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餓嗎?
傅衣道:「回殿下的話,已過了午時。方才小寧采了些秋筍回來, 趕著去了小廚房說是弄一道小菜給您嘗嘗鮮呢。」
葉棽聽見寧易的名字, 沒什麼表情的臉上方現出一絲柔和:「我去瞧瞧。」說著又問, 「對了,今兒跟著去的人呢?」
傅衣扭頭看向抱廈,招手道:「小保,來。」
抱廈里的小太監正是跟著寧易的那個, 見傅衣喚自己便趕緊跑了過來,在葉棽跟前跪下磕頭:「奴婢小保見過殿下,殿下千歲千千歲。」
葉棽「嗯」了一聲,問道:「今兒師父都說什麼了?」
每日殿下都要問這一回, 小保也已經習慣了,當即也沒怎麼磕絆就把上午的事簡單說了, 臨了還道:「馮師父今兒贊公子悟性高又勤奮來著, 說照他這麼個練法, 不出二年必定能獨步江湖呢!」
這語氣里聽得出滿滿地都是自豪,倒好像他自己就要成絕世高手一般。
葉棽忍不住一笑:「馮師父既這麼說那便是真的了,你做的挺好。傅衣,賞。」
小保眉開眼笑地謝了賞便退下, 葉棽看了眼小廚房的方向, 果見似有炊煙裊裊升起,不由得好奇心大盛。
其實他本沒睡著, 花廳里窗子又一直虛掩著, 剛才寧易回來說的話他也聽著了八.九分。
可耐著性子等了許久也不見他回來, 折騰這麼半天,也不知道是做一個菜呢還是打算開一桌席面?
小廚房只配了兩個廚娘和一個管事公公,葉棽並不怎麼挑食,有三人專門伺候他的飲食也是足夠了。
此時這三人卻都在沒在,葉棽左右看了看,小廚房裡只有寧易一個人,正背對著門口在砧板上切東西。
廚房裡光線有些暗,寧易上半身都在陰影里,他脊背挺直,頭微微低著,逍遙巾長長的兩腳垂到腰間,鞋幫上還沾著泥土,應該是挖竹筍時踩到的吧。
片刻的功夫他便結束了手上的動作,用菜刀把砧板上的筍塊撥到碟子里,然後轉身正要往旁邊的灶台過去,可才一邁步卻又忽然頓住,轉頭看向門口。
門外,葉棽抱著雙臂側倚在廊柱上,正定定地望著自己。
稜角分明的臉上是還未褪盡的冷峻,深邃迷人的眼眸,英挺的鼻,優雅的唇,無一處不完美,無一處不高貴。
陽光落在他臉上,恰到好處地溫暖了那最後一絲冷厲,好像給他鍍上一層金邊,整個人都熠熠生輝。
寧易看得呆住,手上拿著東西都忘了放下,腳下像是生了根,渾忘了今夕何夕,身在哪方。
眼前這人,好像天神下凡,不,不是好像,這人就是神,是只為了解救自己而出現的神吧。
寧易又盯著自己發獃,葉棽無奈苦笑,這小傻子的花痴病要怎麼治?
「傻獃獃的看什麼呢?」葉棽嗤笑一聲,拿起手杖緩緩地走進去。
寧易恍然回神,雙手猛地一抖,一盤筍塊險些灑落,他低呼一聲,趕緊側身把盤子放下,單膝觸地:「參見殿下,給殿下請安。」
他這一動,腰間鈴鐺便發出一陣清脆的響聲,輕巧又細碎,極是好聽。
葉棽「嗯」了一聲便叫他起來,這一個來月無論怎麼跟他說,威逼利誘幾乎都用上了,寧易還是一口咬定「禮不可廢」,最後也只能自己妥協——他喜歡行禮就行禮吧,反正也不會掉塊肉。
起身時鈴鐺又是一陣響,葉棽看了眼灶台問道:「怎麼就你一個,旁人都去哪了?」
寧易笑笑:「剛管事公公說早前釀的菊花酒成了,要從酒窖里搬出來,我看他們飯菜都做好了就讓兩個廚娘也都去幫忙。」
葉棽點點頭,拉著他手道:「怎麼想著做菜了?每日功課還不夠多是不是?」
寧易咬了下嘴唇道:「就是今天瞧見秋筍沒忍住,我以前在家鄉時嘗嘗吃筍,做法很特別,來瑄國之後就再沒嘗到過,想著殿下肯定會喜歡。」說著又惴惴地看了葉棽一眼,補充道,「功課,我都有認真做,今兒馮師父還誇我呢……殿下?」
葉棽捏了捏他鼻子:「怕我給你加功課啊?」
寧易被說中心事,心虛地移開目光,兩手卻悄悄地攥住葉棽的手輕輕搖晃了一下,哀求的味道甚重。
葉棽笑笑:「叫你學東西還不是為了你好,瞧你這樣,不知道的還以為我虐.待你呢。」
寧易搖搖頭:「殿下對我是極好的,只是……」
「只是什麼?」葉棽追問,「說來聽聽。」
寧易猶豫一瞬,垂眼盯著地面輕聲道:「只是我不大明白,我學那些要做什麼用。您看我又不會上陣殺敵,卻每日還要學兵法,又不可能上朝做官,可您還叫我學四書五經。這也就罷了,像《通鑒結要》、《群書治要》這些,學來又有什麼用呢?」
都是天子之學,帝王之術的東西,他這個身份每天像模像樣的跟著師傅學這些,是不是太誇張了?
等了半晌也沒見葉棽有什麼反應,寧易疑惑地抬頭,卻見他臉上早已斂了笑意,又恢復了面無表情的樣子,心裡也跟著緊張起來。
「你是不是早就想跟我說這些了?」葉棽淡淡地開口,說的話卻直截了當,「今兒上趕著挖秋筍,做什麼家鄉的味道,也是打算著提醒我,是不是?」
寧易愣了一下,乾澀地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怎麼說。
他有這個心思嗎?說心裡話他自己並沒想到這一層,可猶豫了很久的話為什麼今天又有勇氣說了呢?是不是也正是葉棽說的這個原因?
寧易完全懵了,陷在這個思緒里怎麼都理不清。
他這個樣子更讓葉棽生氣,不由得甩開他手,冷笑道:「不想學那些你想學什麼?浮離齋里伺候人的本事?也罷,大不了趕明兒個我就派人送你回去,還回浮離齋,你踏踏實實地學,什麼時候滿意了什麼時候再來和我說。你看如何?」
「殿下您怎麼,怎麼會這麼想?我不是,不是這個意思!」寧易紅著臉撲通跪倒,眼淚一下子就流出來,扯著葉棽的袖子哭道,「殿下我錯了,求求您別送我去浮離齋,求您別生氣了,都是我的錯,我以後再也不敢了。」
葉棽垂眸看著他,許久才道:「小易,你怪我滅了衛國嗎?」
寧易淚眼朦朧地抬頭,粉紅色的嘴唇微微張了張:「殿下,您說什麼?」
葉棽俯身,兩手抹掉他臉上的淚痕,嘆道:「沒什麼,你先起來吧,別哭了。」
寧易又道:「殿下別生氣。」
葉棽手上用力把他拉起來,俯身拍了拍他身上的塵土:「不生氣了,剛才是嚇唬你,不會送你回去的。別再哭了,嗯?」
寧易抽噎著站起來,扶著葉棽表決心:「殿下,你叫我學什麼我就學什麼,我一定認真學。」
葉棽點頭笑笑:「好,你認真學,將來才不至書到用時方恨少。」說著從懷裡掏出帕子,輕輕地幫他擦了擦臉,「剛是我多心了,別怕。嗯?」
雖然還是不明白,但是寧易這次學乖了,無論他說什麼都趕緊點頭,葉棽的臉色這才好了些。
寧易窺著他的神色,知道他到底是心疼自己,當即伸手環住葉棽的腰靠了上去,把臉埋進他胸前蹭了蹭,低低地道:「殿下不生氣就好,小易給你賠不是。」
「小易乖,有些事以後你就懂了,以後,只看以後吧。」葉棽任由他抱著自己,抬手在他後背輕輕摩挲,意似安撫,卻似乎也帶著些不甚分明的意味。
寧易很喜歡被他這樣撫弄後背,舒服地眯了眯眼睛,心思也飄到了別處,在他懷裡微微抬頭,眼巴巴地喚了一聲:「殿下。」
葉棽眼神微閃,苦笑道:「你不餓嗎?剛才是誰說要做菜給我吃來著?」
寧易撅了撅嘴,眼睛亮晶晶地道:「餓,殿下給吃,的嗎?」
葉棽只覺得剛才好容易壓下去的那股邪火再次被澆上了油一般,身上燥熱起來,腿間也隱隱有了抬頭的跡象,心裡嘆氣,他這輩子分明就是來克自己的吧?
懷中人臉蛋紅撲撲的,大大的眼睛里還泛著水光,粉嫩的雙唇嬌艷迷人,葉棽眸光一暗,咽了口唾沫,狠狠地把人扳過來,對著那雙粉唇張口便咬。
「唔嗯!」
寧易的低呼都被堵在喉嚨里,葉棽的吻霸道又熱烈,來勢洶洶仿若野火燎原,他身上的一切都被點燃了。
葉棽箍著他細腰的手臂收緊,讓他緊緊的貼在自己身上,好像要把他揉進身體里一般。因左腿不甚方便,他一邊吻著,一邊向前把寧易推到灶台邊,自己則藉機靠了上去。
寧易的腰抵在台案上,忽覺身體一輕,再回神才發現自己被葉棽推到了檯子上,雙腳懸空著半坐在了剛才的砧板上。
灶台其實很窄,寧易只坐了半邊屁股後背就抵在了牆上,他不自在地扭了兩下,卻被葉棽雙手抱得更緊,他便也只好放棄。
這一吻從熱烈到綿長,葉棽好像拚命一樣攫取著寧易的香甜,寧易則似乎陷入了一種靈魂被抽離的狀態,笨拙地回應起他來。
越過葉棽的肩頭寧易的目光悠悠放遠,門外是藍藍的天空,雲淡風輕,忽然一行飛雁匆匆掠過,卻沒留下一絲痕迹,陽光清冷透徹,落在外面整齊排列的青磚上,也落進了屋裡。
葉棽的耳垂在光線下竟是微微透明的呢,仔細看還能看清裡面細小的血管,寧易有些激動,他甚至不知道原因,這種莫名其妙的激動讓他覺得自己生機勃勃。
陽光正好,喜歡的人就在面前,他能為了自己一句話把持不住,他心裡是有自己的。
葉棽微微抬頭放開了他,可寧易腦袋發著懵,他控制不了心裡的雀躍,又不知道該怎麼表達,只愣愣地盯著葉棽,然後雙手環住了他的脖子,偏頭將那隻好看的耳垂含起來,細細地吮吸,甚至還大著膽子舔了一下。
葉棽渾身一顫,被他這突如其來的舉動搞得幾欲發狂,猛地把人推到牆上,一把扯開他的衣襟,俯身吮上一顆殷紅。
寧易嚇了一跳,意識迴流,猛然想到這是小廚房,而且門還開著,管事和廚娘隨時都可能回來!
他軟綿綿地抬手推上葉棽的肩膀,帶著哭腔小聲哀求起來:「殿,殿下,別,別在這……不行……」
葉棽抬眸瞥了他一眼,一手捏了捏他的下巴:「怎麼?」
寧易委屈地點頭:「殿下,別在這……等,等一下……」
葉棽眨眨眼,輕笑道:「不是要吃了我嗎?放心,都給你吃。」
他一面說著,一面又吻上了寧易的唇,將他所有的抗議都吞了下去,一面則壞心眼地拖著他一隻手放到身下。
寧易的手碰到一個又熱又硬的東西,整個人瞬間呆住,連呼吸都忘了。
「嗯!嗯嗯!」
寧易垂死掙扎一般搖頭,大滴大滴的淚水湧出來,全身都微微顫抖起來。
淚水流進兩人的嘴裡,又咸又苦,葉棽的心也抽疼起來,寧易該是受了很多苦吧。就算每次他動情,每次也都會這樣驚嚇一般地抗拒著。
今次也不例外,難得地主動,難得地引著自己情動,他卻還是會怕,這種怕由不得他,也由不得旁人,是他深心裡某一處不可觸碰的驚悚,叫人沒處著力,又無可奈何。
他到底經歷過什麼?
前世今生,寧易就好像一顆蓮子,以為撥開外衣會好些,可蓮心卻更苦更澀。
寧易的事,當然可以徹查,而且對於葉棽來說易如反掌,可他之前總是不願去想這些事,他怕看到不想看到的東西,更怕有些猜測成真。
於是就這麼吊著,不上不下,時至今日,兩人未曾真的刀兵相見過,其中有寧易的原因,也有葉棽自己的抵觸。
今天也是一樣,葉棽發現他似乎還是抗拒,便還想像以往似的適可而止,就算自己現在已經「忍無可忍」,大不了還是跟以前一樣,找五姑娘幫忙就是了。
可寧易卻不幹了,他發現葉棽打算退開,趕緊去摟他脖子:「殿下,別……」
葉棽一頓,輕笑道:「別什麼?」
寧易臉騰地紅透,聲似蚊蠅:「別,別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