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偷渡現世
「主人, 兼先生。」
拍攝一中止,堀川國廣就變魔術似的不知從哪掏出了水跟乾淨的毛巾, 笑吟吟地遞過來, 「辛苦了。」
「不,沒那麼誇張……」反正相機架在那裡, 她也只是站久了腰有點酸,「給和泉守先生就好了。」
「沒關係。」
堀川眼裡含著笑意。
「我準備了兩份, 這不是還沒拍完嗎,主人好歹也補充點水分。」
他這麼說了,時江也不再推脫他的好意,接過堀川手裡的水瓶, 擰開瓶蓋喝了一口,「堀川君準備得還真周到。」
「想以兼先生的助手自居,做到這一步是最起碼的。」說著,他有些憂慮的眼神又轉到和泉守兼定的身上,「不過, 兼先生果然還是有點緊張啊,就像主人說的, 身體僵硬得太明顯可是吸引不來粉絲的。」
「都、都是你一直在旁邊喊『加油』啊!」
正在用毛巾擦汗的和泉守聞言惱羞成怒道。
「如果不是國廣你總在提醒我是面對鏡頭,我才不至於這麼緊張。」
騙人。
水落時江默默想。
在他喊之前, 你全身上下都在貫徹「僵硬」兩個字了。
「是是是。」
堀川也不惱,好脾氣地安撫道:「那我之後迴避一下, 兼先生一個人也要努力哦。」
「咔嚓」一聲, 兩人同時一愣。
和泉守:「哎?」
堀川國廣:「主、主人?」
趁其不備按下快門的水落時江無辜地看天看地。
「放心, 」她拍拍相機,深沉道,「我對抓拍也是很有講究的,絕對不會把你們拍崩。」
和泉守兼定聞言「嘖」了聲,擺出副「我勉強不跟你計較」的樣子,倒是真沒再對此說什麼。
「話說回來,」他抱怨道,「為什麼我要擺這麼個姿勢——再怎麼要求,保持時間這麼長也很難放鬆下來吧?」
「只要跟你平時內番做準備的時候一樣就好了嘛。」
時江給堀川國廣使眼色,「很簡單的,對吧,堀川君?」
「沒錯,」堀川會意附和,「兼先生的話一定能招攬到不少粉絲的。」
他們倆這一唱一和,和泉守兼定被吹捧得有些飄飄然,哼道:「畢竟我可是強大又帥氣的刀啊,被我迷住也是沒辦法的事。」
「好了,不用廢話了。」
他已然自信心爆棚,一口灌下堀川遞來的水擦擦嘴角。
「繼續來。」
*
繼頭回一反常態地放上了妹子的照片后,推特上又掉落了一枚重磅炸|彈。
被放在第一張的照片一如既往地引人尖叫。
青年五官英挺,睫毛長而濃密,凌厲的眉峰下,淺蔥色的眼眸也透出股睥睨的架勢。他稍薄的唇角微微抿起,齒間咬著根紅色的發繩。
即便是身著便服,他還是戴上了純黑的護臂。不單是長靴中套著的細筒褲能看出兩腿修長,抬起的雙臂也能瞧出線條的結實,長及腿彎的烏黑長發被他鬆鬆地挽到腦後,顯然是正打算將其紮起。
他撩起髮絲時露出了左耳的紅耳釘,嘴角挑起的弧度似是在笑著的,只可惜礙於正咬住的發繩而無法分辨太清。這點自信和得意洋溢在眼神里,在他看向鏡頭時就更分明。
【媽媽就是這個人!!我一見鍾情了!!!】
【道理我都懂,為什麼這個小哥哥的頭髮比我還長?!】
【好帥好帥好帥(小聲bb)】
【黑長直大法好——!!單馬尾大法也好!!!】
【耳釘耳釘耳釘,我的媽耶每日一昏】
【我去你們別著急啊,(doge)結合P2食用有驚喜】
等翻到下一張,霎時暴露的便是跟P1的瀟洒氣場截然不同的一面。
推主很貼心地備註說是拍攝間隙的花絮,一臉彆扭地轉過頭去的長發青年看樣子挺惱火。他旁邊站著的黑髮少年胳膊上搭著毛巾,另一手拿著的水瓶正往青年手邊遞,一身普通POLO衫也不掩長相英氣,水靈的藍眸稍稍眯起,面上笑得無奈。
【???這個清秀小哥哥是誰????】
【抬頭看置頂,死了心吧PO主誰都沒招過名字的(滑稽】
【媽呀這莫名其妙的哄孩子既視感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右邊有毒!我本來想說兩個都好帥我都能舔一年,你一說我這腦洞停不下來…………噗】
【等等你們不應該反過來嗎?!怎麼看被哄的那個年紀都更大吧?!】
【個子也高一頭!P1的帥哥啊你好意思嗎(╯‵□′)╯︵┻━┻】
【真的!操碎了心的既視感!】
【推主你夠了,P2一秒崩人設,這波操作我只能說喪(gan)心(de)病(piao)狂(liang)】
【但不管崩不崩都好帥啊暴風哭泣,撒嬌打滾想求更多!】
她倒是也想發更多。
只可惜——
水落時江盯著走到整點的時針,幽幽地嘆了口氣。
對下一位拍攝對象,她花了幾天的時間來找合適的地點,結果一拖便拖到現在,再做行動只能等之後了。
「小時江,」森下尚彌在門外問她,「準備好了嗎?」
「差不多好了……?」
她不確定地看回鏡子,身後的和美在鏡中沖她一笑。
在她「我自己來也行」的嘟囔聲中,和美收起唇刷,「時江小姐明明不擅長這個。」
「簡單的還是會一些的。」時江不服。
「今晚可得正式點。」
「好好。」她只得服軟,「沒辦法嘛,我平時都是負責站在鏡頭後面的那個,才用不著去管這些——真希望今晚也不用管。」
「時間過得很快的。」
和美笑著安撫,「過不了多久就能回來了。」
「希望是這樣啦。」
水落時江托著臉。
她這個年齡當然不適合多濃的妝,和美幫忙化的淡妝能恰到好處地襯出五官的明艷。
轎車就等在門外,會場居於東京市正中——十神家一向要多高調有多高調,從上一代到這一代都是一脈相承的架勢,他們這邊這幾家的後代反倒顯得有些另類了。
父母知道她不喜歡應酬,只帶著她充門面一一認過幾個合作甚密的長輩。她難得又見到赤司征臣一面,卻沒瞧見赤司。不過,時江對他去了哪裡也心裡有數,跟她不同,從小被強制要求學習了各類課程的赤司征十郎可是個合格的繼承人。
被放過一馬的水落時江早早偷了個清閑,自己從侍應生那邊拿了杯果汁,溜到某個邊角上沒人的小空桌上打發時間。
今天來的人不少。
十神財團作為商業巨亨,主辦這次宴會的目的之一就是讓自家的繼承人正式在大眾面前露面,據說十神白夜也即將被選為「超高校級的貴公子」而在明年就讀於希望之峰——這又一次坐實了時江的怨念。
神特么周圍每個人都能進希望之峰,就她不行。
所以今晚彙集在這裡的多是名流,大則鈴木史郎和赤司征臣,她媽媽也算一個。但也不全是,比如一些不上不下的階層也努力爭取到了請柬,再比如跟鈴木家二小姐一起的兩個朋友,當然,其中那位「平成年代的福爾摩斯」聽說是代替父母出席,正也不太爽快地晃著高腳杯。
聽說這傢伙也拒絕過希望之峰的邀請。
其中緣由不得而知,但無論如何,時江只覺得——哇,好氣。
看他杯子里顏色是果汁,唯一能讓她感到些許安慰的是這群年齡相近的同齡人也都不能喝酒。
她站起身去取蛋糕,起身時與一名男性侍應生擦身而過。
時江的腳步不易察覺地頓了下。
她條件反射回過頭。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在擦肩而過的瞬間,她感覺到對方隱約瞥了她一眼,而且那眼神……不太讓人舒服。
注視著男侍應生的背影,看到他正在認真地一一為客人服務送酒後,水落時江心下疑竇未消,但還是鬆了口氣。
將叉子一把插進點綴著奶油的小蛋糕,偏偏這也不順她意,過於柔軟的蛋糕被她這一叉子戳下來,沿著中間那道裂痕緩緩裂開,流出的巧克力醬一直沾到了她的手上。
水落時江:「……」
此時此刻,在來來往往的人群邊沿,她已經開始懷念她的本丸了。
她嘆口氣,用紙巾把手指擦乾淨。
「這裡沒人?」
且不論聲音顯出的幾分圓滑,這理所當然的語氣先讓時江皺了眉。
「晚上好。」還不等她開口,男生已經自行坐在了她對面,他看上去比她大幾歲,笑得一副花花公子的輕浮樣,「你應該聽說過村松會社的名字,我是村松家的長子,這位小姐叫我大介就好。」
……村松,誰啊?
水落時江茫然地想。
還在她試圖回憶先前見到的那些長輩里有沒有這個姓時,對方明顯誤會了她的表現,瞭然地笑了起來。
「也是,不然也不至於一個人坐在這裡。」
……???
啥?
「我們家好歹是接到了請柬。」他上下打量著眼前的少女,心裡越發覺得他好這口長相,「你父親就算再怎麼不容易爭取到這個名額,把你孤身丟在這兒也太說不過去了。」
水落時江完全搞不懂他自己腦補了什麼。
「那個,」她挑眉,「村松先生?」
他似乎對這稱呼很滿意,哼著點點頭。
「我坐在這裡跟誰都沒關係,只是我想一個人待著而已。」
潛台詞無非你也快點走比較好。
搖頭晃腦的村松大介一點也沒將這話聽進去。
「用不著在我跟前來這套,」他擺擺手,「我也是看你太寂寞,你家裡管得嚴嗎,今晚有沒有時間——」
有道聲音在她背後冷冷響起。
「你聽不懂她的話嗎?」
這聲音很耳熟,本來差點一口氣沒上來的時江聞言挑挑眉,先她一步看到對方的村松大介也立刻從椅子上彈起。
「赤,」他尷尬道,「赤司少爺。」
赤司征十郎眼也沒抬。
「你怎麼在這裡?」他問。
村松大介似乎以為在問他,正要說話,時江不咸不淡地開了口。
「因為沒人啊,」她瞄了眼對面,「可惜沒我想象的那麼清凈。」
這位村松家的長子還在驚疑不定他們倆間的熟稔口吻。
「不好意思。」
時江嘴角抽了抽,「鄙姓水落。」
這句話說出來比什麼都好用。
臉色一陣紅一陣青的村松大介匆匆撂下句可能連他自己都沒聽清的話就離開了這片休息區,水落時江心道早知道這樣早這麼說了。
但也可能是赤司在,不然搞不好還會被以攀交情的名頭糾纏。
離上次見面已經一個月有餘,她這位青梅竹馬除了換上了身西裝外也沒什麼大的變化——除了頭髮長了些,劉海落在他異色雙瞳上方,看上去有些像國中時候。
他明顯不願意坐在方才那人坐過的椅子上,隨手從旁邊的桌子旁又拉過一把。
「你如果多來這種地方几次,也不至於大多數人都不認識你。」
時江撇撇嘴,不予置評。
「最近怎麼樣?」
「還行,」她歪歪頭,「馬馬虎虎吧。」
「相機呢?」
連時江自己都沒意識到她立刻勾起了嘴角。
「很好啊,非常好用。你那邊才是,訓練得如何?我偶爾會去籃球部看看,」時江低頭用叉子刮下了奶油,「青峰的實力你也知道,其他前輩也不容小覷,今年的全國大賽恐怕不好打。」
赤司唇邊的笑意忽地變得有些奇異。
「你在懷疑我的勝利嗎?」
「不會啊,」她說得理所當然,「只是提醒你一下而已。」
「我想也是。」
他輕輕笑了一聲。
「不過,我沒打算參加決賽。」
「誒?!」水落時江這回是真有點吃驚了,「為什麼?」
赤司明顯沒有要繼續往下說的意思,她雖說隱約意識到這可能跟奇迹的世代那個約定有關,但猜不到謎底的感覺始終令人心痒痒。
她無意識地往不遠處看去。
視野所及正好是水落優子在跟幾個西裝革履的人不知在聊些什麼的畫面,森下尚彌站在一邊,像是想找個空檔喘息一下——生意場上的往來總是格外耗人心力。
水落優子似乎也有些渴了,侍應生的推車來到她旁邊時還剩最後一杯酒。她再自然不過地從對方手中接過,正要送到嘴邊時,有道聲音驀地穿透整個大廳。
「等等!」
她的動作條件反射地一頓。
所有人的目光剎那間全集中在那個站起的少年身上,儘管沐浴在諸多視線下,工藤新一的聲音依舊平穩,「那杯酒不能喝。」
「哦?」水落優子抬眼,「為什麼?」
「因為他下了毒。」
此話一出,眾人嘩然,連水落優子也不由緊緊盯著手裡的酒杯。
「我說的對嗎,」工藤新一逼問道,「侍應生先生?」
巨大壓力壓下來,那男侍應生的笑容有些緊張,又有點奇特。
在看清他臉的那一刻,時江的瞳孔猛地一縮。
他應該是認識她的——想起他看她的眼神,她忽然無端這樣覺得。在這個大多數客人都不太認得她的情況下,一個只負責提供廳內服務的侍應生會有那種眼神本就夠詭異了,可為什麼下手目標不是她而是水落優子?
「你憑什麼說我投毒?」
「也不一定是毒,可能是其他任何東西。」
工藤新一斷言道:「你自己出賣了自己。」
「從進大廳起,你注意力分散得就很奇怪——你在找誰?就算我一開始沒有懷疑,但如果你斷斷續續總在往同一個方向看,難免也會多留心下你的行動吧?」
「動作是最容易暴露一個人所想的,假如你真的沒做任何手腳,」他語氣尖銳,「為什麼你在把酒遞過去時,往後退了一步。」
「這也太牽強了。」
男侍應生冷笑著搖頭。
「憑這就——」
「這只是最簡單的推理,證據也很簡單,」工藤新一打斷了他的辯駁,「你敢喝這杯酒嗎?」
短暫的靜默后,侍應生一把將推車推向了意圖上前一步的森下尚彌,拔腿便朝人最少的方向衝過去。水落時江早已站起,捏著空了的高腳杯杯柄的手指氣得直抖。
眼瞧他沖這方向來,她手上的玻璃杯劈手而下!
侍應生像是似有所感地偏過頭。
單這一個動作,足以看出他經過相關訓練。他完美地避過這一下,身體偏向另一側的同時,臉上卻現出些愕然。
誰都沒看清赤司是怎麼出手的。
侍應生重重栽倒在地,與此同時,他的身體痙攣幾下。這痙攣讓立馬往這邊趕來的工藤新一心道不好,一把掀過他的身體,發現對方已雙目緊閉。
試過呼吸和脈搏,在掰開他的嘴時,工藤新一的臉色越發不好看。
他搖搖頭。
「已經死了,」他說,「牙里藏了毒。」
*
線索就這麼斷了。
侍應生中被混進殺手,這一事無疑是明晃晃地往十神家的臉上扇耳光。十神白夜不愧為繼承人,比他的父輩還要早一步宣布要將此事徹查到底——即便他還只有十五歲,沒人會輕視他說的話。
但想找到幕後兇手也不是件容易的事,特別是在殺手一見自己逃不脫便一不做二不休地咬碎了毒|葯當場斃命的情況下。
「所以說,」水落時江呼出口氣,「你們也卡住了嗎?」
「是。」
電話那端,她雇傭的偵探聲音冷淡。
「兇手把痕迹抹除得很乾凈,看樣子是個非常精通反追蹤的傢伙。我們唯一比警察多查到的一點,是最後跟死者通話的ip地址來自巴黎一家私人旅館。」
「但是,」她又接著道,「那家旅館的主人也在一天前身亡。」
電話傳到了另一個人手上。
「線索到這裡為止了,」這個女聲比先前的要活潑一些,「我們聯絡過巴黎警方,但這次做得比這邊還要乾淨。」
她聽到霧切響子在一旁補充道:「作案的人手法很利落,乾脆地擰斷了旅店老闆的脖子。監控里沒有人來過的痕迹,死者也沒來得及留下任何信息。幕後兇手在兩邊投入的成本完全不等,所以——」
霧切的聲音頓了下。
「很難讓人弄清楚他/她的目的。」
水落時江嘆了口氣。
「沒關係,辛苦了。」
她先是問過工藤新一,對方雖說會跟著警方跟查,但這次案件也蹊蹺,建議她向DSC尋求幫助。
這是個由某個偵探世家創立的「偵探圖書館」組織,雖然不是每個偵探都在編其中,卻也囊括了絕大多數業內人士。
這次她雇傭的霧切響子和五月雨結,一個負責殺人犯,一個負責自由犯。這對搭檔與她年齡相仿,卻在DSC中排名佼佼。如果連她們都無可奈何,這恐怕真會成為一樁無頭懸案。
「我們還是會繼續查下去的。」
五月雨結笑道:「霧切妹妹對真相有一種超乎尋常的執著,不查到兇手就不甘心呢。」
「那就拜託了。」
時江苦笑,電話兩邊的人都清楚這怕是一場苦戰。
最開始聽到「霧切響子」的名字,她還是沒忍住好奇,多問了句她跟希望之峰的校長霧切仁是什麼關係。霧切響子也很乾脆地回答說是她父親,聲音平淡得聽不出什麼情緒。
……這個世界真小啊。
掛下電話,她站起身,出門走到同於二樓的另一間房,抬手敲門。
「進來。」
即便是前兩天才經歷過一場投毒未遂,水落優子的聲音仍然一如既往地不帶溫度。
時江推開門,看見她媽媽正合上了手裡的會議資料,往這個方向看過來。
她一五一十地將方才得到的消息說了出來。
水落優子的臉上難得浮現出些驚訝。
「沒想到你們這個年紀還真能調查出些警察沒查出的事。」她察覺到女兒的欲言又止,「說吧,你想讓我做什麼?」
遲疑片刻,時江還是開了口。
「留在家裡。」
她道:「哪也別去……至少這段時間。」
「不可能。」優子乾脆地說。
「公司的資金和人力都需要周轉,有多少員工等著我去養活,你不能指望視頻會議就能搞定一切。」她說,「就算放權也需要時間,更何況,有些東西落進那群老狐狸手裡可就別想收回來了,我可不希望我一手做大的產業被搞得烏煙瘴氣。」
「就算這樣——」
「就算這樣,難道比命重要?」母女連心,優子順暢地接上她的話,「我還以為你爸爸早就教會了你這個道理。」
水落時江啞然。
她聽見優子笑了一聲。
「結果,還不只是反過來做了我對你做的事嗎?」
「……你知道啊。」時江忍不住嘟囔道。
「商場上,最不能少的是清楚自己幾斤幾兩的自覺。」水落優子淡淡道,「我一直都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但有什麼辦法?你跟他太像了。」
「我倒是覺得我跟父親還差得遠。」
優子揚眉。
「你會有這個想法就足夠說明一切。而且,我認得出那雙眼睛。」
「你的眼神可和他當初一模一樣,如果我不多加干涉,走上同一條路只是遲早的事情。」她手指摩挲著茶杯的杯柄,「知道我當初接到大使館的消息時是什麼感覺嗎?」
明明那幾個國家的戰爭與他毫無關係,為憑著一腔熱血要把這揭露給世人喚起他們更多關注,自己卻死於炮火——心愛的丈夫因為這種理由喪命,再理智的女人一時也很難接受。
「不過,就是因為你太像他了,朝夕相處那麼多年,我知道這帶給他多大的快樂,所以——」
所以到最後都沒狠得下心禁止她接觸攝影,只採取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態度,偶爾也會縱容現任偷偷資助她的行為。
「世界上總有些追求重過性命。」
「就算於我於你,形式不同。」水落優子如是道,「從今天開始,我不會再限制你的開銷,一會兒讓尚彌把卡拿給你。」
時江怔住。
「我可一點都不覺得高興。」
她忿忿地說。
明了她的憂慮,優子笑起來,那不是屬於水落優子的笑,而是作為一個母親。
「敵在暗我在明,做再多防備也可能會有刀子從冷不防的地方捅出來。與其因為這個惶惶不可終日,還不如先過好自己每一天。」她說,「放心,該做的調查和安保我一樣會做,有些事交給大人去操心,你顧好自己就好。」
這種事情怎麼可能啊。
走出門時,時江忍不住踢了下牆角,自己先疼得倒吸了口涼氣。
「諾亞,」她小聲問,「你連這個都不能告訴我?」
AI沉默半晌,「不能。」
「為什麼——只不過是爸爸媽媽安不安全而已。」
「不行。」他還是這麼堅稱道,「如果您的心態發生變化,可能會讓歷史的發展也全然不同。要是我說了會讓您產生什麼疏漏——」
諾亞:「……」
水落時江:「……」
「我說啊,」她心情複雜道,「你這不是已經說出來了嗎?」
會產生疏漏,那不就是安全的意思嗎。
「人類的語言藝術真是博大精深。」
諾亞同樣五味陳雜。
「我覺得我還有得學。」
「好了,我會忘記你說的事的。」悄悄鬆了口氣后,時江復又板起臉,「霧切同學和五月雨學姐還在調查,在等她們的結果前,我也會繼續提防我的,做我該做的事。」
夜深人靜。
某扇房門悄悄打開一道縫隙。
同時探出的兩個腦袋一高一低,相同的是都在小心翼翼地查探著周圍的動靜。
「這就是主人的家?」她這回的拍攝對象好奇地小聲問。
水落時江點點頭,又沖他「噓」了聲。
反正都是半夜得從家裡溜出來,一個人兩個人也沒什麼差別,再加上螢丸撒嬌說想看看她在現世生活的地方……就變成了這副境況。
聽說螢丸這幾天在戰場上都拿了譽,她應該可以信任螢丸的身手。
這想法很快在螢丸看也不看就往前一步、差點這麼從樓梯上滾下去時砸了個支離破碎。
眼疾手快地一把拽住螢丸的后衣領,兩人同時鬆了口氣。
「抱、抱歉啦主人,」螢丸可愛的笑容也多了幾分不好意思,「我沒看到這裡有台階。」
「沒關係。」
時江心道幸好沒太大動靜,「我家樓上樓下都有人住,沒法開燈,再當心點。」
話音還未落,螢丸險些又滑一跤。
「……」
隔著又拎住他衣領的手,兩兩相望間,空氣都彷彿凝出了尷尬。
「沒辦法了,」水落時江鬆手,將手伸到他面前,「我拉著你下吧。」
螢丸的手比她小上一圈,落進掌心裡是跟刀劍本體不相符的溫熱。等終於穩當地落下最後一階,兩人一直懸著的心終於不約而同地放了下來。
「呼……」
「又是第一個跟主人來現世的,」螢丸笑道,「又拉了主人的手,等回去了,亂他們會很嫉妒吧。」
彼時悄悄摸到了玄關,時江儘可能輕聲開門,看到他狡黠的笑容時也笑了笑。
「不過,這麼出去沒事嗎?」他又問,「如果誰起來發現主人不在——」
「啊,沒事。」
她肯定道。
「我有眼線。」
趴在二樓走廊轉角的薩瓦林爪子搭著個手機,鬱悶地「嗚嗚」出聲。
它也想出去玩。
夜晚的街道空曠寂靜,只有偶爾經過的車輛來來去去。
水落時江抬手,攔下一輛的士。
「走,」她挑眉一笑,「帶你去個好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