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新年新氣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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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落時江一眼認出了那包裝。


  她平時預算有限, 在論壇和雜誌上泡著看了一篇又一篇的評測, 最後買到手的都是精挑細選出性價比最高的幾款。更遑論精通器材是攝影師的基本素養, 她對各大廠商哪年出的哪款型號都能如數家珍地說出個一二三四五, 這會兒光看見這特製的手提箱就明白了這是哪家的戶外套裝。


  「慢著慢著。」她聲音有些抖。


  赤司徵詢似的看向她。


  此時此刻,水落時江瞧著這個黑色的手提箱, 宛如看著潘多拉之盒。


  充滿掙扎與難以抉擇。


  「如果你不喜歡, 」他語氣平淡, 「可以退了。」


  不不不這不是喜不喜歡的問題!


  「我說啊……」


  時江按住自己本能地蠢蠢欲動的手。


  「我可沒錢還禮。」


  赤司挑了下眉。


  他是不在意什麼還禮不還禮,可惜對方是這有來有往的性格。


  「你還有半年的時間準備。」赤司說。


  他生日是在十二月。


  水落時江艱難地算著帳。


  車禍這一出前,她也是一窮二白, 不過至少不用擔心其他開銷, 她跟赤司出身放在這裡, 可到底還是高中生, 再加上一人專心籃球一人專心攝影, 互送生日禮物也奢侈不到哪裡去。這回就不一樣了,而且時之政府交下來的任務還不知道怎麼辦,這……


  但不可否認, 這確實是瞌睡了就有人送枕頭。


  有人幫忙解決這邊的大頭,無疑解了燃眉之急。


  她想收, 而且也得收。


  至於回禮,零花錢能攢下一些, 到時候再看看當審神者有沒有什麼額外收入……


  「是是, 知道了。」


  想到這裡, 她誠懇地說,「多謝,幫大忙了。」


  將沉重的手提箱在雙膝上擺正,水落時江擰開搭扣,緩緩抬起箱蓋看到裡面嶄新的X1D機身時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


  「原來如此,」客人走了,森下尚彌笑呵呵地調侃,「赤司君專程從京都過來就為了送這個啊?」


  「什麼叫就這個。」


  水落時江不滿道,她正將箱內配套的鏡頭一一組裝上相機對光。


  「超棒的好嗎?」


  跟她摔壞的那台在配置上還有些差距,但考慮到時之政府可能會交給她一些奇奇怪怪的任務,更小巧的X1D反倒成了最方便行動的選擇。


  看她怎麼都壓不下的嘴角,森下尚彌就知道她對這份提前的生日禮物有多滿意。


  「這下也不用擔心相機的問題了,」他笑道,「我剛問過天馬醫生,後天差不多就能出院。你這兩天不在家,薩瓦林一直不好好吃飯。」


  「得了吧。」


  時江還能不清楚自家狗的秉性,「肯定只是惦記著骨頭,你給塊扇骨就能抱著啃到天荒地老。」


  森下尚彌本來也只是逗個樂,聽她反駁哈哈一笑。


  「快點康復。」


  他揉了揉她發頂。


  「我跟薩瓦林都等你回家。」


  她繼父是在工作間隙抽空過來看一眼,沒什麼事就回了公司。跟他這份清閑相比,水落優子這個生母只在她剛醒的時候回來待了兩天,接著又腳不沾地地飛了巴黎。


  高橋護士幫忙拔了點滴,病房裡重回她一個人的狀態。


  水落時江欣賞夠了她的新相機,終於合上了手提箱。


  「你是不是知道赤司會送我相機?」她突然問。


  「這是機密級別。」


  諾亞微笑著回答。


  按照先前的經驗,一提到「機密」或是「許可權」,涇渭分明的人工智慧就不會再繼續往下透露。時江嘖了聲,摸起手機。


  相機的事一打岔,賬戶的註冊才進行到一半。


  她停在空白的用戶名上許久。


  「讓我自己起名字?」她狐疑道,「這是全權交給我管的意思?」


  「是這樣。」


  諾亞說。


  「但也有要求。推特連接的是您所在的時空,希望您到時不要泄露任何關於未來的情報。」


  「比如?」


  「您要管理的是以刀劍為身的付喪神,拍攝對象到時由我們指定,但拍攝時請避開他們的本體。其中有些刀劍在您的時代還是皇家御物或私人珍藏,如果遇上識貨的人會給您帶來麻煩。」


  「當然,」諾亞又道,「您也可以自由發布一些內容。不過,同樣出於我現在還不能說的原因,請不要泄露自己的身份。」


  「越來越不懂你們要幹什麼了……」


  水落時江抱怨道,「總而言之是讓我披個馬甲對吧?」


  起個什麼名字好呢……


  她指尖在鍵盤上游弋,最後把自己名字的后兩個音打亂重組,想想又覺得還是有點明顯,乾脆多加了個「K」。


  「搞定。」


  從今天起,攝影師水落時江和推主EKKI就是兩個不同的人。


  水落時江看著填過資料的個人界面,頭像還是空白,她乾脆打開箱子,拿出個鏡頭擺拍了一張。


  諾亞全程沒對她的所為有任何異議。


  雖說她被允許可以自由發布內容,空蕩蕩的病房實在沒什麼好拍的,去庭院也只是練手性質地拍些花花草草。可看著自己拍出來的那些照片,依然覺得少了些什麼的水落時江煩躁得只想把它們全部刪除。


  到了出院那一天,告別天馬醫生和高橋護士,這幾天住院的行李被搬進後備箱,森下尚彌載著她回了家。


  一進院門,歡快的吠聲由遠及近。


  皮毛鬆軟的柴犬撒丫子跑得飛快,舌頭吐出半截,一副歡天喜地的樣子在衝到水落時江面前時驀地僵住。


  「薩瓦林?」


  時江奇怪地看著自家傻狗。


  它眼睛盯著她,喉嚨里「嗚嗚」地不知在警告什麼,有點想呲牙又不知道該不該這麼做,尾巴看上去又想夾著又想搖,矛盾得不知該往哪個方向擺。


  「動物對這些很敏感。」


  諾亞解釋的聲音在她腦內響起。


  「可能是感覺得到我,或者你身上靈力的改變。」


  嗯……


  水落時江蹲下|身,在薩瓦林腦袋上胡嚕了一把毛。


  「平時看著傻乎乎的,」她哭笑不得,「沒想到你大智若愚啊。」


  猶豫半天,薩瓦林終於放棄掙扎,湊過來往她膝上蹭了蹭。


  「怎麼樣?」


  森下尚彌這會兒才拎著行李從車邊走過來,看著正逗得薩瓦林繞著尾巴團團轉的時江,「我說它挺想你吧?」


  「是啊。」時江拍拍狗腦袋,站起身,「我出去一趟。」


  森下尚彌:「……」


  「要是知道你剛出院又亂跑,」他心情複雜道,「優子會把我剁了。」


  「沒關係沒關係。」


  她笑著晃晃系著腕帶的單反,「我就去這附近復健一下,醫院裡實在沒什麼好拍的。」


  穿過人行橫道,拐過區役所,從街頭公園經過,左右打量過周圍沒人後,水落時江低聲開了口。


  「就這裡吧。」


  「我還以為您會選自己房間,」諾亞聲音中難得帶了疑惑,「那裡應該更方便。」


  「也更容易被爸爸發現。」


  時江想象了下那畫面,「要是他敲門發現我不在,那可就大發了。」


  搞不好還會驚動遠在巴黎的那位,他們對她的安危太上心了些。


  諾亞安靜了兩秒,不知這AI是不是在思考她說得對。


  不過,他的聲音接著便響起。


  「確認在此開啟通道?」


  「確認。」


  「我們將兩邊的時間調整至1:3的比例,即本丸每過三小時,您的時代將會過去一小時,可以接受嗎?」


  「可以。」


  「那麼,請注意滯留時間,我也會幫忙提醒。」


  「請您閉上眼睛。」


  如他所說,水落時江合上雙眼,眼前陷入一片黑暗。


  「向前邁出一步。」


  她沒感覺到任何變化。


  可再次睜開眼,眼前的景緻已全然不同。不再是零星散布著石桌石凳的街角公園,寬敞漂亮的日本和式院落足夠令人咂舌。


  「還挺大的啊。」


  光是繞著這座被稱為「本丸」的建築轉一圈都用了十來分鐘的時間,水落時江揮去屋后露天溫泉的熱氣,她倒不怎麼出奇,只一心計算著自己將來的工作量。


  這麼多房間應該都是為付喪神準備的吧?

  也不知道她得拍多少。


  「一般而言,是該由狐之助來作為嚮導。」


  諾亞語氣溫和:「但鑒於您的特殊情況,以後這些職務都由我負責。」


  「可以,」時江隨口道,「我沒意見。」


  「那麼,現在可以去見見您的初始刀,也是您的第一位拍攝對象。」


  按照諾亞的指引,她穿過一道道走廊,在一間亮著燈的和室前停下。


  「打擾了,」推開門,原以為自己會見到誰的水落時江看著空無一人的房內一愣,「……人呢?」


  諾亞:「……請往下看。」


  視線下移,她看到了正擺在刀架上的武|士刀。


  「不是說不讓我拍本體,而是付喪神嗎?」


  「是的,」人工智慧耐心地解釋,「但需要您將其喚醒。您只要將手放上去就好,靈力的疏導由我來做。」


  摸上刀身時,水落時江也在仔細打量著它。


  不同於她在技術上追求的繁複精巧,她最終的成品一定是偏向於簡潔的風格。這樣黑色的刀鞘也好,紋樣簡單的刀鐔也罷,還是很符合她審美的。


  如果光是拍這把刀,她腦海中已經條件反射地大致構想出該如何構圖、從哪裡打燈。


  可惜不讓拍。


  櫻花飄落。


  一晃神之際,手上已然落了空。


  還在她妄想中被這樣那樣的本體正別在人家腰間,他不知為何披了件破破爛爛的白布,身上的衣服也顯得破舊。


  付喪神的聲音壓得有些低。


  「我是山姥切國廣。」


  他看上去是還想說些什麼的,但顯然不知為何被她手裡單反那黑黢黢的鏡頭嚇住了。


  「水落時江。」


  她點點頭。


  「那個……山姥切君,」想起自己的任務,水落時江禮貌性地問,「我可以拍兩張照片嗎?」


  山姥切僵硬的視線停住了。


  「不要。」他說。


  ……拒絕得好快!!

  水落時江深呼吸,如是告訴自己。


  冷靜——冷靜個頭啊!

  「能交流就好辦了,」很快意識到它能開口說話是靈力的原因,她開始挽袖子,「自己選吧,是讓我揍一頓還是讓我揍一頓?」


  薩瓦林:「……哎?」


  「哎什麼哎。」


  時江咬牙切齒,「偷吃東西有理了?!」


  「而且,」她晃了晃手裡的袋子,「你知道這是什麼嗎?」


  「我……我不知道。」


  對方的異常坦白讓水落時江一噎,她仔細掂量了下,沒從它臉上看出任何說謊的痕迹。


  「你不是已經吃過一次了?」她狐疑道。


  「那、那個時候,」早在被她當面抓住時,薩瓦林便跳下了桌子,畏畏縮縮地縮在牆角用爪子扒拉著地面,「小江和叔叔,還有和美姐姐他們說的話……能比以前多聽懂一點了,所、所以有種感覺,如果再吃幾個是不是能聽懂更多,是不是也能跟小江說話……」


  「對不起。」


  它聲音越來越低。


  「那個時候腦子也沒有現在清楚……」


  水落時江啞然。


  沒想到對方是出於這樣本能想親近的目的是沒想到,可該罰還是得罰。


  「知道我前陣子不在家是幹什麼去了嗎?」


  「小江……」薩瓦林耷拉著耳朵,「去醫院了。」


  時江挑高眉,「你知道啊?」


  「叔叔身上有醫院的味道。」它囁嚅道,「也聽到了……一點,說小江……被車擦到?但是好像,沒受多大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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