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6章 彼此算計
白鈺在辦公室因為環保費被私分大發雷霆、礦務系骨幹齊聚農家樂密謀反擊之時,固建重工副總經理黃鷹正坐在省委書記辦公室。
黃鷹坐姿隨意而輕鬆,全然不象通榆轄內哪怕副省級幹部、市委書記等在宇文硯面前的拘謹緊張。
混改后的固建重工集團董事長、總經理名義上仍由原山省委組織部任命,享受副部待遇,因此黃鷹也就相當於正廳幹部,還未必在組織部幹部清冊里。不過固建重工的後台背景和規模實力,出身中原的宇文硯知之頗深。事實上能邁出最困難也是最堅實一步,調到通榆執掌一方,背後離不開固建重工鼎力相助。
哪有隨隨便便的成功?從來沒有!
再說在固建重工這樣的巨無霸企業里,精英人才內卷化相當嚴重,而最難突破的要數分公司(部門)副總到主持工作、分公司老總或集團總經理助理到副總經理兩級台階。倘若憑藉自身實力和努力,基本上做到分公司副總就到了職場天花板,再往上必須有過硬的關係人脈。而黃鷹不到十年就輕鬆連跨兩道門檻,背後能量不容小覷。
因此在黃鷹面前,宇文硯如同長者般的隨和親切,臉上罕見地掛著微笑,說話彷彿拉家常似的全無官架子。
「黃總啊,葒楠的事順利得讓我有些意外,」宇文硯道,「以我對白鈺的了解,他不是這麼容易妥協的人。榆達集團混改方案後來我看過,雷埋得很深,到現在都沒辦法解決。」
榆達集團混改方案就在黃鷹手裡達成的,雖說無須承擔主要責任,臉上還是有點發燒,忙不迭道:
「宇文書記,他也被逼無奈了,礦區六十億『房屋維修基金』被套牢在股市裡,宿舍樓搖搖欲墜破爛不堪,萬一來個垮塌他的位子肯定保不住。拿葒楠集團控股權換六十億,我覺得對白鈺來講這筆賬划得來。」
宇文硯沉吟片刻,道:「股票方面我是外行,黃總講講怎麼幫他把六十億弄出來?」
黃鷹道:「上次解套9200萬我故意沒動用投資團隊真實家底,採取的打擦邊球方式由上市公司承擔主要責任;馬上著手第一階段二十億做法不同,我打算花兩個月打壓吸籌,然後聯合七八家機構來兩波拉升,時間跨度三個月左右,邊漲邊賣逐步把上電二十億撤出來,我們順便也能賺筆錢。大致流程是這樣,當然過程比較複雜也比較專業,需要用很多技巧和手法,也配合宣傳等等。」
「我不懂太專業的東西啊,但有一點,」宇文硯道,「比如一支股票從5塊錢炒到10塊,你們都撤了,最終誰買單?」
「不明真相的中小投資者。」
「如果……白鈺是提前知道真相的,他有在國外投資界呼風喚雨的親戚,如果看準時機下手,把你們的錢反過來套在裡面咋辦?」宇文硯笑笑,「我亂說說啊,純粹從白鈺角度考慮問題,與股票無關。」
黃鷹露出敬佩的神情,道:「宇文書記果真火眼金睛,雖不了解股票卻洞悉人性,確實,因為之前被白鈺坑過,我們團隊最防範被這傢伙反手套進去,那樣可不止上電二十億,前前後後加起來達七八十億!所以我們引進華爾街最完美的防做空系統……」
「做空?」
「哦,簡單地說就是防止在我們邊拉升股價邊賣股票的時候,有人突然用大賣單砸盤,那樣會造成恐慌性拋售,反將我們套進去,」黃鷹解釋道,「通常這樣的大賣單會在很短時間內接二連三出現,刻意營造恐慌氣氛。」
宇文硯饒有興趣問:「遇到惡意做空的,怎麼防範呢?」
在省委書記面前沒必要講解得太詳細,黃鷹大而化之道:「原理上講當第一筆大賣單出現后瞬間運用大數據進行雲計算,綜合資金來源、證券營業部、交易頻率、幕後基金影子等等,查出並確定參與做空的證券賬戶予以技術鎖定,這個過程說來話長,實際上對大型計算機而言頂多二十秒,加上我們與相關監管、證券、基金緊急協調,響應時間不超過一分鐘,此後就不會再有大賣單了。」
仔細想了想,宇文硯道:「這樣的過程是防範,對於惡意做空有沒有懲罰機制呢?」
黃鷹笑道:「向宇文書記報告,一旦做空賬戶被我們採取技術手段鎖死,意味著賬戶里的股票、資金都被凍結尤如砧板魚肉,任人宰割,接下來有些內容過於複雜,就不佔用宇文書記寶貴時間了。」
暗示會有一些不正常、不合法的手段。
宇文硯會意,轉而笑道:「費這麼大功夫,葒楠集團重要程度可想而知,關於入股方案黃總把好關啊,白鈺在這方面太精明了。舉例來說,甸西城投債券在他手裡又清降又分優劣級,到庄驥東怎麼都不行又委託給了第三方。黃總明白我的意思?」
黃鷹點點頭:「這回由我的法務團隊主導入股進程,很簡單必須絕對控股,直接了當。對了宇文書記,我冒昧問一句,關於白鈺,省里有沒有將他調離上電的想法?」
宇文硯何等老辣精明,略加沉吟便猜到他的念頭,眼裡笑意更濃道:「怎麼,關於葒楠集團黃總有更長遠的打算?」
黃鷹洒然一笑,道:「不瞞宇文書記,此事完全是利用信息不對稱做的文章——葒楠集團埋頭苦煉葒草素,加工化合醫藥行業應用相當廣泛的葒草苷、異葒草素,殊不知都只是第一代產品,國外大葯企大集團三代產品已非常成熟目前正研發第四代。兩年前我已收購東北一家拿到二代三代代理生產權的藥廠,相當於國內乃至亞洲獨家配方權……」
說到這裡宇文硯心裡瞭然:「噢,黃總不僅僅想達到絕對控股目的,還想逐步趕走其他大股東形成獨資,這樣所有利潤都歸固建重工。」
「只要白鈺在上電,我估計此事十有八九辦不成,除非省里把他調到別處……」
黃鷹試探道,「他的能力到省廳當廳長蠻不錯,或者國資委、發改委、經貿委那樣重要部門當副職,經濟條線管理符合他大展身手啊,宇文書記。」
宇文硯微微頜首:「都在考慮之中,不過要慢慢來,黃總當務之急是排除萬難完成第一階段20億『房屋維修基金』解套工作,先入主葒楠集團站穩腳跟,後面再從長計議。」
「是的,宇文書記說得對,此事務必文火慢燉。」黃鷹笑道。
與黃鷹談話第二天,宇文硯到京都開會,下午按慣例由通榆駐應辦準備禮物前去看望老首長。
此次宇文硯帶了一幅畫,題為「清晚期江邊漁讀圖」,是清代中晚期最流行的畫作:有位漁翁坐在岸邊釣魚,閑暇之餘吹著笛子自娛自樂,對面亭子里站了位手握書卷的書生,絲毫未受笛聲影響,眺望遠山沉浸在詩書之中,整幅畫動靜結合,充分體現悠閑自得的田園風光。畫風非常細膩,將漁翁懶洋洋的表情,書生志在高遠的傲氣刻畫得栩栩如生,另外江面上的水紋波光遴遴,給人以正在流動的錯覺。
遺憾的是作者未署名,難以鑒定其身份和創作背景,按常理價值價格大打折扣。
老首長不愧資深藏家,一眼看出玄機,喃嘖道:「刮絨貼畫!上世紀有位正國級老領導藏品甚豐卻有三大遺憾,其中之一就是沒能收藏一幅完整的刮絨貼畫。」
宇文硯道:「據說這種畫起源於明末清初大才子冒辟疆和董小宛?」
「此說法並無考證,但刮絨貼畫的確需要才子與才女配合,」老首長邊撫摸邊悠然道,「其步驟是先將絲絨刮成薄片,再按照花紋圖案剪出形狀粘在事先畫好的圖案上,並在上面敷彩形成刮絨畫,具有質感較強,絲理走向明顯和畫面光亮的藝術效果。它工藝要求非常高,一方面要請名人作畫,沒有巧妙構思和精心創作,無法達到刮絨貼畫的基本條件;另一方面女紅出色,這種畫大都出自大家閨秀之手,要有足夠的時間和耐心,還需精細入微的女紅技巧。正因為門檻高,製作複雜,而且無名人款識在收藏界不討巧,其製作工藝到清代晚期便失傳了。它有兩點容易令人誤判,一是絲絨極薄,敷上彩料后與底紙融成一體,若非心中有數很難聯想到絲絨;二是古代女子有姓無名,不便在畫上落款。我曾在清代《拾遺雜記》里見過此類作品圖鑑,因而僥倖識得……」
「不瞞老首長,得到此畫純屬撿漏,很大程度有運氣成分。」宇文硯謙遜地說。
「唔,你有心了,」老首長道,「雖然價格不算很高,但物以稀為貴,講究的就是『稀』字,不錯,不錯。」
宇文硯老臉一紅,心知刮絨貼畫確有投機取巧的成分,實際價值根本不能跟之前呈獻的古玩相比。
老首長洞若觀火,早就看穿這一點。
幸好今天來宇文硯只有一個問題,嚴格地說不算份量很重,也就是討討主意,聽聽建議,畢竟老首長的高度和信息來源沒法比。
「老首長,固建重工希望動白家那個孩子,您覺得怎樣?」宇文硯賠著笑臉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