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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希望的開端

  越是在困難的時候,越要堅定信心。


  ——胡書記

  1944年2月1日 利多軍營

  早在第一次世界大戰後,針對所有交戰國官兵出現的嚴重厭戰情緒,各國軍方就得出了一個結論——士兵如果長期呆在戰場上,即使是補給再充足,也會嚴重影響他們的精神和士氣。因此為了確保士兵們的精神狀態,就必須讓他們輪流返回安全的地區進行休息。


  對於已經在前線力戰了近半年的9支隊來說,一次舒適的熱水澡,就是他們心態轉變的第一步。當溫暖的自來水流淌過那些戰鬥的泥濘和傷痕時,每個人從身體到精神上都感到了一種強烈的被治愈的感覺。


  在醫院接受那些美國女護士的檢查,讓這些官兵們感覺自己又重歸了人類世界。唯獨楊成峰,看著那些白色的身影,似乎又想到了誰。


  當換上新的,幹爽幹淨的新軍裝(他們偵查這段時間遠征軍換了新式軍裝),坐在食堂裏,吃著那些熱氣騰騰的中國飯菜,還有水果,奶酪,果醬,飲料等西方食物,每個人都感到了一股暖流從內到外的溫暖著全身,帶走了這些天的疲勞和傷痛。


  雖然嚴格來說,在拉加蘇高地上的夥食並不比這裏差多少。但是在這種安全的地方,坐在椅子上吃飯和在敵人槍口炮火下吃飯的感覺還是有本質的不同的。


  利多的中美混合特遣隊有自己的食堂,依然按照傳統區分軍官和士兵。而能進入軍官區的隻有蕭天河和格力斯。不過無論在哪個食堂,不斷有各國官兵經過他們身旁時,都對他們豎起了大拇指,還有人直接微笑著說出:“GOOD JOB”之類的詞,讓所有人的自豪感油然而生。


  吃飽喝足後,所有人都迫不及待的回到營地,躺在自己那張舒適的床上,進入了夢鄉——沒有敵人的狙擊手,沒有敵人的炮擊聲和陣地上那難聞的味道。


  一切都是平靜,安全的,當然不僅限於此。


  此刻的利多,除了在前線頂上去的新38師和新22師外,新30師也從蘭姆伽趕來,協助中印公路的修建,再加上中美聯合部隊和遠征軍司令部等機構的進駐,早已經變成一片車水馬龍之地。


  於是跟隨部隊進駐的,也有各路嗅到商機的商人們——距離利多軍營不到2公裏地方的小鎮頓時繁華起來。各種商店,飯館和服務機構頓時如雨後春筍一般遍地開花,一路向利多靠近。還有那些在蘭姆伽的“突露比”,也在當地瘋狂湧現。儼然在當地形成一個蘭姆伽的翻版。


  於是,還沒等到晚飯時間,剛補領到這幾個月薪水的9支隊大批官兵就立即“請假外出”。當然,理由和那位回來後就瞬間不見蹤影的聯絡官一致——去鎮子裏買點東西。


  當然,蕭天河對此也是心知肚明,毫不猶豫的批準了所有人的申請,然後自己留下“留守”。


  看著空蕩蕩的軍營,僅剩的官兵們也大多直接躺在“舒適”的行軍床上進入了夢鄉,蕭天河最後巡視了一遍。


  支隊的駐地在利多基地的角落處,當他們出發時,四周還是一片空蕩蕩的。但是現在已經駐紮了無數的其他部隊——主要是美軍。


  然而這些美軍和他之前看到的不同。之前在蘭姆伽那裏,美軍以教官,憲兵,後勤人員為主。大部分氣勢十足卻缺乏一股身經百戰的老兵們才有的“殺氣”。然而眼前這些美軍卻顯然都是身經百戰的戰士,舉手投足間都透露著一股老兵才有的“自信”和“殺氣”。


  更為吃驚的是,對方的隊伍中竟然還有幾個亞洲人的麵孔。


  “是雲山那樣的華僑還是從其他部隊借調過來的?”


  蕭天河想起還在前線拚殺的蕭雲山,有些感觸的走了過去,拍了拍一個身穿美軍製服的亞洲人少尉。


  “兄弟,哪兒的人啊?”


  那位亞洲麵孔的少尉急忙轉過身,一句話脫口而出:


  “納尼?”


  日語!這是日本人!

  蕭天河嚇了一跳,本能的後退了一步,手已經搭在了槍套上,一個詞也脫口而出:


  “鬼子!”


  正在此時,一個英語的聲音突然在他身後響起。


  “蕭少校,你好!”


  蕭天河匆忙回過頭,隻見一個掛著準將軍銜的美軍將領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帶著幾個隨員站在了他的身後。所有的人,手都扶住自己的槍套,保持著警戒狀態,把他嚇了一跳。


  作為一個身經百戰的老兵,蕭天河的警惕性還是非常高的,能夠這麽悄無聲息的接近他,顯然也不是簡單的人物。


  “長官!”


  蕭天河認得美軍的軍銜,急忙敬禮。而那位準將似乎也是一臉的興奮,對身邊的軍官們介紹道:


  “這就是我跟你們說的那些瘋子,這是他們的長官,帶著他們在敵後偵察了4個月,然後又和那些日本鬼子正麵作戰兩個月,估計得幹掉了好幾百鬼子,大部分人都完好的回來了。”


  美國軍官們立即對蕭天河投去了佩服的目光。那個“日本美軍少尉”也恭敬的向蕭天河一低頭鞠躬:“哈吉沒罵死得,有路西褲”(初次見麵,請多關照)

  而準將也轉過頭,操著生硬的漢語回禮說道:

  “恭喜你,蕭少校,恭喜你們完成任務。我是梅裏爾準將,中美混合特遣隊隊長,也是你的上司,我很期待和你們並肩作戰的日子。你已經見過了,這是我們的情報官,小山少尉,美籍日本人,負責審訊俘虜和竊聽敵人的通訊,請相信他是忠誠的,和占領你們家鄉的那些日本鬼子不同。”


  “不好意思!多有得罪!”蕭天河向小山少尉伸出手去握了握,臉上也帶著一臉的好奇——他曾經聽說過八路軍那邊有不少一起打仗的日本八路,現在這還是第一次見到“日本美軍”。心裏也有些害怕——萬一這家夥跑回日本人那裏怎麽辦。


  其實相比共產黨那裏的“日本八路”來說,這些美籍日軍可沒表麵那麽光鮮亮麗——珍珠港事件一爆發,美國政府就將軍隊中的日裔官兵全部集中起來審查,並且打著“保護”的名義把他們的家屬和所有在美的日本人共計12萬人關進集中營作為人質。剩下的日本軍人則編組了一個442團到歐洲打仗(全團1300人)。亞洲這邊為了情報收集才留下幾個軍官分散編製。實際上也有人秘密監視,一旦發現有“不忠”的嫌疑立即拿下。


  當然,日本人對這些“叛徒”也是深惡痛絕,如果落在日本人手裏,那估計也是生不如死的。所以這些日裔美軍作戰的英勇程度比一般美軍都強,也絕對不會讓自己落到日本人手裏。


  梅裏爾準將又和蕭天河結結巴巴的用漢語寒暄了幾句,就帶著部下一路談笑風生的向著自己的駐地走去,還能聽到有的美國軍官在問:


  “中國軍人都是這樣的瘋子,那些日本人是怎麽打下半個中國的?”


  蕭天河站在原地,看著營地裏摩拳擦掌的美國官兵們,心裏不知道怎麽感覺有點發怵。於是徑直回到了自己的支隊部。


  支隊部裏空蕩蕩的,然而唯一的一個身影卻引起了他的注意。


  楊成峰就坐在支隊部的桌子前麵,一隻手拿著鋼筆,似乎在猶豫,而在他的麵前,則放著那個漆黑的本子,記載著這個國家自1840年以來所有屈辱的筆記本。


  蕭天河突然有一種感覺,楊成峰變了。那個當初喜歡抱著這個記事本,逢人便念的,顯得有些做做的血氣軍官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讓人感到死寂的沉默。他機械的執行命令,勇猛的作戰,在任何人眼中,都是一個合格的軍人,卻已經沒有了昔日的朝氣。


  然而現在,他卻感覺到有什麽東西又回到了這個年輕的軍官身上。


  “成峰,幹什麽呢?”


  蕭天河在他對麵坐下,一臉好奇的問道。


  “連長,我想在這上麵加上一筆!”


  楊成峰拿著鋼筆的手有些顫抖了:“我們在新平洋,在拉加蘇是全勝對吧,大獲全勝,很多鬼子被活活餓死,最後灰溜溜的跑了,我們一直追出去,聽說已經占領了茅邦了。我敢說就我所知,除了6年前的台兒莊鬼子在正麵戰場上還從沒有狼狽到這種地步,我們也從沒有損失這麽少。”


  蕭天河點了點頭,一股成就感也直接印在了臉上——從1937年參戰起,他還是第一次親手把鬼子打到這麽狼狽的地步。


  “隻可惜,這不是收複我們家園的戰鬥!”


  楊成峰將攤開的筆記本一下子合上了。他抬起頭,眼睛裏似乎有眼淚在打轉:

  “連長,從民國30年(1941)起,我到咱們9連開始,我就在夢想著,打這樣一場仗,一場徹底打敗小鬼子的仗。但是隨後,我來到緬甸,真正上了戰場,才意識到這有多難,多不可能。不隻是武器裝備和人的差距,在指揮,後勤,計劃,配合,所有的東西,我們都比鬼子要差,而且不是一星半點,除了我們自己的命,我們沒有什麽可用的。我看著弟兄們是怎麽一個個奮力作戰,怎麽一個個壯烈殉國的,然而依然是徒勞的。就算整個老九連都拚光了,老崔,老周,袁班長,小南京,一個個都走了。姚琴也走了,林醫生也走了,那麽多人就這麽沒了,我們依然一敗塗地。我不知道該怎麽辦,真的,我那時候就已經心死了,想著隻要打下去,自己哪天加入他們就行了,就算對整場戰爭無濟於事,也起碼盡到了自己的職責,這就是我,身為一個軍人的救贖。”


  楊成峰低下頭,看了一眼那個合攏的筆記本,收起了手裏的鋼筆:


  “但是現在,我確信我們能贏,我們的武器,補給,指揮,戰術,步炮協同,我們什麽都比鬼子要強了,我們能夠打敗鬼子,能夠把他們一步一步的趕下海。我現在確信,我最後可以在這上麵寫上一些東西,一些讓我們覺得那麽多弟兄沒有白死的東西。”


  “把這上麵我們從東北,不,從台灣,不,從琉球,不,從香港,從那時候開始丟掉的東西,寫回來!一個一個的寫回來!”


  蕭天河也一幅發泄的表情指著這個筆記本說道。


  然後,他站起身,轉過去,不讓楊成峰看見自己的眼淚從眼眶裏流下來:

  “你總說什麽救贖!我們是軍人,戰死不是什麽救贖,勝利才是我們唯一的救贖,有一天,我們所有的土地都回到手裏,沒有人能夠再欺負我們,這才是我們這些軍人的救贖。”


  楊成峰用力點了點頭,已經是熱淚盈眶。


  “老根你們這幫學生在一起,我都不會TMD說人話了!”


  蕭天河也笑著擦了擦眼睛,從1937年到現在,他也是第一次對打敗日軍充滿了信心,第一次相信自己或許還能活著回到北平,回到家鄉,將侵略者徹底從中國趕走。


  “記著到時候收複北平的時候,給老子寫上大大的一張,不寫上蕭天河的老家北平,也讓老子名留青史。”


  “一定,一定!”


  楊成峰頓時破涕為笑。蕭天河剛想走,突然看見外麵一群人高馬大,殺氣騰騰的美國官兵從9支隊旁邊經過,又想起了什麽:

  “對了,還有一件事,我們隻有1周的休息時間,抓緊休息,上麵給我們的補充人員到了。還有那幫真正的美軍作戰部隊,下一次,我們就不是那麽輕鬆的偵查任務了。也不是自己獨立行動了,我們會和美國佬一起行動,別丟我們中國軍人的臉!運氣好的話,用不了幾個月,你就可以開始在你的本子上記載收複國土的消息了。”


  與此同時 胡康河穀 打洛地區

  這裏是胡康河穀中的一處盆地,也是進入孟關地區的最後一個中轉站。片岡衷早在茅邦失守前就電令後續部隊進駐這裏,並且開始囤積物資。


  所以,當從拉加蘇撤狼狽下來的日軍55,56兩個聯隊仿佛一幫難民一樣逃到這裏時,才算是到了安全的地方,而且當士兵們行屍走肉一般跑過來時,竟然發現這裏已經有不少準備好的糧食。


  經過多日的饑餓,這些士兵們早就奄奄一息。此刻看見食物,哪裏還能把持得住,立即不顧一切的衝上去,哄搶起來。


  實際上,這裏臨時準備的物資也並不那麽充足,完全不能和駐印軍利多的基地相比,甚至根本就支撐不起為兩個聯隊的殘兵補充的量。很快,作為主要食物的大米就被吃了個精光。士兵們也顧不上什麽了,見什麽吃什麽,拿到調味料,不光是岩鹽,糖,醬油還是醋直接倒在嘴裏,連大蒜都直接烤了吃了個幹淨。不少人一邊吃一邊哭,顯然精神上已經收到了嚴重的打擊。


  不過他們也因禍得福,如果不是這裏的食物真的過於有限,相當一部分日軍會因為進食過快而被活活“撐死”。


  指揮官片岡衷顧不得那群狼狽相的部下,他害怕的是中國軍隊的乘勝追擊。以現在日軍的狀態來說,不過是剛撿回一條命,大部分人非病即傷,剩下的也是士氣低落的狀態,而中國軍隊起碼有超過1個師跟在他們後麵,一旦打起來,以現在這些中國師的力量,他們可是凶多吉少。


  為此,他不等部隊完全收攏,就立即命令來這裏增援的部隊迅速在打洛外圍的太白家設防,同時在整個地區的製高點和南部側翼的馬約高地建立陣地,並且命令先期撤來的18炮兵聯隊立即備戰。甚至不等部隊修整完畢,就讓一些狀態較好的官兵前往這兩處陣地增援,建立穩固的防線,試圖在這裏滯緩一下中國軍隊,為自己能夠安全撤離做準備。


  隨後,他把自己的指揮部設在後方的腰般卡地區,以便於在緊急情況下可以優先撤到後方的孟關地區。


  實際上,見識過對手能力的片岡衷根本不相信自己這些殘兵敗將能夠擋得住中國軍隊。他隻是要多一些時間給自己的部隊休整,好完整的撤到工事完備,又接近大後方的孟關地區,離開胡康河穀這個見鬼的地方。


  不過,很快,田中新一的電話就打了過來,原因很簡單——哪怕是在已經了解了對麵的中國軍隊不可小覷後,他也帶來直接命令,要求片岡衷率領部隊起碼要在打洛地區堅持一個月以上,阻擋中國軍隊的前進。


  當然,這個命令也是上級給他下達的——眼下,日軍主力雲集緬甸南部,對印度英帕爾的進攻迫在眉睫,原以為固若金湯的緬北胡康河穀防線卻在這時被中國軍隊輕易突破,這勢必影響到整體的攻擊計劃,日軍的南方軍大本營因此震怒,特地對田中新一發出了責備,並且要求他務必堅守超過一個月以避免波及整個計劃。


  聽到這個命令,片岡衷恨不得自己衝到師團部,去找田中新一打一架先——大不了停職上軍事法庭讓田中新一自己來試試能不能做得到。


  不過當在原地戰戰兢兢的修整了兩天後,他才驚喜的發現,中國軍隊並沒有乘勝跟上來。偵查人員則判明是中國軍隊的重炮還無法輕易通過林間小路到位,正在快速修路——這又讓日軍多了一些喘息的時間。


  不過他還來不及高興,第三天,遠處就有無數的美國飛機飛來,在遠處叢林上空投下了無數的空投箱——這是中國軍隊開始補充物資的動向,也是他們即將發動進攻的前兆。


  由於休息了幾天時間,不少日軍官兵開始逐漸恢複戰鬥力,而且搶先撤到這裏的18炮兵聯隊已經獲得了一部分炮彈的補充,最主要的是,打洛距離補給基地孟關的距離比拉加蘇地區近的多,這讓片岡衷又稍微恢複了一些信心。


  很快,太白家地區的日軍開始和新38師先頭部隊接觸,交火。雙方很快就進入了焦灼狀態。


  “硬碰硬的話,看看你們能不能拚得過18師團!”


  片岡衷一副豁出去的表情自言自語的說道。


  然而,正當他的注意力集中在新38師身上時,另一隻部隊正在翻山越嶺的趕來,這是一隻複仇的部隊——2年前從這裏狼狽撤入印度的新22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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