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遠征軍之怒
“過去，日軍一個大隊（加強營）對付中國一個師綽綽有餘，尤其是在九州編成，轉戰中國，素有把握之第18師團，與中國軍戰鬥最有自信。豈料胡康河穀之中國軍，無論是編製，裝備還是戰術，技術都完全改變了麵貌，使我軍損失慘重。接此情報後，全軍無不為之愕然。”
——日軍戰史
1944年1月11日 新平洋地區 駐印軍前敵指揮部
隨著李家寨等地的易手，新平洋實際上已經被中國軍隊占領，抵達一線的新22師甚至開始在空投物資的協助下開始在新平洋修建簡易機場和物資基地。不過，當史迪威將軍怒氣衝衝的衝進前敵指揮部的時候，還是讓所有現場的指揮官都吃了一驚。
“誰能告訴我現在情況怎麽樣？誰能告訴我為什麽65團不聽我的命令去玩什麽穿插？誰能告訴我新38師為什麽推進的這麽慢？誰能告訴我為什麽拉加蘇高地的守軍要在援軍沒有抵達的情況下發動反擊？”
史迪威一陣連珠泡似的憤怒詢問隻換來一片寂靜——在場的美國軍官和他一樣莫名其妙，而中國軍官們則保持了沉默——知道也不能說。
史迪威再一次感到自己被愚弄了，第一次入緬被蔣介石和杜聿明當成傀儡的景象再次湧上心頭——隻是這一次他好不容易讓駐印軍拜托了蔣介石的幹擾，還安插了聯絡官，沒想到竟然被這些下屬的中國軍官們給耍了。他的目光掃視過在場所有的中國軍官，最後停留在軍銜最高的新22師師長少將廖耀湘身上，一副就要大發雷霆的樣子。
“長官！”
廖耀湘被他看得有些發毛，於是幹脆“招供”了。
“65團已經抵達了茅邦側翼，準備切斷拉加蘇一帶之敵和後方孟拱地區敵人的聯係。新38師已經接近拉加蘇一帶，正在準備發動強攻。拉加蘇高地的守軍準備出擊，接應新38師。將敵人攔腰截斷。”
“你們……”
史迪威頓時驚得有些語塞，他快步走到地圖前，看著這幾處地點，已經驚得說不出漢語了，用英語直接質問道：
“你們打算用這一個師的兵力，把這兩個日軍步兵聯隊外加一個炮兵聯隊徹底圍殲嗎？”
廖耀湘雖然是法國留學的，但是多少也懂一些英語，尤其是在印度和美英軍官接觸多了之後。所以聽懂了史迪威在說什麽，立即用漢語回答道：
“我們認為全殲敵人的可能性不大，胡康河穀地形過於複雜，敵人有著豐富的叢林戰經驗，依然可能分散突圍。但是足以重創他們，消耗掉他們大量的有生力量，打擊他們的士氣。為下一階段的作戰贏得一個先機。”
“你們有過用一個師擊敗日軍兩個聯隊的戰績嗎？”史迪威切換成漢語問道。
“沒有。我們同樣也沒有用兩個營抵擋日軍兩個聯隊47天的經驗，但是新38師的弟兄們做到了！”
廖耀湘的回答讓史迪威有些冷靜了下來，他看了看周圍那些一副大義凜然，仿佛做好了上刑場準備的中國軍官們。知道現在哪怕是立即解除孫立人和廖耀湘的職務也已經晚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除非他想要一場近似於全軍覆沒的慘敗，不然，隻能按照這些中國將領們的想法繼續打下去。
“全力給他們提供所有他們需要的物資。這已經不是我當初設想的戰鬥了，我要看看這些中國軍人自己的攻勢最後會變成什麽樣！”
史迪威對副手柏特諾將軍命令道，然後，他又一臉不甘心的下了另一道命令：
“65團團長傅良宗，公然抗命，戰鬥結束後，將其解除職務，上報重慶，聽候發落！”
“長官！”
廖耀湘頓時有些著急，剛想上來求情，不料史迪威已經拂袖而去，不再聽他的任何解釋……
與此同時 茅邦 日軍駐地
由於距離太遠，沒有及時發布警報，那個警戒小隊被無聲無息的消滅時，駐守在這裏的日軍一無所知。
那位在新平洋被打成光杆司令的長橋中佐此刻就在這裏，擔任這裏留守大隊的副大隊長——這可不是什麽像樣的職務，因為這裏的所謂的“留守大隊”大部分甚至是從國內剛調來的新兵，在這裏協助輜重兵輸送物資的，算是後勤部隊。
從一線的特務部隊被調到後勤部隊，這對於長橋中佐來說，算是個很嚴重的降級，不過他也沒有辦法——部隊全軍覆沒，自己還能活著，沒有被軍事法庭審判，就是謝天謝地了，於是隻好在這裏混日子。
然而當這一天，當長橋中佐百無聊賴的檢查著那些幾乎已經沒有用的工事時，卻聽到了一片騷動——一群日本兵正將一個當地人按倒在地，五花大綁，似乎是準備拉下去練刺刀。而那個當地人正在用一種比較稀有的語言大喊著什麽，隻可惜四周人都聽不懂。
看見中佐來了，負責的少尉立即起身敬禮：
“報告長官，抓住一個中國人的密探，請指示！。”
如果是其他人，可能就錯過了——不少緬甸當地人也為盟軍收集情報，當然，他們自身並不了解多少情報，也沒有審問的價值。所以大部分被日本人抓住後就直接當成練刺刀的靶子挑了。
不過長橋中佐負責那嘎地區的情報收集幾個月，馬上就聽出了此人說的是那嘎地區的方言。他急忙過去讓士兵們散開，和那個被抓住的當地人用當地語言開始交流。
不過那人透露出的情報讓他大吃一驚——中國軍隊已經近在咫尺了。
這個那噶人當初曾經被日軍收買，正好在這一帶活動的時候發現了65團殲滅那隻日軍小隊的景象，所以特地來報告的。
聽完了報告，長橋中佐顧不得給他鬆綁，已經快步向自己的指揮部跑去，邊跑邊大聲吼道：
“警報！敵人來了，所有人快進入戰壕，準備戰鬥！快！”
聽了他的命令，不少士兵雖然有些呆若木雞，但是也有不少人立即按照命令跳入戰壕中，拿起武器準備作戰。
這個意外的舉動還是起到了效果，起碼減少了不少損失……
正在遠處山林中準備進攻的傅宗良上校正在拿著望遠鏡觀察日軍的行動，當日軍軍營開始出現騷動的情況也被他盡收眼底。
“鬼子發現我們了？”
傅宗良頓時心裏一驚。不過，此刻，雖然65團的準備並不充分，但還是占盡了優勢。
“全體開火，通報新38師和拉加蘇高地，以及利多的指揮部，進攻開始了！”
上校下達了進攻命令。
刹那間，150多門迫擊炮同時開火，炮彈呼嘯著落入了日軍的留守陣地上，瞬間將那些沒有反應過來的日軍新兵炸得血肉橫飛。
這下子無需長橋中佐嚷嚷什麽了，所有的日軍都意識到發生了什麽，紛紛鑽進那些防炮工事或者暗堡裏躲避——由於駐紮時間太久，日軍在這裏的工事還是很完備的，有大量暗堡，甚至有不少半永久性工事。
然而那些迫擊炮彈卻像長了眼睛一樣瘋狂的在日軍各個暗堡上爆炸，不少直接將那些暗堡炸塌。而且第一輪打擊也全部都打在了日軍的指揮部，彈藥庫，倉庫，通訊中心，前沿觀測點等要害部位，瞬間把日軍指揮係統打亂了套。第二輪就擊毀了大部分可以擊毀的暗堡。第三輪開始向殘餘的暗堡和工事開火。
不過由於口徑有限，65團的迫擊炮還是遠比不上師屬的山炮和榴彈炮。在炮火開始延伸後，步兵已經衝了上來。
幸存的日軍慌忙做好戰鬥準備，然而沒等這些新兵和輜重兵準備好，中國軍隊就已經衝到了眼前。步炮協同的熟練程度讓日軍都十分吃驚。
隨著幾枚煙幕彈被投出，日軍一些半永備工事的射擊口被煙霧覆蓋，裏麵的人隻能盲射。而中國軍隊則有條不紊的派出那些帶著巴祖卡火箭筒的官兵或者是帶著火焰噴射器的戰士將這些據點一一拔除。其他人則在一旁掩護，用密集的火力清掃掉可能出現的落單敵人。
中國軍隊的行動迅速，準確，簡直就像是排演好的一般步步為營的推進，清掃掉所有的日軍。而這邊的日軍就慘了——要知道，在日軍陸軍編製中，輜重兵是一向被看不起的，所以訓練較差，甚至不少剛從後方調來的輜重新兵連那些製式的38式步槍都沒有，而是配著訓練用的在日俄戰爭時期配備的30年式步槍，在中國軍隊強大的火力麵前毫無抵抗能力。一些新兵甚至情急之下玩起了萬歲衝鋒，隨即被中國軍隊的機槍打倒。
中國軍隊一路勢不可擋的推進，自己的死傷並不多，但是日軍卻節節敗退，死傷慘重。
長橋中佐這是第二次見識到這種打法了，現在他毫不懷疑中國軍隊肯定有自己這邊的詳細布防圖，不管是用什麽手段獲得的，但是在新平洋和這裏那熟悉的感覺不會有錯。那也意味著自己這場仗肯定是沒法打了。
於是他隻好在向上級匆忙報告了情況後，一邊收攏部隊，一邊向後方跑去。那些從前線運回來的傷員和新負傷的傷員則全部留在原地，然後每個傷員手裏塞了一枚手雷，留下一句：“不要被支那人俘虜了！”就一副狼狽不堪的樣子逃走了……
當然，那些傷員也不甘心坐以待斃，他們紛紛拿著手榴彈躲在暗處，等中國官兵靠近後拉響手榴彈同歸於盡。一時間竟然造成了不少中國官兵的意外傷亡。
傅良宗對此十分惱火，直接下令發現躲藏的日本傷兵，先來一發迫擊炮彈或者丟一個手榴彈，或者幹脆用火焰噴射器燒掉再說。
這些傷兵的自殺攻擊雖然延緩了中國軍隊的行動，但是對整個戰局無濟於事。中國軍隊還是逐漸占領了茅邦的日軍陣地，將日軍在拉加蘇的部隊和後方的聯係徹底切斷。65團甚至還繳獲了不少本來打算運到前方的物資補給。
唯一的可惜就是長橋中佐還是帶著一部分日軍逃出生天，向後方的打洛地區逃去。
65團也沒有追擊，他們的目的已經達到，立即利用茅邦的地形和工事開始布防，準備應對日軍的反撲。
與此同時 拉加蘇地區 日軍前敵指揮部
“頂住，一定給我頂住，無論如何，不能讓他們衝過來！55聯隊第二大隊會增援你們！”
參謀長片岡衷對著電話裏的大聲吼道。
就在剛才，正麵進攻的新38師不知道是不是吃錯了什麽藥，突然一改之前的炮火覆蓋，龜速推進模式。直接在對日軍全線炮火覆蓋後，發動了全麵進攻，步兵跟著炮火延伸一路殺了過來，似乎並不打算停下腳步。這種突然發力，讓已經習慣性的後退，重新構築陣地的日軍措手不及，節節敗退。
放下電話，片岡衷頓時心裏升起了一股不祥的預感，他拿起電話本來想詢問各處的情況。
不料，一個通訊官慌張的跑了進來報告道：
“參謀長閣下？剛接到報告！茅邦失守了？”
片岡衷拿著電話，在原地足足愣了1分鍾才緩緩的放下電話，然後一個箭步竄到地圖前，看著地圖上剛剛被標出來的中國軍隊的位置，頓時冷汗直流。
“命令55聯隊第三大隊，不要管拉加蘇高地了，立即向茅邦方向攻擊前進，無論如何一定要拿下茅邦。通知茅邦地區的所有日軍，隻要是還能動的都給我集中起來，反擊茅邦，立即發動反擊，不惜一切代價奪回茅邦。”
片岡衷帶著一臉的絕望，用歇斯底裏的語氣命令道。
與此同時 拉加蘇高地日軍陣地
接到命令的第三大隊大隊長岡田少佐一臉苦相的看著上麵下來的新命令——他的部隊長期處在饑餓和被中國軍隊炮擊的狀態下，士兵們的體力和精神都早已到了極限，光是在這裏防著高地上的中國軍隊就是奇跡了，現在竟然要急行軍去茅邦作戰。
隻怕是全大隊能堅持走到那裏的還不到一半人。
不過命令就是命令，而且真的茅邦不奪回來，他們也真的隻有餓死在這裏的份了。
岡田少佐還是用最快的速度將手下狀態好點的士兵全部集中起來，又找來一些騾馬等牲口搬運物資，剩下那些過於虛弱，走路都困難的人和一些傷病員勉強編組了一個中隊，在這裏留守——等前麵的56聯隊撤下來的時候，他們可以一起撤退。
同時，他們也帶走了主要的武器彈藥——由於高地守軍長期防守，日軍也從一開始就不認為他們會放棄堅固的陣地和工事下來和日軍一戰。
然而岡田大隊長並不知道，在他們離開的時候，早有一些克欽族遊擊隊將其動向偷偷向中國軍隊做了報告。
緬甸少數民族眾多，共有135個民族，從第一次入緬開始，交戰雙方就在拉攏這些少數民族協助自己，為此都開出了大價錢，有的部落甚至兩邊通吃。而克欽族則是成功被英國方麵收買，配合孫立人的行動，匯報日軍動向並且獵殺落單的日軍。
於是，當得知日軍主力已經離開後，孫立人又將這個消息通報給了拉加蘇高地的守軍……
1944年1月12日黎明 拉加蘇高地
隨著一片猛烈的迫擊炮聲響起，日軍在正麵的陣地首先被掀翻。無數日軍急忙跳起來，拿著武器，進入陣地。
兩門反坦克平射炮開始瘋狂的開始向正麵開火，將四周的樹木和石頭不斷炸到空中，在整個林中形成了一片仿佛失重的空間。每一個大樹的頂部都遭到了猛烈的炮擊，僅有的幾個狙擊手被炸成了碎片。隨後，大量煙幕彈被發射到正麵的衝鋒路上，隱約可以看到似乎有人影在這片濃煙中行動。
日軍的機槍也響了起來，不斷向正麵的道路進行火力壓製。由於人數太少，日軍根本無力對拉加蘇進行包圍，日軍中隊長隻得將所有官兵都集中到了正麵，企圖負隅頑抗。
然而隨著硝煙散盡，正麵的下山路上並沒有發現中國軍隊的身影。
“不好，上當了！”
日軍中隊長還沒來得及調整部署，兩支中國軍隊就從他的兩翼包抄了過來，各種衝鋒槍輕機槍的火力將企圖向兩翼行動的日軍壓製住——他們是直接從高地上用繩子滑下來，集結後再進攻的，根本沒有走任何下山的“路”。
日軍被突如其來的強火力壓的抬不起頭，不少因為行動過慢被直接擊斃，不過等他們抬起頭的時候，中國軍隊已經殺到了眼前。
人高馬大的蕭天河和蕭雲山率領9支隊和3營官兵足足400多人從兩翼衝了上來，用最短的時間突破了那些幾乎無人防守的工事，直接衝到了和敵人拚刺刀的距離——每個人的槍上都插著刺刀，身後都背著一把砍刀。
蕭雲山知道日軍很虛弱，但是考慮到他們的射擊技術過於優秀，哪怕隻是躲在一個暗處當狙擊手，也會給中國軍隊造成比較大的損失。於是幹脆選擇了近身肉搏，力圖在最短的時間內消滅他們。
“上刺刀！退子彈！突擊！”日軍中隊長用盡最後的力氣吼了一聲，然後抽出自己的指揮刀。
下一秒，一名狙擊手的子彈就打中了他的頭。
不過其他日軍顯然已經顧不得自己的指揮官了，紛紛打著晃站了起來，強挺著精神退出槍裏的子彈，準備開始拚刺——這是他們最為崇尚的戰鬥方式。
日軍喜歡肉搏戰，在訓練中也在肉搏戰方麵也下了很大的工夫，一般來說，在中國戰場上，哪怕是最擅長肉搏戰的八路軍和新四軍即使在優勢兵力下，也很在肉搏戰中難打出一比一的傷亡比。
然而今時不同往日，這些日軍長期營養不良，餓著肚子，一半幾乎都是傷病員，別說拚刺了，端著那隻4公斤左右的步槍都覺得費勁，已經有些鏽跡的刺刀在空中左右搖擺著，指著衝上來的中國官兵。
然而中國軍隊卻並沒有急著衝上去，而是停下了腳步，開始在原地開槍，先利用自己火力的連續性將日軍一個個的掃倒，再衝上去拚殺。另一邊的9支隊更是勇猛，在打完了長槍的子彈後，每個人都丟掉了自己手裏的長槍，立即拔出手槍，衝著日軍又是一陣射擊，一直打到子彈耗盡，才丟掉手槍，拔出彎刀，瘋狂的砍了上去。另一邊的3營官兵也沒有閑著，他們打完子彈後哦，有的用刺刀，有的同樣抽出背上的砍刀，毫不費力的擋開日軍的刺刀，然後近身一陣猛砍，將那些日軍活活砍死。
一時間，血肉橫飛，戰鬥立即成了一邊倒的屠殺，不到1個小時就結束了。200多具日軍的屍體橫七豎八的躺在這裏，而中國軍隊則傷亡數十人而已。
看著地上那些已經有些脫了像的日軍屍體，蕭天河和蕭雲山都是一臉的得意。接著，他們開始分頭搜索日軍留下的工事，將工事裏隱藏的日軍一個個找出來幹掉——隻是沒想到這種搜尋戰鬥竟然又讓他們死傷了十幾個人。
當清掃完畢後，他們也算是見到了日軍提前修築的暗堡工事全貌——一部分是防著自己，另外的大部分似乎是為了準備對付步步逼近的新38師而提前準備的。修建的及其隱蔽，而且射界良好，光是看著就能讓人倒吸一口涼氣。
“這鬼子好不容易修好的東西，別浪費了，這些暗堡工事就留給他們自己用吧！”
蕭天河笑著說道。
蕭雲山一臉壞笑的點了點頭，下令將輕重機槍搬下來，放入這些暗堡中。
當然，由於日軍被消滅的太突然，來不及發出警報和通訊。中國軍隊並沒有拔掉陣地上的膏藥旗，仿佛這裏依然是日軍駐守的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