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臨安城外的小插曲
本就因為一些列的家庭變故而有些鬱鬱寡歡,又礙於某些特殊情況而被人給糊弄到了西山書院任教,結果還很不幸地碰到個送上門來的所謂神童……
最初還打算認真考察一番之後就招入門下用心調教,卻又突然發現這小混蛋居然信奉與儒家思想背道而馳且的法家歪理,並且還對那個足以堪稱酷吏典範的商鞅倍加推崇,呂祖謙如今這心中的憤怒與憋屈也就更別提了!
沒把某個小混蛋給直接踹出書院,絕大部分是因為呂祖謙有著強烈責任感,不願因自己的袖手旁觀而讓這天下間多出一個有能力惑亂朝廷的大禍害!
為了能防範於未然,呂祖謙秉著有教無類的聖人觀點,拿出了慷慨赴義舍我其誰的勇氣,決定將魚寒留在身邊,趁著這小混蛋尚且年幼還有那麽一點可塑之機,通過自己的言傳身教讓他迅速改邪歸正。
放下了心中的哀愁,也斷然拒絕了書院同仁的殷切挽留。
不再繼續坐而論道的呂祖謙決定遵循時代傳統帶著某個小混蛋一起遊學天下,讓他在見識人間疾苦之餘也明白唯有儒家聖人之言方為治理天下之正道!
“子將賢弟……”沒人知道莫名其妙就挨了一頓通痛揍的彭龜年哪裏來這麽多空閑時間,不僅跟著在西山書院內耗費了近三個月的光陰,居然還能夠不計前嫌陪同某個小混蛋一起在這大冬天裏朝著臨安府趕去。
“閉嘴!”因為呂祖謙的堅持而被禁止繼續悠哉悠哉地躲進馬車內陪伴自家女眷,剛才還有氣無力趴在騾背上,魚寒此時卻是怒目圓瞪很有些擇人而噬的恐怖。
既然是做出了決定,身為當世大儒的呂祖謙當然得想辦法對現狀做出改變,而他首先做的就是給魚寒準備了一個字號!
為什麽隻是準備?因為《禮記》有明確記載‘男子二十冠而字’,某小混蛋顯然還沒達到這個最基本的要求。
一個為將來功成名就之時便於他人稱呼而備下的字號,心底裏藏著某種邪念正打算去糊弄大宋官家的魚寒當然不會對此提出異議甚至還頗為期許。
再怎麽說這年頭可真不是誰都有資格擁有字號,更不是誰都有資格讓當世大儒親自賜予!
充滿了期盼,還有那麽一點點的得意,可真當呂祖謙說出那倆具有某種特殊期許的字以後,魚寒的臉色當場就變得難看了九分!
子將?
魚子將?
魚子醬?
那老家夥又在變著法地戲弄咱呢?
琢磨著是不是幹脆找個月黑風高的夜晚,去把頗有惡作劇之嫌的呂祖謙給痛揍一頓然後遠走高飛,魚寒卻無比悲哀地發現那位當世大儒還真沒自己想的那麽無聊。
不管是因為交通條件的限製,還是出於飲食習慣的使然,亦或食材與烹調方式的限製,反正數百年後的那些珍饈佳肴放在宋代還真不一定有人能瞧得上。
即使有精明的波斯人已經將被醃製後的鱘魚籽給傳到了西方並且獲得備受追捧,但在大宋本土,那玩意基本上是被當作廚餘垃圾處理!
出於在數百年後某些生物看來或許有些可笑的自豪感使然,大宋子民沒有在意波斯人如何稱呼那些垃圾,也沒閑工夫去關注西方人的口味。
在這個海參、燕窩等數百年後的滋補佳品都沒有資格被端上餐桌的年代,別說是被喚做魚子將,就算叫魚翅,那也絕不會讓人因此產生某些聯想,更不可能招致任何調侃嘲諷。
一個在宋代顯得很正常的字號,或許也就隻有魚寒這種穿越者才會為之感到羞怒。
數次的抗議反對均以失敗而告終,呂祖謙可還沒閑得為這麽點小事就浪費自己寶貴的時間與精力。
暗恨大鄣山上的那些小蟊賊太過無能,居然沒有膽子在天子眼皮底下鬧出點劫殺當朝太學博士的動靜。
魚寒很清楚自己即將長時間背負那個可笑字號,如今隻能秉著能拖一天就算一天的原則見機行事,自然也就份外討厭誰在他想出辦法糊弄得呂祖謙改弦更張之前就那麽稱呼自己。
“賢弟!”不明白魚寒為何會對那個字號如此抗拒,但好歹還記得這小混蛋可不是什麽善茬。
為了不被再次裝進麻袋裏痛揍一頓,彭龜年非常英明地更改了稱呼。“此地距臨安城外長亭已不足三裏,你看是否可遣貴仆先行前去安排食宿?”
看似杞人憂天,甚至還有那麽點蹭吃蹭喝嫌疑的建議,卻是非常有必要。
魚寒是初來乍到,彭龜年也頂多隻能算是故地重遊,兩人都在臨安城內無親無故,不趕緊提前尋找好落腳的地方,難道還打算在入城之後找個犄角旮旯蹲著?就算他倆都不在意,那不還得為上官倩妤等女眷考慮麽?
“費耀!”雖說偶爾也會蠻不講理地瞎胡鬧,但在正常情況下魚寒還是不會拒絕旁人的善意提醒。
沒有糾正彭龜年的錯誤說法,也迅速喚來了某個倒黴蛋做出交代道:“你先行一步,去替咱找個落腳的地方,記住別的什麽都不重要,但一定得便宜!”
第一次離家遠行,經過了數千裏的長途跋涉,帶著好幾百斤紋銀,身邊又還跟著好幾個如花似玉的美嬌娘。
還不趕緊去體會一下臨安城的繁華熱鬧,也捎帶著討好一下包括自家娘子在內的美女們,卻是斤斤計較於些許身外之物,話說魚寒難道是被這大冬天的冷風給吹得腦子被凍成了冰坨子?
是顯得有些吝嗇,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甭管如今的朝堂之上是個什麽說法,反正作為一個滿腦子都是典籍文獻的穿越者還是很清楚臨安城在相當長一段時間之內都具備了王朝中心的所有特征,並且在某些方麵還有過之而無不及。
體現一個城市繁華程度的標準有很多,但常住人口數量肯定是無法忽視的。
史載孝宗時期臨安“戶二十六萬一千六百九十二,口五十五萬二千五百零七”,別看這個數據放在幾百年後算不上個什麽,但要知道在這個時期西方那個被稱作世界中心的威尼斯也不過才十萬而已!
不排除誇大其辭的造假可能,但作為朝廷征收丁稅的重要依據怕是也擠不出多少水分來,而在這個基礎之上,宋代的臨安城還創下了另一項足以堪稱曠古爍今的記錄。
臨安九縣卻有超過半數常住人口是擠在方圓不足兩萬畝的主城之內,就這人口密度,怕是能讓數百年後高樓林立的所謂國際化大都市羞愧得無地自容。
能夠讓人聞之色變的人口密度意味著什麽?魚寒說不太清楚,不過擔任過臨安府轉運司幕職的周密在宋亡之後兩年倒是給出了一個回答。
“宋時杭城,除有米之家,仰糴而食凡十六、七萬人。”,每天如此龐大的食品消費量,而且這其中絕大部分還得從外地運入,隻要稍微考慮一下宋代的交通水平,根本不用進城就能猜到如今這臨安的物價水平有多誇張。
也就是魚寒的運氣好跑得快,若不小心穿越到了百餘年後的度宗時期,就他帶的那點銀子想要熬到來年朝廷科舉之時,除了閑逛還真沒資格去體驗世風民情!
也就是在前幾天才真正體會到親爹當初硬是讓自己拖著十大車土特產南下的良苦用心,有些暗自慶幸的魚寒也琢磨著,若是能省著點花倒也勉強可以混個豐衣足食。
暫時不用為衣食住行這些瑣事而煩惱,魚寒卻又被彭龜年的另一句話給惹出了興趣。
長亭啊!
十裏長亭啊!
在唐詩宋詞中曾無數次出現,被寄予了無數離愁別緒的十裏長亭,雖說這一路上也沒少見,但那些能跟臨安城外的相提並論麽?
在這個流行用辭藻華麗來讓人遐想聯翩的時代,若是不能按傳統給來上那麽一兩句,也著實有些太煞風景!
本身並不擅長吟詩作賦,卻偏偏又想附庸風雅地博取美人歡心在捎帶著讓某個大儒高看一眼,擁有穿越者優勢的魚寒當然不會被這點小事給難倒。
咱寫不出千古佳作但會偷啊,而且還偷個不太一樣的!
“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既然是打定了主意要別出心裁引人側目,詩詞歌賦裏麵就勢必有仨不能用,或許是考慮到了自己那嗓門所能造成的嚴重破壞,魚寒倒也沒好意思放聲高歌,隻是那裏輕輕哼唱著。
“嘭!”重物墜地的聲音,放眼望去隻見得前方一裏開外似乎有個人影跌下了馬背。
“嗷——”來曆不明的小寵物發出了完全不應由它那弱小身軀所能發出的吼聲。
“賢弟……”哀嚎著,顯然是第一次承受偶這種折磨的彭龜年似乎已經有些七竅出血。
“公子……”異口同聲的求饒,三道人影正在迅速飛掠向同一個目標。
“住嘴!汝這孽障!”作為當世大儒,呂祖謙顯然具有更為強大的承受能力,但他老人家也就隻能在被惡心得暈厥之前吼出這麽一句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