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3.第二二三章
琴鍵家所在的這個街區,看起來很正常, 跟別的地方沒什麼兩樣, 若不是夜斗特意深入調查,也發現不了這個地方的扭曲不正常。
琴鍵是七歲念小學的時候跟家人一起搬過來的, 獨生子的她因為性格靦腆, 一直沒什麼朋友。搬家后, 她認識了新的鄰居家的小妹妹, 一個比她小三歲的小女孩兒, 特別羨慕別人家有兄弟姐妹的琴鍵第一眼就喜歡上這個小妹妹,把她當成自己的親妹妹一般照顧。鄰居家還有一個比她大兩歲的哥哥,成績優秀,體育也好, 性格沉穩, 滿足了她對哥哥的所有期望。
因著孩子們關係親近, 兩家人自然越走越近, 兩家父母甚至打趣要哥哥照顧琴鍵一輩子。現代社會各種信息都很發達,即便還是小學生, 兩個孩子也知道爸爸媽媽們說的是什麼意思。琴鍵當即就紅了臉,心也怦怦直跳,對哥哥更是多了一種不可言語的情愫。
隨著時間的流逝, 當初還小的他們也長大了, 琴鍵因為一直照顧妹妹的原因, 性子溫柔如水, 比同齡人更有耐心, 慢慢的,在學校里人緣也越來越好,大家都很喜歡這個總是笑得溫柔的女孩子。琴鍵覺得自己應該是世上最幸福的人,嚴肅卻又幽默的父親,溫柔體貼的母親,青梅竹馬的哥哥和最最可愛的妹妹。
可是幸福就像是泡沫,一觸即碎。
她震驚的看著哥哥壓在妹妹身上逞凶,他臉上掛著殘忍的快意,跟平日里陽光開朗的他簡直就像是兩個人。即便被她撞破,他也只是愣了愣,然後威脅她不許她說出去。
她抱著崩潰哭倒在她懷裡的妹妹,甚至連一句安慰的話都說不出來。
哥哥的行為並沒有因為被她撞破而有所收斂,反而他開始肆無忌憚的凌虐自己的妹妹,因為他知道,為了自己的妹妹,琴鍵也會替他們遮掩。
琴鍵當然會替他們遮掩,因為事情一旦暴露,對哥哥的譴責雖然不少,可受到傷害最深的絕對會是妹妹。她想盡辦法將兄妹二人隔離開來,比如讓妹妹來自己家裡住,找了諸多借口不讓妹妹回家,她幾乎是寸步不離的守著妹妹,連學校的課也能逃就逃。
可即便是這樣,她依然沒能守住自己的妹妹。她看著被自己從四歲帶大到十四歲的花一樣的女孩兒在含苞待放的時候一日日枯萎了下去。
琴鍵將這件事告訴了兄妹的父母,可是這對父母在知道了兒子對女兒做的事後,竟然開始互相責怪起來,在妹妹面前大打出手。
平時和藹可親的叔叔阿姨為何會變得如此可怕?
琴鍵不明白為什麼。她向自己的父母尋求幫助,然而她的父母在知道這些事後臉色大變,嚴令她不許她再去接觸隔壁那家人,甚至還將她鎖在家裡。
那天晚上,她聽到隔壁妹妹在呼喊她的名字,她在喊救命。琴鍵敲打著家裡的門,她求自己的父母,讓他們放她出去,可是卻換來父親毫不留情的一頓痛打。
她後悔,如果她沒有告訴自己的父母,她現在就可以出去救妹妹,而不是在家裡聽著妹妹的求救而毫無辦法。她想打電話報警,可是手機被沒收,家裡的座機電話線也被剪斷了。最後,她頂著滿身傷,撕了床單做成繩子從二樓爬了出去。
可她到得太晚了。
「姐姐,」妹妹喊著,「你為什麼不來救我?」
「對不起……」她只能抱著妹妹痛哭。
妹妹卻勾起了嘴角,露出一個滲人的微笑:「已經沒事了,哥哥以後再也不會出現了。」
「哥哥再也不能傷害我了。姐姐,我恨哥哥,我也……恨你。」
沒多久,隔壁一家人都搬走了,不知道去了哪裡。
這是琴鍵與一對兄妹之間的故事。
但為何哥哥會做出這樣令人痛恨的事情,就要說到另外一件事了,那件事性質十分惡劣,在當時還十分幼小的他的心裡植入了惡魔的種子。
惡魔之子,殺死母親,重傷父親,與之對視,將會被拖入地獄。
聽起來應該是個恐怖故事,但故事的主人公只是個十二歲的小男孩兒而已。一個無辜的,沒有做過壞事卻被冠上「惡魔之子」名號的小男孩兒。
這裡流傳著一個都市傳說,在午夜12點的時候打開地獄通信,寫下你所怨恨的人的名字,那個人就會被地獄少女送往地獄。
就像是著了魔一樣,這個街區的住戶,一個接一個的寫下周圍人的名字,與地獄少女定下契約,將自己討厭的人送進地獄。
平時見面笑臉相迎,結果一轉身就滿面猙獰,解開地獄少女送給他們的稻草人頭上的紅繩,完成契約,將人送入地獄。像是化學反應,又像是被傳染了一般,整個街區的人陷入了瘋狂之中。
明明彼此心照不宣,可他們卻不約而同的將罪名拋給了一個十二歲的小孩子,甚至想要殺死這個孩子,還將前來調查的想要幫助這個孩子的刑警也給送入了地獄。
毫無理智的瘋狂的大人們沒有注意到,他們自己的孩子將一切看到了眼底,只是一顆小小的種子,在人的靈魂力紮根發芽,最後也會成長為參天大樹。
那個哥哥親眼看著父母犯罪,知道他們都是被地獄標記了的人。憑什麼他陷入了黑暗,而剛出生的妹妹卻能一片純白?哥哥的職責是保護妹妹?不,哥哥只會把妹妹一起拖入地獄。我們一家人,在地獄里團聚吧。
划向地獄的小船,哥哥盤腿坐著,看著前面穿著厚重和服的少女,露出了一個笑容,「我見過你,在我很小的時候。我這是要去地獄了是嗎?我的妹妹什麼時候能來陪我?你能不能幫我轉告她,讓她快點?」
……
地獄之子,說的是曾經無辜的小男孩兒呢,還是這個哥哥呢?
黑子哲也看著手機發獃。
「黑子?」葯研藤四郎伸手在黑子哲也眼前晃晃,「怎麼了,你在看什麼?」
黑子哲也收起手機,搖搖頭,「不,沒什麼。」他躲到一邊,將夜斗收集的資料以及他調查到的本丸的情況一起發到了與時之政府聯繫的郵箱。
第二天一早,歌仙兼定早飯都還沒做好,時之政府派出的武裝部隊就強勢的闖入了本丸。
「你們做什麼?」面對不請自來的客人,本丸的刀劍們紛紛拿出自己的本體與他們對峙。
琴鍵聽到動靜后匆匆穿上衣服跑出來,看到武裝部隊的人,頓時心裡一咯噔,有種不妙的感覺。
武裝部隊的臨時部隊長鶴丸國永抬起手,笑道:「喲,我們就這麼突然到來了,是不是很驚嚇?」
但是顯然的,琴鍵他們沒有人有心情應對鶴丸國永的搞怪。
鶴丸國永也覺得挺沒意思的,聳聳肩,說道:「那麼,D342號本丸代號『琴鍵』的審神者大人,對於我們的到來你心裡應該清楚是怎麼回事吧,請跟我們走一趟吧。」
「你以為你誰啊,我們主殿才不會跟你們走!」壓切長谷部刀尖直指鶴丸國永。
鶴丸國永舉起雙手後退一步,臉上表情十分豐富,「呀呀,好險好險,差點兒就毀容了啊。」
同行的武裝部隊成員一臉木然,「卧槽,哪個本丸的審神者啊,怎麼派了鶴丸出來?」
被隊友們嫌棄了,鶴丸國永表示很受傷。
琴鍵攔住想要動手的自家刀劍們,她臉色蒼白,神情卻很堅毅。「做錯了事,自然該受到懲罰。從一開始這麼做后,我其實就知道會有這麼一天了。」
「主殿……」
「所有人,不要反抗,這是我這個審神者最後給你們的命令了。」
見琴鍵這麼配合,還約束了她本丸的刀劍們,武裝部隊的人自然樂見其成。
「接下來我們要去你的起居室搜檢,沒問題吧?」鶴丸國永這麼問著。
琴鍵點頭。她也明白,就算自己說有問題,他們也回當做她同意了。都已經是這種地步了,何必再掙扎呢。
江雪左文字、一期一振、太郎太刀、髭切、三日月宗近……
一振振刀被從審神者的起居室里拿出來,本丸的刀劍們簡直驚呆了。尤其是這些刀的弟弟們,頓時眼睛都紅了。原來他們一直期盼的兄長,竟然一直都在本丸的嗎?
帶著這些未喚醒的充當證據的刀和琴鍵,武裝部隊的人正欲離開。
「等等。」宗三左文字從人群中走了出來。
鶴丸國永來之前就聽說了,據說宗三左文字在這個本丸過得最是辛苦,他便安撫一笑,道:「是想知道你們本丸會怎樣嗎?不用擔心,只是暫時先關閉與外界的通道,之後的情況要看對你們審神者的判決了。」
宗三左文字搖搖頭,道:「我不是想知道這個。」
鶴丸國永問:「那你想怎樣?」
宗三左文字:「把我一起帶走吧。」
琴鍵頓時睜大了眼睛,震驚的看著宗三左文字。
刀劍們:「宗三?」
小夜左文字:「宗三哥哥?」
宗三左文字嘆了口氣,道:「你們不能只抓主犯,不抓從犯吧?主殿能把這麼多刀藏起來,是我給她打的掩護。」
這顆炸彈頓時讓本就不平靜的本丸掀起了巨浪。粟田口一大家子最是憤怒,他們花了那麼多精力,迂迴婉轉的給時之政府透露信息是為了誰?還不是因為見不得同伴過得太辛苦嗎?結果宗三竟然說是他在給審神者打掩護?
「宗三你早就知道一期尼已經來到了本丸?」葯研藤四郎的雙手不由得握緊,指甲嵌進肉里。
宗三左文字點頭,不敢直視葯研藤四郎的眼睛。「一期一振是我親手鍛出來的。」
藤四郎們簡直要氣瘋了。
「是我用江雪左文字威脅他的。」琴鍵道。
即便知道如此,一群兄控的弟弟們也無法釋懷。
宗三左文字面帶憂鬱,一雙異色瞳平靜的望著琴鍵,問出了長時間以來他最想問的問題,「主殿,能請你真實的回答我一個問題嗎?」
琴鍵點頭。
宗三左文字問:「你真的那麼討厭我嗎?」
琴鍵霎時間眼眶裡噙滿了淚水,她哽咽道:「我不討厭你,我只是,討厭那個什麼都做不好,什麼都保護不了的自己。」
多年來壓抑在心底的陰鬱彷彿一夜春雨來一般,消散一空。宗三左文字露出一個笑容,「我明白了。」然後他對鶴丸國永道:「請將我一起帶走吧。」
武裝部隊的大家互視一眼,很是意外,這還是第一次有付喪神願意跟審神者一起被帶走。
時之政府專為有問題的審神者準備的關押的房間,也是第一次迎來了一位刀劍付喪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