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十二國養麒麟（5）
黃海被金剛山阻隔, 金剛山無法攀登，唯一能通過黃海的途徑是四令門，而四門皆有靈獸守衛，每年只打開一次。
今年夏至，景麒選王，西南令坤門開，允升山進香者入。
許諾站于山崖之上, 遙遙看向下方正在登山的人群。他們之中, 有被眾多護衛簇擁者, 有孤身前往者，有青年壯漢, 也有垂垂老者……每個人各不相同，唯一相同之處，就是皆神情肅穆。
已長至半身高的麒麟飄然落下, 立在他身旁與他一同看著下方。
「許諾, 三天後我就要開始接受進香了。」
蓬蘆宮女仙們會在半山行宮裡做好準備，麒麟回隔著珠簾與每個前來進香的人見面, 然後進行篩選。
「我有些緊張。女仙們說只要看到身上具有王氣者便可選其為王, 可是王氣是什麼？我不懂。」景麒面露迷茫之色。
許諾安慰他道：「等你見著了自然就會知道的。」
「你說的和玉葉大人說的一樣……」景麒嘟囔著, 明顯不滿這樣敷衍的說法。
「沒辦法啊, 我不是麒麟，也沒選過王, 只能這麼說了。」許諾笑道。
過了會, 見小麒麟仍是不太開心的樣子, 許諾想了想，說：「這應該就跟你降服妖魔類似吧，屬於麒麟的一種本能，你看你進行降服時能讀到妖魔的真名，那大概見到王時，也能看到對方頭上頂著一個『王』字吧。」
這當然是開玩笑的，許諾本意只是想逗逗小傢伙，卻沒料到剛說完，景麒就轉過頭來盯著他看，好一會才失望地收回視線。
許諾：「……」
【港式奶茶的做法】：小景麒居然當真了
【水480克】：剛才是在幹嘛？是在主播腦門上找「王」字嗎？
【紅茶茶包4個】：哈哈哈哈主播是狐妖，又不是虎妖
【糖20克】：霧草樓上你的設定帶感啊
【淡奶150克】：那劇情怕不是得崩到十萬八千裡外了，主播當上了景王就沒以後的主角什麼事了
【水和茶包煮5分鐘】：不對不對，不是真正的王那在去接受天赦時就會受天罰而死了
【加入糖和淡奶，搞定】：在這些之前，首先麒麟的臣服就是一個問題了吧，除非是自己的王，否則麒麟根本無法下跪啊
直播間觀眾發揮一貫的歪樓本領，話題轉眼就跑到十萬八千裡外。
景麒沒能在信任的人這裡得到答案，帶著一顆依舊忐忑的心回去了。
許諾伸了個懶腰，看看時間差不多也該進食了，便撲進了最近的樹林，準備隨便獵一隻活物當食物。
一聲虎嘯遠遠傳來，許諾身形一頓，轉而朝聲音來源處奔去。
在距離登山道數裡外的一片山林里，一隻馬腹正與一隻黑熊搏鬥。
馬腹是外型像巨型老虎一樣的妖魔，長著一張布滿紅斑類似人類一樣的臉，就戰力來說算得上妖魔中實力中等的，然而此時與它搏鬥的那隻黑熊擁有完全不輸於它的巨大體型，並且力氣驚人，在面對馬腹全力衝撞而來時，竟能一巴掌將其扇到一邊。
幾個回合下來馬腹都沒能佔到便宜，終於心中打起了退堂鼓，不過此時它想走，黑熊就不樂意了。黑熊四肢著地快速奔跑，不一會便追上了馬腹，就在它想要撲上去用體重壓住逃跑的馬腹時，忽然身下多出了一個人影。
黑熊大驚，慌忙就要調整身形，但是此時它身在半空哪裡還能調整得了。
這裡怎麼會突然出現人！
它在心中瘋狂大叫，絕望地就要閉上眼，突然感覺下墜的勢頭頓住，對方只伸出了一隻手便托住了它龐大的身軀，然後輕輕鬆鬆將它甩向一邊。
黑熊被甩落在地，暈頭轉向的同時也在懷疑人生，剛才那是什麼？
它的眼前一暗，那個突然出現的人走到了它的身邊，因為逆光它看不清對方的表情，但是心中陡然冒出了寒氣，生物本能在叫囂此刻十分危險，它顧不得許多，連忙開口道：「等下等下，先別動手！」
許諾正在琢磨先卸哪只熊掌，就聽到腳下的巨熊突然口吐人言。
「唔，說話這麼溜的妖魔……」要不要留下來送給小景麒當使令呢。
「我不是妖魔啊，我是半獸！」熊說。
半獸？
許諾第一時間想到原著里的樂俊，雖然半獸形態是只毛絨絨的大老鼠，但是本性善良，樂於助人，同時還非常好學，是個溫柔暖男小天使。
「半獸能轉換，你既然是半獸，變成人來看看。」許諾道。
「這個、這個……」黑熊遲疑著。
許諾挑眉，作勢要一掌劈下。
黑熊大叫，「我真的是半獸，可是我的衣服不在此處啊！」
「哦。」許諾懂了。
十二國里的半獸可不像幽白里魔界的妖怪們，轉換的時候還自帶幻化外衣，他們由獸形態轉換成人形態時往往是光著的，大老鼠樂俊因此還在動畫里果體出鏡了。
許諾此時反正也閑著，就跟著黑熊一路來到一棵樹下，看著地方從一堆落葉里刨出個包袱。
「呃，這位兄弟，可否行個方便？」黑熊做了個準備更衣的動作。
許諾聳聳肩，背過身去。
一陣西西索索聲響過後，後面傳來男性爽朗的大笑聲，「哈哈哈，還是這樣更自在些！」
黑熊果然是只半獸，轉換成的人形是名高大強壯的青年男子，輪廓堅毅五官硬朗。他自我介紹名為「桓魋」，是慶國麥州的一名軍士，護送麥州候浩瀚升山，因為聽說黃海里有著許多妖魔，他一時技癢才忍不住跑出來轉換成半獸活動筋骨。
「許諾兄弟你的身手真好啊，我入軍中至今還未遇到過對手，但是剛才與你只較量了一下，便知完全打不過你。」桓魋非常自來熟地問，「你也是來登山進香的嗎？」
「不是。」
「哎？不是嗎？可是看你相貌出眾，身手又好，必定非常人，不是沒可能被麒麟選中……」
許諾懶得解釋太多，打斷他道：「你耽誤了我進食，怎麼賠我？」
桓魋一愣，隨即便明白了過來，想起當時自己如果再慢上半分開口，估計就要被當成真正的熊給宰了燉熊掌……頓時遍體生寒，乾笑了兩聲，道：「我那還有些軍糧，不介意的話同我一起去見見浩瀚大人如何？」
*
麥州候相貌平庸，面容嚴肅，雙目清正，在得知桓魋外出一趟引進了個陌生人後也不介意，只讓許諾隨意行事。
「怎麼樣？浩瀚大人很好吧？」
桓魋將一包乾糧丟給了許諾，一邊道，「浩瀚大人不僅清正廉明，還特別講究效率法度，像我這樣的半獸只要有能力，也能在麥州軍裡面當上軍士呢，如果麒麟能選中浩瀚大人當王就好了。」
許諾笑了笑，並不接話。
原著里未來的慶國偽王時期，麥州候是唯一沒有響應偽王號召入王城的，就這點來看對方確實足夠清正，但是身為一名君王需要擁有許多特質，光清正可不夠。
桓魋十分健談，即使許諾大多時間並不吭聲，他也能一個人說得起勁。他身為麥州候身邊的軍士，對於慶國目前的局勢以及重要人物都能說得出一二來，許諾樂得從他這裡了解訊息，所以在對方之後盛情邀約同行時，很乾脆地同意了。
麥州候一行趕在了夏至前一天到達，等到搭帳登記等事宜之後，天也就黑了。
許諾什麼設備都沒有，一路過來都是與桓魋同帳，他的話不多，但是言出必精，身手也被桓魋一誇再誇，氣質沉穩又隱帶高貴，軍士們都在猜他必定是哪位隱世高人的子弟。
浩瀚也從一開始的客氣到與他相談甚歡，許諾的許多見解在浩瀚看來都極為冷靜獨到。
「如果是許諾你被選為新王，那必定是慶國百姓的福祉。」
浩瀚甚至發出這樣的感嘆。
「麒麟代表的是天意，麒麟選王也就是上天在選王，上天必然會給慶國安排一位合適的君王的。」許諾道。
浩瀚沉默片刻，點點頭，「希望如此。」
*
夏至到來，行宮門開。
進香人數眾多，行宮入口人頭攢動，一大早麥州候就帶著桓魋等人去了那邊，許諾本來也想跟去看看熱鬧，見那邊人山人海的狀況，便打消了念頭。反正他已經看了這隻麒麟近三年了，不差這一天。
正午時分，眾人回來了。
「這麼快？」許諾意外道。
浩瀚搖頭，「上午麒麟進香拜神，下午才會開始會面。」
比起浩瀚的平靜，桓魋等人滿臉的激動亢奮，大談剛才的見聞。
「我終於見到麒麟了，我們慶國的麒麟！」
「太失禮了，那是景麒，等選出了王，我們就該尊稱景台輔或者台輔大人。」
「可是你們不覺得景麒看起來太小了嗎？」
「畢竟才出生六年嘛。」
「雖然年齡尚幼，可是非常有架勢呢。」
「是啊是啊，特別是那金色的長發，在太陽下面簡直就在發光，紫色的眼睛看起來也十分高貴，目光看向你的時候完全沒法把對方當成那個年齡的孩子，不由自主地就產生了自慚形穢的念頭。」
「面對這樣的靈獸，連多看一眼都覺得是玷污……真不知道要怎樣出眾的人物才能令對方低頭跪拜。」
「那必然是更加高貴的君王了。」
「反正我是想象不到……」
那人話剛出口，突然醒悟不妥，連忙捂住了嘴，悄悄向浩瀚望去。
浩瀚卻絲毫沒有生氣，反而贊同道：「我亦如是想。」
他來登山進香，其實並沒有多期待自己被選為王，他自感自己還有許多不足，根本無法擔任君王大任，他只是想要來見見慶國的麒麟，並希望慶國能早日安定下來，僅此而已。
不過話題談論到怎樣出眾的人物才能令麒麟臣服，浩瀚的心裡忽然浮現出一個人影，與此同時之前陡然閉口的那人也是雙眼一亮，四下張望，顯然與他想到一起去了。
「哎，許諾人呢？」桓魋這時問出了他們想問的話。
*
時值午時，四處炊煙裊裊，各式各樣的帳篷搭建在行宮外，給這片傳聞中神仙居住的黃海蓬山增添了許多生活氣息。
許諾在帳篷中四處瞎逛，比起上個世界危機四伏的魔界，縱然是妖魔橫行的黃海，對他來說也如同在度假般太平。
視野內可以窺到行宮建築的冠冕堂皇，想到前兩天還在自己面前嘟囔著不安的小傢伙，如今就在行宮裡正襟危坐，唬得那幫軍士都一愣一愣的，許諾微微揚起了嘴角，頗覺有趣。
旁邊走過一對笑鬧的女仙，其中一人目光流轉間不小心與許諾對視，驀地紅了臉。她的同伴說了句什麼沒得到回應，疑惑看過來，立刻也小小地驚呼一聲，「好俊啊……」
許諾笑到一半，嘴角僵住。
「快去把簪花給他，快去快去！」
「這、這樣就給嗎？會不會顯得太輕浮了……」
「哎呀，那麼俊的人你還猶豫什麼，你不去我可就去了……」
許諾調頭就走，轉眼身影便消失在了帳群中。
兩名女仙追了幾步，見實在追不了，只能停下，面露遺憾之色。
她們回到行宮中，將這件事當個趣聞說了，引得其餘女仙都笑個不停。
禎衛隨著景麒走過，聽到這邊動靜，訓道：「這裡並非蓬蘆宮，你們嬉嬉鬧鬧得這樣大聲，被外面凡人看見了多失體面！」
女仙們連忙收斂了笑意，躬身行禮，「是，禎衛大人。」
景麒隱約聽到了一兩句「年輕人」、「紅髮」之類的話，問道：「你們剛才在說什麼？」
女仙們面面相窺，還是在禎衛的命令下，才有一人回道，說是剛才在外面遇見了個有龍鳳之姿的清雋男子，所以猜測對方是否會有王氣。
景麒問：「那人是否有著紅髮？」
「是的，蓬山公，是非常漂亮的紅髮呢，我還是第一次見到常世之人中有這樣的發色。」
景麒立刻便能肯定那就是許諾了，心中雀躍，面上卻還是端著，正經地點點頭，「多謝。」
謝什麼？
被道謝的女仙一臉茫然，卻見禎衛隨著景麒走出幾步后，回過頭來朝她們警告地瞪了一眼，顯然明了她們為何笑鬧。
女仙被這一嚇，哪裡還顧得上疑惑，和姐妹們互望一眼，悶笑著各自跑開了。
午時過後，行宮門開。
升山之人按順序依次入內進香，景麒坐於珠簾后，每見一人便淡淡道，「中日之前請保重。」
一直到太陽西斜，女仙宣布今日暫停進香，明日再繼續。
「禎衛大人，我想出去走走，可以嗎？」景麒問道。
「蓬山公都端坐一天了，是該出去散散步了。」禎衛笑道。
於是景麒走出了行宮門，朝著今天那女仙說的方向而去。
許諾還沒見過我轉換后的樣子呢。他心裡有些小期待地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