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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七章 鬆山大血戰(中)

  知彼知己,百戰不殆;不知彼而知己,一勝一負;不知彼,不知己,每戰必殆。


  ——《孫子,謀攻篇》


  1944年7月3日 遠征軍軍統駐地


  軍統負責人孫世忠上校有些驚訝,當他聽到手下報告說蕭雲山來這裏找他的時候,不禁感歎道:

  “這共產黨人一向是狡詐多端的,自投羅網來的還是第一個啊!單刀赴會?”


  說完,他還是一臉疑惑的讓蕭雲山進來了。然後自己一臉皮笑肉不笑的迎了上去:

  “蕭參謀,別來無恙啊!”


  “孫長官,托福!還沒被當共黨處理掉。”


  蕭雲山向他敬了個禮。


  “我軍統的地方一向比較冷清,隻有我們請人來,自己願意來的還真是鳳毛麟角,不知蕭參謀這次有何貴幹?”


  “相信我,孫處長,如果不是情況緊急,我也不想過來,但是大敵當前,一切以抗戰為重。我想審問一下,之前第十一集團軍先遣團送過來的那個鬆山守備部隊的日軍俘虜!”


  蕭雲山拿出了一張第八軍何紹周簽名的文件,要求各部予以配合的命令。


  孫世忠拿過文件看了看,臉上依然保持著笑容:


  “既然是何長官的命令,說一聲就行了唄,我們軍統審訊可是行家,何必還要勞蕭參謀大駕光臨?”


  “事關重大,必須親自來!”


  蕭雲山麵無表情的說道。


  “蕭參謀果然鞠躬盡瘁!”


  孫世忠站起身,指著那邊陰森的牢房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有勞了!”


  蕭雲山也站起身,毫不猶豫的走了進去。


  審訊室有好幾間,不斷傳出各種慘叫聲。軍統的手段很多,再加上最近建立中美合作所後從美國人那裏學來的更加“先進”的審訊手段,讓所有被關進來的日軍和漢奸都輕而易舉的招供了。


  對此,蕭雲山並不懷疑他們的審訊能力,隻是這些人僅僅也就是有些審訊手段罷了,並不知道該重點問些什麽內容,提供給前方的情報有時候往往抓不住重點。


  蕭雲山正往前走著,一行人影迎麵走了出來,為首的是個掛著上校軍銜的高大軍官。當看見蕭雲山的時候,直接愣住了:

  “楊團長!”


  蕭雲山反應迅速,搶先敬了個禮——對方正是第十一集團軍先遣團團長楊繼武。


  “蕭參謀!”


  楊繼武來不及敬禮,急忙上前抓住蕭雲山的手用力握了起來:“一直很忙,沒能去當麵感謝你,救命之恩啊!我楊繼武和先遣團沒齒難忘,有什麽需要的盡管開口,義不容辭!”


  “你們認識?”孫世忠麵不改色的說道。


  “認識,如果不是他,我們先遣團早就全軍覆沒在高黎貢山上了。”楊繼武急忙說道,一旁的警衛連長穀金豐也補充:

  “蕭參謀一個人炸毀了一輛鬼子坦克,救了我們團長和我們團!”


  四周其他軍官也紛紛對蕭雲山報以感激的眼神,然後上來紛紛自報姓名握手。


  “對了,楊團長到這裏做什麽?”


  蕭雲山急忙問道。


  楊繼武歎了口氣,轉頭看了看孫世忠:“老孫,不是針對你啊,你的手下審訊看樣子是挺積極的,但是問的東西東一榔頭西一棒槌,關於敵軍部署的情況沒幾條問到點上,我這不情急之下,親自來詢問了,不過這個俘虜級別太低,知道的情況也有限,收獲不大。記得讓你手下的人時不時去部隊鍛煉一下,看看打仗需要的情報有哪些必要的,哪些是沒用的!”


  孫世忠尷尬的笑了笑:“老楊說的是啊,這年頭,想找一個蕭參謀這樣盡職盡責又能幹的手下,難如登天啊,隻好將就了,手下這幾塊料,你還得多擔待。”


  楊繼武也沒有為難孫世忠——兩人是軍校同學,老交情了,自然不會多說什麽。隻是孫世忠軍校一畢業就被軍統的人看上並招募,加入了軍統組織,從此和楊繼武這一屆的軍官走上了不同的道路。


  “對了,蕭參謀來這裏,莫非也是為了此事?”


  蕭雲山點了點頭:“我要去詢問你們抓獲的那個鬆山守備部隊的俘虜。”


  “那不耽誤你了,軍情要緊。大恩不言謝,等反攻勝利了,我給你擺一桌酒席,把你哥也叫來,我親自向他賠罪!咱們打仗的人,有今天沒明天,沒什麽是一頓酒解決不了的!”


  “客氣了!”


  蕭雲山和楊繼武又互相敬了個禮,各自走開。


  然而楊繼武隻走了幾步,又想起了什麽,停下了腳步:

  “蕭參謀,你們第八軍現在在進攻鬆山吧!”


  “對!”


  “有這麽個情況啊!”楊繼武轉過身來,眉頭緊皺:“我們幾天前在防區一帶找到了一個當地人,渾身是傷,開始還以為是死人,結果發現還有一口氣。我們就把他送到醫院去了,他醒了後說自己是被鬼子抓去修鬆山工事,後來逃出來的,逃跑時挨了一槍,本來是躺在那裏等死的,沒想到竟然堅持到了我軍抵達。我把這事兒上報了,但是好像沒人在意,也沒人管,現在你們在進攻鬆山,我就想……”


  “那人現在在哪兒?”


  蕭雲山迅速以百米衝刺的速度衝上去抓住楊繼武的手,也顧不得上下級關係了:

  “快帶我去見他!”


  “好!好!”


  楊繼武被嚇了一跳,一旁的穀金豐已經本能的連槍都拔出來了。


  “那,蕭參謀,這邊……”


  孫世忠問道。


  “有孫處長看著,我還怕那個鬼子跑了或者死了啊!等我從楊團長那裏回來再審問,孫處長,多擔待!”


  蕭雲山一臉的急切,說完就半拽著楊繼武跑了出去……


  1944年7月7日


  日軍陣地前的屍體已經壘起了一座小山一樣高,在雨水的衝刷下散發出陣陣的臭氣,被雨水衝刷下去的血水真正體現出了血流成河的景象。


  同樣的景象也出現在了中國軍隊的陣地前,屍山血海的景象震撼著每一個官兵——這裏死的人不是被督戰隊打死的自己人,就是被自己人打死的督戰隊。當進退都是死之後,人類求生的本能讓他們不顧一切的衝破了督戰隊的防線撤了回來,畢竟督戰隊並沒有日軍那樣堅固的工事。


  “進攻,進攻,給老子TMD繼續進攻!”


  82師師長呂忠揮舞著馬鞭,一遍又一遍的抽打著那些蜷縮在戰壕裏的壯丁們,然而這些淋著雨,身上早已經遍體鱗傷的壯丁們卻依然縮在那裏,渾身瑟瑟發抖,就是不站起來。


  呂忠怒不可遏,他連續槍斃了好幾個拒不出戰的士兵想殺雞儆猴,卻沒有任何效果——對麵日軍的工事已經把這些士兵打出了心理陰影。


  看著這些士兵們眼中的絕望和憤怒,呂忠隻好停止自己的驅趕——他看出這些人已經處在嘩變的邊緣了,再逼下去,他們的槍口對準的可能就不是日軍了。


  無可奈何的呂忠隻好將情況報告給何紹周——他總不能把這些壯丁都殺光自己去衝鋒吧。


  此刻,何紹周也是一籌莫展,衝著呂忠痛罵了一頓。不過放下電話,他又有些心虛的回過頭,看著前來“督戰”的衛立煌,一言不發。


  “何軍長,已經7天了,你的第八軍為什麽還在這裏?為什麽沒有突破日軍的防線?他們不過一個大隊而已,你們到底在這裏做什麽?”


  衛立煌惱火的問道。


  “對不起,衛長官,我部已經盡全力了,無數兄弟殉國。”


  “我不管那些,我隻要鬆山,鬆山打不下來,龍陵就沒辦法攻克,騰衝也有被鬼子抄後路的危險!你現在到底有什麽拿下鬆山的辦法?”衛立煌有些激動的說道”


  “我親自去前線督戰,調動所有的預備隊,誓要拿下鬆山!”


  何紹周發著狠說道。


  “軍座,衛司令長官!我有要事報告!”


  一個匆忙的聲音突然從外麵傳來,接著,蕭雲山一臉疲憊的走了進來,手上還抱著好幾張圖紙。


  兩個警衛立即擋在了他的麵前,衛立煌看了一眼何紹周,後者急忙辯解道:“這是我部的作戰參謀蕭雲山。”


  “讓他過來吧。”


  衛立煌一臉不高興的說道,而何紹周的臉上也是一臉的惱火——他不知道蕭雲山為什麽要在這個時候過來?

  蕭雲山急忙跑了過來,將懷裏的東西放在一旁的桌子上:“軍座,衛司令長官!”


  “雲山,什麽事兒這麽急?”何紹周急忙問道。


  蕭雲山沒有回答,而是轉向衛立煌:“衛司令長官,我奉軍座的命令收集日軍陣地情報,現根據我多日觀察,第十一集團軍俘獲日軍的口供,以及從日軍手下逃亡的當地勞工那裏獲取了日軍鬆山工事的基本情報。”


  說完,他攤開一張圖,裏麵是自己根據情報繪製出來的日軍工事圖:


  “日軍在此地經營近2年,他們陣地並非簡易工事,實際是由大量堡壘組成的,這些堡壘隱蔽得很深,偽裝很好,我們的空中偵察難以發現,人就算走到跟前,不仔細搜索,也難以發現。日軍防禦陣地,由一個或幾個主堡設置在製高點,為其核心,四周部署若幹子堡,在子堡前又配置大量暗堡,作為其防禦體係。各堡壘間用交通壕連,這些交通壕上有射擊孔頂上有偽裝,外部還有大量獨立散兵坑,根據我多日的觀察,日軍在主堡和子堡中配置重機槍,堡後配備迫擊炮,暗堡使用輕機槍,交通壕則用步槍,擲彈筒掩護,火力是立體交叉火力,密不透風,無論我們從哪一個方向進攻,都會撞在多個交叉火力中,沒有死角,陣地前還有鐵絲網1-3道之間埋設大量地雷。哪怕運氣好突破了一處,對日軍的火力影響也不大,他們依然可以用其他火力壓製住我軍後續部隊,然後利用交通壕將我軍進攻部隊消滅。”


  衛立煌和何紹周都倒吸一口涼氣,蕭雲山的圖示做的很漂亮,也很清楚,將日軍的火力威脅表現得很明顯。不過,蕭雲山並沒有說完,他攤開另一張剖麵圖,繼續說道:

  “根據那名從日軍手裏逃脫的勞工所述,日軍所有堡壘都分為三層,上層為射擊孔,中層儲備彈藥糧食,亦有射擊孔,下層連接交通壕,有的還有地下部分有地下室和地下坑道可以直接通往其他堡壘,這些坑道都是永備工事,有照明通風係統,就算我們占領了所有的交通壕,他們依然可以利用地下坑道來回機動作戰。而其堡壘頂端皆用直徑大約70厘米的木樁排列後,橫豎覆蓋大約4-5排,再用30MM的鋼板覆蓋數層,最外層為大約1米厚的積土。堡壘露出地麵部分的四周則用汽油桶裝滿沙土排列3排阻隔,桶之間用鋼板隔開,最外層用土覆蓋,這樣的射擊,哪怕是我軍75MM山炮炮火直接命中,在堡壘裏,連震感都幾乎沒有,105MM火炮最多有點小震動。而且在各層之間也用直徑50厘米左右的原木覆蓋數層,即便上層堡壘被炸塌,下層安然無恙。據說工事建好後,日軍曾經自己使用500磅的航彈向堡壘投擲,結果堡壘內部安然無恙。”


  這哪裏是什麽防禦工事?這分明就是馬奇諾防線,衛立煌和何紹周以及周圍的指揮官們此刻都靜了下來,呆呆的看著那些圖說不出話來。


  之前71軍隻是進攻鬆山外圍那些簡易工事就損失了1600餘人,現在到了這些核心工事,幾乎讓人絕望。不少指揮官這幾天命令炮兵打出的炮彈比自己在抗戰前幾年加起來都多,然而日軍的火力卻絲毫沒有到影響,還在成批成批的屠殺著那些壯丁們。


  而蕭雲山內心更憤怒的是足足打了7天,所有的軍官就這麽眼睜睜的看著那些壯丁毫無意義的死在日軍槍口下,沒有一個人對他們的進攻行動提出質疑,沒有一個人去想辦法減少那些壯丁的傷亡,似乎那些壯丁並不是人,而是可以隨意消耗的耗材。


  他不知道如果今天自己不把日軍的詳情查明,那麽明天還有多少壯丁要倒下日軍的槍口下,或者更糟——引發嘩變,倒在自己人的槍口下。


  早先在新四軍的時候,他曾經聽到過國軍的種種傳聞,光是拉壯丁這一條就足以駭人聽聞了。但是當自己處於國軍中,親眼看到這些壯丁的命運,更是感受到了出離的憤怒。


  何紹周和衛立煌兩人並沒有為壯丁感到惋惜,他們隻是驚訝於日軍的鬆山防線如此之堅固。


  “蕭參謀,你對進攻有什麽想法嗎?”


  何紹周急忙問道。


  “長官,恕我直言,此戰日軍雖少,但絕非短期可以解決的!”蕭雲山看了看衛立煌,後者點了點頭,顯然也表示了同意。


  “所有地麵上的攻擊都會處在日軍的火力覆蓋下,我們最好的辦法是采用土工作業的方法,一點一點利用挖掘的戰壕靠近日軍,挖到他們的暗堡和交通壕那裏,爆破暗堡,強行占領他們的交通壕,一點一點的壓縮他們的防禦空間。”


  “就這麽辦”衛立煌點了點頭。然而蕭雲山的話並沒有說完:

  “另外,可否把榮一師調回來,我們的兵力有些不足!82師和103師經驗不足,大部分壯丁還沒有能力參加這麽慘烈的戰鬥。”


  何紹周頓時吃了一驚——他希望奪取鬆山的功勞是自己的,能夠把那個處處和自己作對的李彌排除在外。


  衛立煌回頭看了一眼何紹周,然後表示了同意:


  “何軍長依然是進攻鬆山的最高長官,榮一師歸建後也會按照你的命令作戰,記住,大局為重。不管花多少時間,消耗多少物資,你們也要精誠團結,將鬆山拿下!”


  “是!”


  何紹周急忙敬禮,然後目送衛立煌離開自己的軍部。然後,他用有些失望的眼神看了一眼蕭雲山,就轉身給自己的部隊下命令去了。


  1944年7月12日 鬆山戰場

  激烈的槍炮聲停了下來,取而代之的是四處響起的挖掘聲。無數骨瘦如柴的壯丁揮舞著工具,在自己的戰壕裏揮汗如雨的挖著土,向日軍的方向一米一米的前進。雖然他們剛能吃頓飽飯沒幾天,而且一旦挖通最先衝上去和那些精銳日軍拚命的還是他們。但是沒人說什麽——起碼,這是一場能看到希望的戰鬥,甚至,他們中有的人能夠活過這場戰鬥。


  日軍的手榴彈和迫擊炮彈不斷砸在這些挖掘部隊的頭上,這些部隊也隻能用煙幕彈掩飾自己的行動。不過這些曲射火力相比之前的正麵直射火力,對部隊的殺傷力很有限。而日軍堡壘的射擊孔卻都因為壕塹處於射擊死角而無奈的看著他們繼續挖掘。


  不知道過了多久,戰壕挖掘停了下來,眼前便是日軍的暗堡,兩邊的交通壕裏的日軍發瘋一樣的往這裏扔手榴彈,而中國軍隊也不斷用手榴彈回擊,直到雙方的手榴彈全部告竭。


  美軍爆破專家快速跑來,指導官兵們在暗堡下方打好一個大洞,然後將烈性炸藥一個一個安放好,拉出引線,然後頭也不回的向後跑去。中國官兵們也在他身後一邊射擊一邊撤退。等到了安全的距離後,他才按下了起爆器。


  地麵開始了顫抖,隨著一聲巨響,眼前那個犧牲了上百人而無法攻克的暗堡瞬間被炸上了天,連同裏麵的人和周圍的人,以及儲存的物資一起落下,散落在四周。而日軍整齊的陣地上,也出現了一個巨大的缺口。


  “進攻!”


  隨著軍官們的口號,中國官兵們從這個缺口衝入日軍的交通壕,一場惡戰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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