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2、你應該多笑笑(1更)
「爹,您在跟誰說話呢?」
溫順聽到動靜,把雞扔在盆里,擦了把手跟出來看,見是個年輕人,他眉毛一挑,「怎麼著,爹認識啊?」
他不記得自家有個這樣的親戚。
溫父道:「路過的,說是討口水喝。」
話雖這麼說,溫父的目光卻沒離開過陸晏清臉上。
不知為什麼,總覺得面善,好像在哪兒見過一樣。
很快,溫父就沒再多想,他是個生意人,平時打交道的人多,興許這位小哥以前來過他們家鋪子里買東西,只是他想不起來罷了。
斂去多餘的思緒,溫父露出慈和的笑,「請進。」
陸晏清生硬地道了句「多謝」,便隨著溫父進了院子。
溫家院子是災后重建的,以前的格局前鋪後院,前面是鋪子,後院自家人住。
重建以後,住房和鋪面隔離開來,眼下是個一進院,進門就能把裡頭的大致情況掃個清楚。
趁著陸晏清在四下打量,溫順把溫父拉到一旁,小聲說:「爹,我怎麼瞅著這人不像是什麼好人?」
雖然皮膚黝黑了些,可好歹看起來是個二十多歲的大小夥子,那雙眼睛里怎麼滿是滄桑?
這樣的人,不是有故事,就是有心機。
做了幾年生意,溫順在看人方面頗有些心得,認為自己的直覺是對的。
畢竟是在這樣的情況下碰面,溫父也不好評判對方到底是好人還是壞人,讓溫順去屋裡沏壺茶來。
溫順很快進了屋,不多會兒端出個茶盤,裡面是一壺茶和一個茶杯。
小院的葡萄架下有石凳,溫父指了指,對陸晏清道,「小哥,請坐。」
陸晏清順勢坐下來,收回打量的目光,在溫順遞來茶杯的時候,再次道了聲謝。
「您不是本地人吧?」溫順在對面坐下,看著他。
陸晏清點點頭。
「來寧州有事兒?」
「找人。」
「哦,那找著沒?」
陸晏清垂眸望著杯子里打著旋兒的茶葉,沒再說話。
溫順還想問,被溫父瞪了一眼,「行了,殺你的雞去,客人我會招待。」
溫順嘻嘻笑著,「爹,我這不是好客嗎?」
接手買賣之後,溫順每天都在學怎麼跟人打交道。
十四歲的年紀,他已經比同齡人成熟太多,與當年那個成天追在溫婉身後喊「小啞巴」的混小子不可同日而語。
被當爹的這麼一說,溫順很快起身,把褪了毛的雞送去廚屋。
周氏正在廚屋裡忙活,聽到外面有動靜,見溫順進來,問他發生了啥事兒。
溫順說沒啥,路過的進來討口水喝。
周氏哦了一聲,沒放在心上,繼續手上的活兒。
兒子過年那幾天待在府城忙生意沒回來,她這是想把大年夜的菜都做出來讓他嘗一遍。
小院里只剩溫父和陸晏清兩人。
見對方不說話,溫父只好開口打破僵硬的氣氛,「我在平江縣城待了幾年,結識不少人,小哥要找誰,你不妨說說,興許我剛好認得。」
陸晏清沒答話,把自己身上僅剩的三十五兩銀子拿出來放在石桌上。
溫父一愣,「啥意思?」
陸晏清:「借住。」
倘若對方沒有壞心,溫父是不介意收留他一兩個晚上的。
溫父沒有接銀子,「你既然是來尋人,想必後面還要花不少錢,這錢你自個兒留著,在我們家住一晚,不用錢。」
陸晏清說:「半月。」
「那也不用。」溫父還是不肯收,「我們家這小院兒比不得客棧,縣城裡最好的客棧,一晚上才一兩銀子,要不這麼著,我送你去客棧?」
陸晏清搖了搖頭。
年輕人太過惜字如金,不愛說話,溫父揣摩不透他的心思,直言道:「你不去客棧,住我們家也成,不過這錢就不用了,我們吃啥你跟著吃啥。」
溫順剛好出門來倒水,聞言插了一嘴,「爹,您鋪子里不是有個夥計辭工回家了嗎?不如,讓他去頂半個月?」
溫父皺皺眉頭。
這個兒子,那些年混不吝的時候讓人牙根痒痒,如今不混了,自個兒做事了,偏偏走到哪行的都是商人那一套——唯利是圖。
他不禁有些擔憂,再這麼下去,長大了可如何是好?
想到此,溫父黑著臉瞪向溫順,「怎麼哪都有你?」
陸晏清忽然道:「我可以。」
溫父:「不是……我兒子從小野慣了,沒個正行,你不必把他的話放在心上。」
溫順道:「爹,您不要,我可就把人給帶走了。」
溫父老臉又是一黑,「你想幹啥?」
「沒想幹啥。」溫順的視線往陸晏清臉上瞄了瞄,「就是覺得除了皮膚黑點兒,他長得挺好看,去給我做個活招牌招攬招攬生意應該不錯。」
溫父直接怒道:「胡鬧!」
溫順怕挨打,先蹦往一邊,嘴裡大聲道:「爹,我說真的,剛開年的生意都不好做,他要是跟我走,我不要他幹什麼,給他好好捯飭捯飭,每天往我鋪子門前站幾個時辰就行了,我包吃,還包住。」
說著望了望陸晏清,「哎,你不是要找人嗎?你跟我去府城,我讓人來縣城幫你找,等過了半個月,再親自送你回來,怎麼樣?」
溫父正打算去找棍子,就聽陸晏清應了一聲,「好。」
溫父愣住,「年輕人,你……」是不是缺心眼兒啊?這都能答應?
後半句,溫父沒有說出口,滿臉寫著不贊同。
溫順聽得眉開眼笑,「那就這麼說定了啊!」
話完,一溜煙跑進自己房間,翻找了筆墨紙和印泥出來,怕陸晏清反悔,打算寫份合約。
研好墨,溫順提筆就開寫。
為了做生意,他總算是把字給認全了,如今寫的還挺周正。
寫了會兒,他抬頭問陸晏清,「你姓什麼?」
陸晏清頓了頓,「不記得。」
「名兒呢?」
「也不記得。」
溫順:「……」
這大哥是失憶了?
溫順很是為難,「你不記得名字,那我這約書沒法兒寫啊!」
陸晏清把印泥拿起來,將自己右手掌全部塗成紅色,然後重重按在溫順的約書上。
整整一個巴掌印,想賴都賴不掉。
溫順滿意地拿起約書,吹了吹上面的墨,「那咱們就這麼說定了啊,你給我當半個月的活招牌,我讓夥計幫你找人……等等,你連自個兒名字都不知道,你找誰呢?」
陸晏清:「生父。」
看他這樣子,是真的什麼都不記得。
溫順撓撓頭,「那我盡量吧!」
這時,周氏掀開廚屋帘子,沖外頭道:「順子,過來幫忙端菜吃飯了。」
溫順應了一聲,很快去往廚屋。
周氏問他,「剛剛那人不是說路過討口水喝嗎?咋還不走?」
「我讓留下的。」溫順伸手從盤子里拿了一個丸子塞進嘴裡,聲音囫圇不清,「人長得不錯,帶他去府城幫我招攬生意。」
周氏有些跟不上思路,「他長得好看,跟你鋪子里的生意有啥關係?」
「反正說了您也不懂。」
溫順說著,又想伸手去拿丸子,被周氏一把拍開,「馬上就開飯了,別跟這兒毛手毛腳的,手洗了嗎你?」
溫順也不理她,快速叼上一隻丸子,手裡端上兩盤菜就往堂屋去,進門前不忘喊溫父和陸晏清一聲。
不知道陸晏清的名字,溫順就喊他「無名兄」。
溫順過年那幾天沒回來,這頓飯是照著年夜飯做的,因此格外豐盛。
陸晏清被請入座。
桌上都是家常菜,比不得長寧侯府大廚做出來的色香味俱全,但他就是吃出了家的味道,別人家的味道。
本是一家三口的團圓飯,如今多了個外來客,氣氛似乎也並沒有產生多大的變化,仍舊和樂融融。
溫順是個話多的,他負責說,溫廣平和周氏就負責聽。
大概是為了引他說話,溫順說著說著就詢問陸晏清的看法。
每當這種時候,陸晏清便會牽動唇角,應上一兩個字。
溫順就說他,「我覺得你應該多笑笑,到時候往我鋪子門前一站,要還板著個臉,指定沒人樂意進來買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