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淡如手中一盞茶】
施柳兒的命總是保住了,但那個新生的胎兒還是沒能在這世上多留片刻。隻是這件事最後是以事故定論,皇帝一道旨意封了禦花園,要求雪融春回之前不得再進入,沈沐恩雖無害人之心但確是有過失,皇帝順意禁了她的足。
隻是沈沐恩即使不用禁足也沒辦法出門了,從那天晚上開始她就不斷發燒,人也燒得迷迷糊糊,身子虛得連床都下不了,找來太醫診治開了藥出了方子,熬好了藥來卻隻能勉勉強強喝下去一半,而這一半裏麵還有不少有因為反胃又吐了出來,更不要說吃進去什麽了。
吉祥急哭了跪在地上求太醫想些別的法子,再這麽燒下去估計得把腦子燒壞了。
太醫也苦於束手無策,鬥膽請示了一下在場的大皇子二皇子的意思,言啟瑞看了一眼躺在床上有進氣不見出氣的沈沐恩,沉思片刻隻得點點頭允了。
太醫想的新法子不過就是藥浴與針灸,之所以有所顧慮,是因為銀針進周身穴口難免不刺激心肺,再加上沈沐恩現在這副身子不過13歲的年紀,內髒器官完全沒長成,幼時有損難免不留病隱,但現在卻也顧不上這麽多了。
即便這樣藥膳針灸也是行了三天才將發燒的症狀控製住,人也恢複了一些神智,可以有意識的慢慢喝藥進食,更吃下東西也算是能恢複著體力了。
不過外人忙得熱火朝天為了她的事忙上忙下的時候,除去醒著被來回折騰的時候,沉沉睡去之時怕就是她這段時間最快樂的時光了。
什麽都不用想隻是靜靜地躺在那裏就好了,也不用費力夢些不知未來能不能實現的美好,隻是閉眼睡去,身心都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放鬆與清閑。
或許也隻是這時候她才漸漸意識到她真的很累了,不止是身體的各個器官,每一條緊繃的神經,還有那顆費力強撐著的心髒,或許已經帶不動這個本要入土隨安的軀體,正好趁著片刻得以休息。
於是沈沐恩這一病竟病了一個月有餘,等她能下床走走的時候,屋外的雪都化了,牆角的大榕樹總算是脫了白錦大褂,露出嫩綠的枝椏在春風中招搖。
吉祥覺得不放心還是把沈沐恩裹著跟個粽子似的,她隻披著重重的毛絨披風坐在吉祥搬來的搖椅上,手裏捧著壺熱茶,深深吸氣呼氣,淨化著身體裏久久沉積下來的中藥味,可是怎麽吐她都覺得自己別說周身,連呼氣都是酸澀。
吉祥從屋裏出來叫她蹙著眉頭,立馬就遞上一盤蜜餞,“小姐別再嗅了,都是你心思作祟,我都聞不到了。”
沈沐恩輕笑著將茶壺放在一邊接過果盤拉了拉她的衣角,待她蹲下來沈沐恩沉著聲音問她,“我病著的這段時候都有些什麽來過?”
“就大皇子,二皇子和應公子啊,恩……年小姐也來看過,隻是來了看著你那樣,難過的話都說不出來了,二皇子隻得將她帶走了。”
沈沐恩癱軟了身子陷在搖椅的軟墊裏,她不知是不是錯覺,迷迷糊糊間她似乎依稀聽見有人在她耳邊說,“你若不快些醒過來,我就要把兵符拿走咯”這樣的話。
可是當時人都是混沌的,完全辨不出是誰的聲音,不過這人不是言示璟就是應允之。
可是沈沐恩寧願相信這一切都是自己因為焦急而出現的幻覺,就算不是幻覺,那個人也要是是應允之才好。
不過就算不是又怎麽樣。
經了這鬼門關裏又是一遭,沈沐恩豁然覺得自己就是太執迷了,憂心這些又有何用,那些或好或壞的結果不過都是他人的造化,他們行的事也是有他們當應的劫,自己又怎麽阻止什麽呢?
捏起一顆蜜餞丟進嘴裏,受得著暖風徐徐也算是閑情淡雅了。
這一病後,倒讓眾人都覺得沈沐恩變得沉靜多了,連之後安貴妃秉公召她去見了一次,也是謹小慎微的拿捏得恰到好處,客套禮近的話說了一盞茶的時間才曲了身子告退。
連安貴妃都不由疑惑,人家發燒都是把腦子燒壞了,這丫頭怎麽反而燒得懂了事理了。
沈沐恩當然不是這麽乖巧吃了苦頭就栽在封建等級製度腳下的人,她突然明白自己該為自己的未來做出點實事了,那些天馬行空的計劃要一點點提上日程了,隻有帶著那個兵符逃出宮去她才能真正放心。
除了好生應付過皇帝使來叫她女法禮儀的嬤嬤,其餘時間她都泡在摘星閣裏看書,不為別的既然可以出去了,她總得曉得南齊的民俗民風,那些地方近水臨山,各地口味吃食工藝作技。
總之吉祥是覺得她們家小姐終於是長醒了,也算是可以好好地做一個賢妻良母,至少可以安安靜靜的看著《女德》之類的書了,殊不知沈沐恩內裏套著另一本遊記看得是好生羨慕,不由的期待著美好的未來。
這日,沈沐恩像往常一樣看完了書,踏著夕陽餘暉信步走在悠長的宮道上,卻微微覺得下腹有些脹痛,揉了揉自己的又養起來小肚子,想著是不是中午的黃豆吃太多了有些脹氣。
由吉祥攙著慢騰騰的往回挪,卻看見阮華領著別的宮女候在屋外,沈沐恩覺得新鮮,怎麽今天這群人這麽好要吃飯了在屋外候著等她,哪想阮華見她回來上前稟道,“郡主您可回來了,大皇子來了好久了,一直在裏麵等你呢。”
沈沐恩覺得奇怪問道,“他既然在裏麵你們怎麽不在裏麵伺候著卻在外麵呆著?”
“大皇子說他想一個人呆一會,就讓我們都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