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孫禮

  還未等他想明白,寧易已經走到近前,被葉棽拉著手,正有些局促地垂首立在榻邊。


  葉棽含笑開口:「孫公公,這是寧易,原是衛國人,今兒從圍場帶回來的。他年紀不大,可聰明的很,人又勤快,我是想著日後留他在新陽宮。你也知道宮裡的規矩,像他這樣的若是不凈身想留下,還得去你那裡學學規矩才成。」


  孫禮心下瞭然,不由得有些詫異,想不到向來桀驁的大皇子竟然也好這一口。不過這年輕氣盛,倒也可以理解,況且這個寧易,也的確招人喜歡。


  「殿下放心,奴婢知道怎麼做,定會好生教導,不叫日後出一絲兒差錯。」孫禮躬身道,「便是日後主子們有任何想法,也都儘管吩咐,浮離齋便是做這個的,殿下大可不必擔心。」


  葉棽抬眸看了看寧易,見他緊緊抿著嘴唇,似乎有些緊張,不由笑著拉了他一把,將人按在懷裡坐了。


  「別怕,孫公公很好說話的,再說了,過兩日咱們就去行宮了,沒事的。」


  寧易緊張地掃了眼孫禮和傅衣,見兩人都低著頭並沒注意到自己,心裡才鬆了口氣,點點頭輕聲道:「殿下,我不怕,宮裡的規矩是該多學一些,免得將來給您惹麻煩。」


  要怎麼給他解釋浮離齋里不是學宮規的?葉棽有點猶豫,拍了拍他肩膀道:「我這不是擔心你身上的傷么。」


  「剛您瞧見了,都好了很多的。」寧易抬眸道,「又不用挨打,也不用幹活,沒事的。」


  葉棽無語,不過確實是不用挨打和幹活,他能說什麼呢?想了想,便對傅衣道:「帶寧易去偏殿洗洗換件寢衣,參湯是不是涼了,再拿去熱熱,一併拿去偏殿。」轉頭推著寧易道,「換過衣服把參湯喝了再過來,嗯?」


  傅衣心道好吧,看來以後參湯也要常備了,這位瞧著也是個身子骨弱的,得補補才成,要不自家主子如狼似虎地還不得把人搞得渣都不剩?

  這邊寧易乖巧點頭,起身學著之前見過的姿勢,給葉棽恭恭敬敬地行了禮。


  葉棽好笑道:「明兒跟著孫公公好好學學再行禮吧,瞧你這累的。」


  寧易臉上一紅,低低地應了一聲,轉頭跟著傅衣出去了


  孫禮驚得下巴都要掉了,眼前這個輕聲細語,溫柔款款的人,真的是大皇子嗎?只知道葉棽高傲冷漠,而且脾氣爆的簡直不要太嚇人,這怎麼今兒跟鬼上身一樣?

  還有那個寧易,他是真不知道自己要去浮離齋幹什麼嗎?


  他這還沒驚訝完,葉棽又開口了。


  「孫公公經驗老道,對宮裡的規矩自然也爛熟於心的。」


  孫禮不明所以,只答應著:「殿下說的是,奴婢進宮也有二十多年了,宮規自然得時刻牢記。」


  葉棽點點頭:「實話跟您說了吧,我也沒指望著寧易能學來些什麼,你們那個地方的絕活,在我這也用不上。左右不過是規矩,可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他說著從袖子里掏出一個荷包遞給孫禮,見他接了才又道:「孫公公也知道,寧易他不動宮裡的規矩,既然他一心想學,咱們還是教一教的好,你說是吧?」


  罷了罷了,他想學規矩就學規矩吧,反正也就這兩天功夫,學別的估計也記不住。


  孫禮接過輕飄飄的荷包捻了一下,便知裡面應該是銀票,心裡又是一驚,從沒見有宮裡的主子為了個奴才這麼捨得的,最多也就是賞塊玉佩叫自己多看著點,也沒見直接甩銀票的。


  況且調.教個床奴而已,便是多照顧一些該幹嘛還是得幹嘛,沒聽說還不讓調.教只學宮規的。學規矩不去禮教司,你上浮離齋幹嘛?

  孫禮心裡吐槽,面上卻更顯恭敬,笑著把荷包揣起來,躬身道:「殿下的意思奴婢明白了,這兩日寧公子在浮離齋,奴婢會親自安排一切,定讓寧公子一切順心。殿下儘管放心。」


  葉棽這才滿意,打了個哈欠道:「明兒我叫傅衣送他過去,晚膳時再接回來。左右他跟我去溪山,有的是時間,想學什麼我教也就是了。」


  孫禮賠笑道:「何必麻煩傅公公,他還得照顧殿下,奴婢明兒辰時來接寧公子,未時過了再送他回來也就是了。」


  葉棽見他這麼識趣,不由更放心了幾分,想了想道:「廣陽宮的大宮女雨荷,和你是同鄉吧?」


  孫禮道:「殿下明鑒,雨荷跟奴婢都是蜀中安陽縣人。」


  廣陽宮住的是四皇子葉楚,雨荷便是他跟前伺候的大宮女。只不過葉楚不是個善心的主子,雨荷的處境十分不好,她偶爾會跟孫禮哭訴。


  孫禮其實早已戀慕她許久,可他自知自己什麼身份,又幫不到雨荷,只能時不常地勸慰開解,叫她謹慎小心,萬不可行差踏錯。只等年紀一到便放出宮去,也就解脫了。


  只是雨荷今年已經二十五,可葉楚卻絲毫沒有要放她出宮的意思,尚宮局的人已找過他兩次,他既不放人又沒有明確的旨意要雨荷留下,就這麼不明不白地吊著,叫人摸不著頭腦。


  葉棽卻知道他的心思,早早地把身邊的宮女都玩了一通,表面上還要裝著不近女色的樣子哄騙父皇,叫所有人都以為他葉楚是個坐懷不亂的君子。


  葉楚對雨荷是喜歡的,但卻沒喜歡到要為了她破例,但對於雨荷而言,若是今年不能離宮那往後的日子要如何,真是不能想象。


  葉棽眯了眯眼,斂去眸中鋒芒,有些無奈地開口:「老四那人平日里是放浪了一些,你叫她且忍耐忍耐,莫要心急。將來的路還長,切不可做傻事。」


  孫禮一驚,來不及細想,拜倒在葉棽面前:「殿下,殿下明察秋毫,若是雨荷能得殿下垂憐,奴婢,奴婢這條賤命就是殿下的,只要您一聲招呼,奴婢萬死不辭!」


  葉棽笑笑:「萬死不辭?」


  孫禮神情堅定:「奴婢在宮中人微言輕,但僅此一身,任憑驅使!」


  葉棽擺擺手:「你先起來再說。」


  孫禮也沒堅持,站起來仍是那副波瀾不驚的樣子。


  葉棽道:「現如今我的手還伸不到老四那兒,能救她的只有她自己。我提醒你的意思是,有些鋌而走險的事,你叫她打住,想都不要想。懂嗎?」


  孫禮點點頭:「什麼都瞞不過殿下的耳目。」


  葉棽挑了挑眉,前世雨荷在廣陽宮糾集十幾個宮女想要勒死老四的事,他可是到現在都記憶猶新呢。


  也是可惜了那一回,本來都要得手了,一個宮女看到被勒得將死的老四,被他伸著舌頭的樣子嚇暈,剛好驚動了巡邏的禁衛軍。


  若是那幫宮女得了手,後來自己也不至於被老四給害那麼慘。


  至於孫禮,也是前世雨荷等人被處凌遲之後,他跑去天牢給雨荷送了一瓶□□。雨荷當晚自殺,他也在浮離齋里上吊死了。


  所以這一回葉棽知道寧易免不了要去浮離齋時,才沒有那麼抵觸,也沒怎麼推拒。一來沈皇后的話他暫時還不能違逆,也不想違逆,二來便是因為孫禮、雨荷這一層,他還有其他的想法。


  葉棽不置可否地笑笑,道:「這事我不會不管,跟你透個底,這一回老四回宮是被父皇罰了禁足的。這段時間他會老實很多,所以你去告訴她不要輕舉妄動。有什麼事,你來給我傳消息,從長計議。」


  外間殿門打開,傅衣領著寧易回來,孫禮便即告退,臨走時還不忘給葉棽又磕了個頭,對寧易也愈發恭敬起來。


  葉棽也沒攔著,他就是要讓所有人都知道,只要對寧易好,那就能得自己的庇護,就能在他葉棽的羽翼之下。


  寧易根本也沒注意孫禮的態度,他一進門就下意識地去找葉棽,快步走到他跟前站定,才明顯鬆了口氣的樣子。


  他這個樣子再次極大地取悅了葉棽,嘴角不自覺地揚起,轉頭打量剛剛梳洗換過衣服的小奶狗。


  寧易換了一身素白的寬大寢衣,更顯他身形瘦削,馬尾也散了下來,用一根綢帶在腦後簡單系住,看起來少了些英氣,卻更加柔順。


  葉棽只覺得他怎麼看都好看,怎麼裝扮都美,想到方才那個心血來潮的吻,不由得笑意加深,又美味又聽話,似乎還挺依賴自己,真是美得很呢。


  或許自己就不該忍著,直接把人吃干抹凈,然後一輩子留在身邊寵著,不是也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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