密接觸。
無獨有偶,藍依藍朵也是從不缺錢花的主兒,臘月里姊妹倆頻頻逛商場超市,每趟都大包小包拎回家,搞得家裡堆滿了東西。
「吃多少買多少,春節期間縣城商店不關門,跟苠原不一樣。」白鈺笑道。
藍依說:「你懂什麼,女孩子的樂趣就是逛和買,東西給你用的。」
很有趣,她倆嘀嘀咕咕嘰嘰喳喳地忙裡忙外,居然也象模象樣手工灌制香腸、腌鹹魚鹹肉、腌野菜、風乾菌菇等等,家裡充滿了濃濃的年味。
大年二十九。
藍依挽起袖子把才用了沒幾天窗帘、沙發套等拆下來清洗,藍朵則用牙刷仔細擦拭廚房裡縫隙角落的油垢,屋子裡無形中亮堂許多。
大年三十。
清早姊妹倆難得七點多鐘就起床,喜孜孜地樓上樓下貼對聯、福字、花錢,開心得如同小孩子。
白鈺笑而不語,照例拎著公文包匆匆出門。京都傳統家族在這方面有非常嚴格的講究,如白家大院正門對聯,以前一定是白老爺子提前半個月在書房寫很多幅,精心挑選最滿意的貼出去;指定書齋的筆墨、指定書店的宣紙早早送過來;貼對聯的必須是長子長孫,女孩子不作興碰。
小倆口過家家就是這個好處,啥事都隨意,怎麼高興怎麼來,無須大院里處處受束縛,要遵守種種繁規瑣矩。
直到傍晚,榆蘆商業中心工地正式停工;縣城所有銀行營業網點全部關門,白鈺才鬆了口氣回到已經裝扮得喜慶而溫馨的家。
從走廊到客廳掛滿了火彤彤的小燈籠,小彩燈貼著牆壁亮閃亮閃,餐桌上擺了十多個碗碟,走到桌前香氣撲鼻而來。
藍依拿了瓶紅酒,說大年三十開戒都少喝點,慶祝我們首次年夜飯。
白鈺接過來一看,吃驚道商林這種小縣城還有羅曼尼康帝紅酒?不是冒牌貨吧?!
藍朵說我掃碼驗證過,絕對正品,就是貴了點。
我倒沒注意價格。藍依說。
藍朵沒好氣說我結的賬!
當晚在外面陣陣鞭炮聲中,藍依舉杯笑語盈盈說:
「這是我有生以來最輕鬆最開心的年夜飯,來,為我們仨永遠在一起,永遠幸福美滿乾杯!」
嗯,怎麼是「我們仨」?為什麼「永遠」?
白鈺微微一怔還沒來得及說什麼,三人的玻璃酒杯「叮」地撞擊出清脆悅耳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