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姑娘好霸氣
就在這時,附近傳來一陣悉悉索索像是許多樹葉掙紮脫落的聲音;
眾人抬頭看去,就見一個碩大的綠球從樹葉深處探出頭來,墜在一支纖細些的指條上不死心晃蕩著……
僵持了幾下終究堅持不了,順著樹幹一路翻滾,後跌落到了地上,餘勢卻不減晃悠悠顫巍巍的滾到花惜的腳邊!
花惜本想一腳將其踹開,可低頭打量之際,卻猶豫了。
那綠團子小半邊身體好巧不巧的壓住花惜有些過長衣角,神思恍惚之跡,一股清香撲來直竄鼻間,熟悉而陌生,悠長朦朧勾魂攝魄;
花惜看到罪魁禍首的那顆樹,不正是剛剛為避免被颶風刮走,自己死死抱著的嗎?,暗道:“莫不是個樹精?”
兩位熊公子敏銳的眼眸危險的眯起,似乎也意識道事情的不一般了,“這精怪藏匿在此次,以我兄弟二人修為竟然一絲都沒有發覺,萬不可掉以輕心”。
遂,互相對視一眼,以手為刀,正欲橫劈;
可令人錯愕的是,那由樹葉拚成的綠球裏竟然發出一道人聲,這人聲還挺好聽;
“俠熊饒命,我是路過的!路過的!”
那位英氣十足的熊兄道:“路過?確定不是故意躲起來偷聽的?”
“本公子英俊瀟灑,風流倜儻,怎會做此等丟臉的糗事,不過是找了個隱蔽之處補個覺罷了,說來還是兩位熊兄動靜大了些,可是打擾本公子的好眠呢?”
兩隻熊公子此刻嚴肅冷凝一張臉上滿是警惕戒備,全不是剛剛麵臨花惜時的漫不經心。
花惜心想莫不是還有轉機,真的被自己遇到了救本美人的英雄了?
就不知這英雄是否如話本子描述的那般:眉如遠山斜飛入鬢,眼含慈悲無限憐憫,嘴似東珠圓潤飽滿,臉如刀削棱角分明,身高體盤威武不屈,一腔正氣灑脫不羈呢?
想到這裏,花惜不自覺的把身子往綠球這邊靠了靠,像是接近了顆安全的的稻草似的;
想入菲菲之際,就見那綠光一閃,片片綠葉化作飛灰,綠球眨眼間就變成了個白球,電光火石之際,花惜視線落到那曳地的白色衣角上的雲紋,頓時靈光一閃,張口瞠目結舌;
“你……你.……你是……?”
你了半天,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不是因為有話激動說不出來,而是因為張口欲言卻不知該說些什麽,心中有個聲音在重複盤旋:這不是前天在酒樓聽書時,隻聞聲音而為曾謀麵的白衣公子嗎?”
花惜猛地抽了抽鼻子,特意去聞那抹梅香,而那香氣似乎有些調皮,捉迷藏般倏忽不見了蹤影;
“是錯覺嗎?不是!絕對不是!”花惜眼眸不眨的望著那個脫去綠殼子後的白衣男子,怔怔然,癡癡然;
花惜視線落在那一張皎如月色的臉上,淡淡的眉,清清的眼,精致的鼻子,玲瓏的嘴,裝點在這張朦朧的臉龐拚成一道叫做的月色的景,傾世滿芳華!
花惜存活至今總共二十又一載,在花惜眼中,從無美與醜之分,人與人之間不過就是此與彼的不同而已;
可在這一刻,花惜生平第一次清晰的意識道:世界美輪美奐不勝凡幾,然卻莫過於此;
花惜兩個眼昭子如狼似虎般,上上下下毫不避諱肆意的打量著眼前皎潔如月的人兒,如癡如醉般喃喃:“美人,我們見過嗎?”
那男子似有些錯愕,驚訝和不自在,“這句話怎得如此熟悉,是了,這可是自己每每搭訕美貌仙子們常常掛在嘴邊的一句開場白呢,卻是不曾想,有一天會被用到了自己的身上;”
男子嘴角輕扯一道扭曲的弧度道:“好像吧!”
花惜點了點頭,入了魔障般轉過頭去若有所思!
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麽,猛地回頭,一把抓住男子潔白如雪的衣襟高聲問道:“那天,見我跌倒,為何還要補上一腳!”
先是錯愕,後是一驚,白衣月美人何曾如此的不知所措失了風度過,默默回道:“有嗎?”
見對方眼眸冷冽微帶質問,一瞬間眼前那個柔弱的身影似如天光乍現,渺小卻又不可忽視,灰撲撲的小臉隻清晰露出的一雙烏黑的眼睛裏純粹的毫無一絲雜色,那裏分明寫著卻信無疑;
生平第一次他覺得自己是不是真的忘了,還是真的如此做過,語氣不自覺便低了下來,抿了抿嘴諾諾回道:“可能.……可能……是吧!”
皎如月色的雲袖中輕柔劃出一隻白皙如玉的手,緩緩的撫上花惜緊抓在潔白如雪的衣襟上的灰撲撲的手,
花惜隻覺溫風拂過,回神間,就見雙臂早已恢複成自由垂落的姿勢了;
看著那潔白無塵上的一抹慘淡汙漬,花惜思考是否有些唐突,下意識的抬起小手欲要擦去那灰塵,那月美人卻本能的後退幾步唯恐避之不及,如此,花惜伸出去的手便頓在了半空中;
眼眸低垂,視線落在自己的灰撲撲的手上,“啊!”的一聲,似乎這才發現自己雙手沾滿汙泥,她終於露出一個正常女人才會有的明了,懊悔,不好意思等神情來;
她訕訕的收回了手,對著正在努力擦拭胸前汙汙泥來道:“那個.……美人,這次是我無心拍你一掌,上次是你無意踹我一腳,如此我們就算扯平了!”
月美人抬頭望去,青絲如瀑垂落下來幾乎遮住了光,視線卻不自覺的又被那雙烏溜溜的眼眸上,此刻那眸子似含水煙,半斂輕愁;
“哦?恐怕不行吧!”
花惜問:“為何?”
“小生記性雖不大好,卻也記得姑娘曾經光天化日子之下,朗朗乾坤之中,曾大放厥詞痛斥禍國秧民之絕色妖孽一枚。”
花惜疑惑借口,“是啊,怎麽了?”
“沒什麽,小生不才,正是那枚妖孽,當天眼睜睜的聽著你的每一句發言!”
花惜哦了一聲。
美人嬌笑連連像是談情說愛,“小生記性實在是不好,但難得破天荒的記住了你…這位姑娘”
花惜點頭,“甚好,那不知公子有何打算?”
美人輕輕一笑,漫不經心隨口一答“坐等降妖除魔的高人前來把我給收了呢?就不知何時,何地,何人前來施為呢,如此久候高人不來,小生夜夜纏綿悱惻,茶飯不思,心甚憂矣!這可如何是好!”
花惜於心不忍安慰道:“你雖為禍國殃民之妖孽,然高人遲遲不來可能是太忙,沒來及顧得上你吧!你且寬心靜候便是!”
前麵這些話本為風花雪月之應酬必備,並為過心不過話本子裏一唱一和的標準格式罷了。
可剛一出口,花惜猛地意識到有什麽地方不妥,記得沒錯的話,前日酒樓中自己可不正是一擲酒杯,豪情萬丈,瀟灑肆意,滔滔不絕嗎?莫不是談論的本尊就是……?!
那時,自己可是懷揣一顆真誠之心,品評那月下美人之惡行,可不成想心是誠心,可背後妄議他人事端,實屬不怎麽光明磊落;
更加不巧被當事人從頭自尾聽了個幹淨;
這感覺像是偷吃的小老鼠正巧被大米的主人踩住了小尾巴,有些微微的羞赧和尷尬;
花惜忙捂住自己嘴巴,打眼就瞄到白衣美人捋著發絲似笑非笑的望著自己,但說出去話再沒收回自打嘴巴子的道理!
花惜叉起了腰,故意挺了挺胸脯,顯得更加的理直氣壯,底氣十足道:“若你真的望眼欲穿赤子之心可昭日月,何愁高人乎?”
月美人也不搭話靜待下文。
花惜又大力拍了拍自己的胸脯道:“呐,在下不才,正是一方高人…的弟子,也算是個不太高的高人了,收服你的重任就落在本高人身上了,如此也算福澤眾生了,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月美人眼皮垂下,頓時羞澀了南園春色,“姑娘這位高人…如今…如今處境有些不太好吧!”
花惜啞然,十足底氣瞬間泄去。
又聽那人有羞紅半邊臉道:“作為感恩,小生好心提影一下姑娘,下次吹大牛,還是不要拍胸脯的好,那樣…嗬嗬會發育不良的。”
花惜覺得對方雖不如自己豪情萬丈然氣勢上好像也很足的樣子。
想著怎麽也得找回些場子,花惜學者話本子裏的俠士英豪再拍了拍自己的胸脯道:“這有什麽,從小拍到大的,拍著拍著就習慣了”
月美人自以為自己好涵養,好脾性,卻也不自覺張大了嘴巴,心中很多話要說,但閉了閉眼,讚了一句道:“姑娘好霸氣!”
這時一旁看熱鬧的兩位熊公子突然開口道:“你兩眉來眼去的,當我等兄弟不存在嗎?
花惜轉過頭來,看了看兩位熊公子,又看了看月色裏的月美人,一語不發靜止走在了前麵,話語輕輕傳向身後,“先走一步”
兩位熊公子冷冷撇了月美人一眼,施施然走開了,不該惹的麻煩,惹不起的麻煩還是不要招惹的好!
花惜心裏莫名的空和寂,眼前景色不斷重影,耳邊風聲,樹葉婆娑聲,腳步沙沙聲都已成了遙遠朦朧的虛空聲;
走著走著花忍不住地回頭,就看見兩個熊公子身後無聲無息跟著個白衣公子:月美人;
花惜以眼神示意,“為何不離開,卻要跟著?”
那人沒說什麽,卻隻是絕世風情半斂半放的微微一笑,看在花惜眼裏,那是一種無言的默契,帶著不拋棄不放棄的溫暖;
兩位熊公子順著花惜的眼光看了過去,正欲開口嗬斥些什麽,就見淩空而立的月華人影淡淡的丟出一句:“我隻是剛好路過的,不作他想,毋要驚慌!”
花惜那廂滿心的感動之情瞬間如煙破散,頓時無限感慨化作萬千流雲華麗麗卻留不住的飄絮從指尖溜走!
花惜這二十多年來唯一一次萌生的一絲感動的白萍花,還未來得及浮出水麵,便又期期艾艾不知莫名其妙的沉了下去;
大約又走了一裏遠的路程,眾人這片茂密的小樹林的邊緣地帶,前方出現兩條岔路口,花惜有意無意的放慢了腳步,一則是等待兩位熊公子接下來的指路,另一個原因嘛便是期待身後能冒出個什麽突變情況來;
這個想法在她的心裏轉了那麽一下,可她又不忍就這麽大方承認了,畢竟這種事情中獎的幾率,可能要比背後會飄冷梅香的家夥出手救美的機會小上很多的。
故而也就想了那麽一下而已;
果然,花惜睜大眼睛目送著意料中的一幕場景在現實中上演:那晃蕩在身後白衣公子悠悠然的從自己身旁檫肩而過,飄飄然的撞了自己一下,施施然留給自己一個朦朧的側麵和還有一個飄渺而去的背影;
花惜一邊感慨自己果真料壞事如神,一邊望了望前方白色背影,又回頭望了望身後兩位黑衣公子,那一瞬間花惜頓悟了:前方是光明和救贖卻再一次對自己視而不見,後方是黑暗和毀滅卻對自己虎視眈眈心怕自己跑丟了,唯餘自己腳下踩著的一片幹枯發黃的樹葉代替她感歎:“命運女神真的不怎麽待見自己呢!”
就這樣,花惜跟著兩位公子回了他們在這都羅秘境的一處洞府“烏叉洞”;真正成了一個等待死亡的行動還算自由的人質加夫人;
按照洞內一些個下人安慰其他夫人話就是:大王領會來的那個準夫人不是用來生熊王子的,而是為了煮煮吃掉的;
對此,花惜卻如聽見一道微柔的風一樣渾不在意,認清現實後,花惜覺得活著和死去並無什麽區別,這就跟她覺得是男人和女人並無區別上一樣的與所謂,都隻不過是兩種平常的狀態罷了!
可能她真的如慕顏哥哥所說自己跟別人不大一樣,也可能她真的如夢中人所說的自己當真就是個與世不同的怪物吧!
然而,這又有什麽關係呢,不過計較不同死法和疼痛的程度罷了!
關於怕疼這個事實,在來到玄火峰之前她是不怕的,或者說從來不存在怕疼這回事,不過由怕黑轉到怕疼這件事上,也要歸功於玄火峰,自家那個師尊了。
她害怕疼痛的程度比起害怕師尊還要少上一些,畢竟兩者都是同時出場且連在一起的。花惜忍不住想,以後無人發現的情況下,自己還是把師尊換成“那個人或者某某人”會讓自己比較好受一些。
她雖然是個缺根筋又粗神經的大性子,挨打受訓過後也就健忘了,可是那種生不如死的疼痛感卻像是一塊烙鐵在自己血肉甚至是靈魂打下深深的烙印,如骨附蛆般成了噩夢,揮之不去了;
所以花惜覺得,死不是什麽大事,能夠不疼的死去才是天大的事;
自上次兩位熊公子把她帶來烏叉洞後已經過了三天了,說來也奇怪,不知是那兩位熊公子過於有自信還是太忙了,亦或是見花惜認錯態度良好,隻是把她丟下後隻吩咐一種屬性為公的小弟照看著,便再未前來打擾過,很是放心而且貼心;
花惜見這烏叉洞環境與其醜陋的名字完全是天差地別十分的美麗,一時也十分的欣喜,想著若是能在美如仙境的地方閉上眼睛也是很難得的一種福氣;
是故這三天來,她也很守本分,並未有過出逃的準備,畢竟重承諾也是花惜身上眾多美德之一,俗話說的好,有人死了活著,有人活著不如死了。
君子一言重於泰山這個道理,一直以來是她十分的堅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