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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八章 捕風捉影(中)

  活命的心早八年就沒啦。我就是給你們添些堵,耗掉些你們本要用來殘害他人的力氣。


  ——蘭曉龍《零號特工》


  1944年10月17日 緬北密支那 遠征軍新一軍軍部


  “我們距離進攻八莫不到4天時間了,哪兒有時間讓你們做什麽審查?”


  孫立人一臉惱怒的看著前麵這位曾經讓他去“喜馬拉雅山找回國道路”的軍統孫世忠上校,強壓住火說道。


  “這可是委座和戴總長的意思!”


  孫世忠麵無懼色的說道:


  “史迪威通共,證據確鑿。我們不知道他是什麽時候開始的,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在你們駐印軍內部偷偷煽動的,又或者有共產黨偷偷在你們這裏活動。因此,要對駐印軍相關人員進行審查。目前,我們已經調查了配給史迪威的中國警衛,沒有發現問題,為了確保萬無一失,我必須對整個駐印軍的軍官進行審查,以確保你們依然忠於委座,忠於三民主義。”


  “行,你想調查,隨你,我可以給你個方便,允許各部長官來軍部和你對峙,每人時間不許超過10分鍾。不然,影響了下一步的八莫作戰,進而影響整條中印公路被打通,委座那邊一天會少收到幾千噸美援物資,你自己跟他解釋去!”


  孫立人惡狠狠的說道。


  孫世忠的臉色也有些變了——不管怎麽說,孫立人也不是上麵沒人的人,而且萬一到時候作戰出了紕漏,他作為軍事主官,想把責任推在自己身上太簡單了。現在,這些美援物資都是都交到蔣介石宋子文手上調配了,算是他們的私人財產,若是少了,萬一蔣介石震怒,戴笠沒辦法,拿自己當替罪羊也是有可能的。隻好退而求其次。


  “那我先審查搜索連連長潘德輝,他本身是我們軍統的人,這也算是我們軍統自己內部的事情,孫軍長可否把他先叫來?”


  “潘德輝不在這裏,他在片馬地區和當地少民部落聯絡,看看能不能找到和國內聯係的通道,此事事關重大,不可能抽調回來。而且我們在片馬地區和英國人鬧得很不愉快,也隻有潘德輝有能力處理此事,如果你想找他,自己去片馬地區吧!但是小心點,英國人鼓動當地人襲擊我們遠征軍的特遣隊不是一兩次了,萬一孫處長出了什麽意外,我們可不負責。”


  孫立人說完,一個參謀就走了進來,在他耳邊耳語了幾句,孫立人點了點頭,然後一副不耐煩的表情說道:

  “部隊準備出了點問題,我得去處理,孫處長自便!”


  說完便揚長而去,留下孫世忠在原地憋了一肚子火,隻好憤憤的離開了新一軍軍部,回到了自己的軍統辦事處。


  剛剛在密支那掛牌的軍統辦事處裏也是一片愁雲慘淡的樣子——由於史迪威指揮期間不允許軍統在駐印軍設立公開的點,而那些秘密派遣的軍統人員也早就被整個駐印軍“打回家”的氛圍所影響,根本沒有任何活動,隻是像普通官兵一樣投入戰鬥,不少也已經忘記了自己的軍統身份,以一個普通駐印軍官兵的身份犧牲在回家的路上。現在,整隻部隊早就習慣了沒有軍統的日子,現在來一幫要審查的,自然是處處碰壁。


  “……廖耀湘軍長說他已經接到了準備調兵回國的命令,現在部隊一部分在準備八莫戰役,另一部分在準備回國,如果耽擱了戰役或者是部隊回國的進度,影響了兩地的部署,就拿我們是問!”


  另外一個軍統人員也垂頭喪氣的說道。


  “一群混蛋!”


  孫世忠一拳錘在桌子上,憤怒的吼道:


  “史迪威都要走了,還敢這麽囂張,簡直不把委座,不把戴長官放在眼裏。”


  “處座,那咱們這工作怎麽做啊?”


  另一個軍統人員一臉疑惑的問道。


  “怎麽做?我就不信偌大一個遠征軍,沒有咱們可以開刀的對象!”


  孫世忠話音剛落,一個軍統的軍官就推門而入:


  “處座,您要查的人我幫你查到了。”


  說完,將一份文件遞了過去。


  孫世忠看著這份文件,頓時麵露喜色,他用力將文件拍在桌子上,欣喜若狂的說道:

  “幹得不錯,我們就從這小子開刀。”


  文件中露出了一張照片——正是蕭天河的照片。


  1944年10月18日


  駐紮在密支那的中美混合特遣隊9支隊突然接到了一個奇怪的命令——配合軍統人員的調查,這讓隊長蕭天河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


  史迪威已經離開了,也就意味著隸屬於中美混合特遣隊的9支隊失去了庇護他們的大樹。現在的中美混合特遣隊實際上已經處於美國人的“放任”狀態。梅裏爾的5307支隊大部分人已經回國了,其他中國人組成的配屬部隊都歸還了新一軍和新六軍,隻剩下他們這隻雨季專用偵察部隊還沒來得及被要回去——而且雨季已經要結束了。


  當蕭天河走進軍統的審訊室的時候,坐在那裏的孫世忠保持著一副皮笑肉不笑的嘴臉,上下打量著他,看得他渾身發毛。


  “蕭隊長,請坐請坐!”


  孫世忠起身“迎接”蕭天河,卻讓後者渾身都起了雞皮疙瘩。


  “孫處長,您就直說吧,想問我什麽。”


  蕭天河坐下後,開門見山的說道。


  “不要著急,蕭隊長,你們前一段冒雨偵查了日軍在八莫等地的部署情況,可謂是勞苦功高。接下來你們的任務就是修整,好像並沒有參戰的計劃,所以咱們還有的是時間來好好談談。”


  孫世忠不慌不忙的坐下,然後拿起蕭雲山的檔案:

  “……因在食堂打架,被降為上尉倉庫管理員。後被史迪威破格提拔為少校,擔任新組建的第九支隊的隊長……蕭隊長,那個史迪威很看好你啊!我還聽說史迪威離開前,最後見到的就是你們部隊。雖說你們直屬於駐印軍總部,但是你和史迪威接觸的也太過頻繁了吧!”


  “長官接觸自己的部下,有什麽問題嗎?”


  蕭雲山理直氣壯的反問道。


  “史迪威通共,如此頻繁的和你接觸,莫非是你們對他有什麽挑唆?才讓他後來和共產黨頻繁接觸?”


  “通共?”


  蕭天河一臉難以置信的說道:“他是來自美國,不是俄國吧,通哪門子共?要不這樣,你們把他通共的證據交給美國人,讓美國人處理他好了。”


  “回答我的問題,蕭隊長,你有沒有挑唆他通共?”


  孫世忠故意問道。


  “笑話,我挑唆?我自己連共產黨長什麽樣子都不知道,我挑唆他?而且你去查查,我從未單獨和史迪威接觸過,所有接觸都是我們部隊一起,而且時間絕對不會超過30分鍾,這麽點時間就能完成通共大計,這通共怎麽跟傳染病一樣簡單?站在一起就完成了?”


  “那麽,史迪威有沒有挑唆你們去投靠共產黨?我打聽過了,他離開前,最後可是向你們訓話的!”


  “那隻是告別而已,什麽挑唆!哎呀!我說孫長官,你們軍統辦事都是這麽瞎猜嗎?多少得有點依據吧!”


  蕭天河一臉不耐煩的說道。


  “依據當然有,就是你弟弟蕭雲山!”孫世忠頓了頓,一臉惡意的看著蕭天河,然後加重了語氣說道:“你弟弟蕭雲山是共產黨,已經落網了,他交代自己利用職務之便,多次向史迪威提供關於共產黨的消息,唆使史迪威通共。”


  蕭天河渾身一震,頓時閉了嘴,坐在那裏,一雙充滿殺氣的眼睛死死的盯著孫世忠,讓後者也不禁打了個冷顫。


  “怎麽?你還不知道?”


  孫世忠冷笑著問道。


  蕭天河沒有回答,他雙手抱胸,閉上了眼睛,然後深吸一口氣,大聲笑了出來。


  “你笑什麽?”一旁的一個軍統軍官一拍桌子喝道。


  蕭天河這才止住了笑容,猛地睜開眼睛,似乎有火從眼睛中冒出:

  “你們軍統編故事的能力真的是很棒,不去寫小說可惜了!我弟弟是共產黨?還被抓了!你們騙鬼呢?我月初還收到他寫的信,跟我說芒友見,現在就被抓了?”


  “剛剛抓的,難怪你不知道!”


  孫世忠有些心虛的說道。


  “剛被抓的您就這麽急著飛來了,還不是先來找我這個罪犯家屬或者是調查我弟弟這個共產黨的所作所為,而是在孫長官廖長官那裏都碰了一鼻子灰才來找我的?這是怎麽了?無計可施了?被孫長官和廖長官罵回來了?覺得我是軟柿子,9支隊沒人照顧,可以捏了?”


  蕭雲山一臉放肆的大聲說道。


  “蕭天河,注意你的態度!”一旁一個年輕的軍統軍官話音剛落,就被蕭天河眼睛一瞪,嚇得幾乎要後退了。


  “老子TMD在淞滬和鬼子刺刀見紅的時候,你小子還在穿開襠褲呢!”


  蕭天河又掃視了一遍四周那些軍統的人,每個人都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冷顫,最後他的目光才和孫世忠對視上,厲聲說道:


  “我弟弟蕭雲山,美國西點畢業,放棄美國優厚的生活,回國參戰,從第一次遠征打起,身先士卒,殺敵無數。你誣蔑他是共產黨,還企圖以此誣蔑史迪威將軍,誣蔑我們這些抗日將士,你們如此作為,破壞抗戰,居心何在?有何企圖?”


  “蕭天河,你要明白自己的處境,這是軍統!現在是我們在審問你!”


  孫世忠也叫了起來。不料蕭天河隻是不屑的笑了一下,然後冷冷的說道:“我被捕了嗎?”


  蕭天河反問道。


  “沒有,你隻是配合我們調查!”


  孫世忠一臉憤怒的說道。


  “調查什麽?我是漢奸嗎?”


  看到沒有人回答,蕭天河又加重了語氣,厲聲喝道:“我到底是不是漢奸!”


  “你不是漢奸,但是有可能通共!”


  孫世忠大聲吼道。


  “證據呢?你上下嘴皮一動,我就通共了,史迪威將軍也通共了,我弟弟直接就成了共產黨了。那好,我們真這樣了,你能怎麽著?現在是國共合作時期,有通共這個罪名嗎?就算老子真的通共了,你能拿老子怎麽著?”


  蕭天河據理力爭的說道。


  “這……”孫世忠頓時語塞——要知道全麵抗戰爆發後,雖然和共產黨軍隊摩擦不斷,甚至出現了皖南事變那種極端現象,但是在1944年的現在,雙方並未正式決裂,甚至前方不少和共產黨軍隊比較近的部隊和共產黨軍隊還有一些合作關係。嚴防共產黨屬於軍內的“潛規則”,上不得台麵,衛立煌那種和共產黨公然接觸甚至有物資交換的,也不過是調任閑職而已,還是那種潛規則式的手段,都不敢放在台麵上。蕭天河要是和他嚴爭軍法,還真沒什麽能放的上台麵的,更何況他沒有任何證據——除非屈打成招。


  “一幫沒用的廢物,就知道浪費我的時間!”


  蕭天河一下子站起來,冷不丁的問道:“鬼子在八莫兵力如何,部署如何?指揮官是誰?”


  孫世忠和軍統軍官們頓時麵麵相覷,沒搞明白這是什麽意思。


  “你們軍統不是負責情報嗎?成天在那裏猜測誰通共,誰是共產黨,該幹的人事兒TMD幹過一件嗎?我們馬上就要打八莫了,你們對鬼子的部署情況一無所知,屁忙都幫不上,還要打著審查的旗號騷擾我軍軍官。此舉明顯有意相助日寇,幾與日寇同謀!這就是你們通敵的證據!你們說,你們TMD到底是不是被鬼子收買的漢奸?來破壞我們進攻八莫的計劃的?”


  “你……”幾個軍統軍官已經憤怒的站了起來,雙手握拳,幾乎要衝上去打蕭天河了。


  “蕭隊長,你太放肆了,這是我們軍統的地界!輪不到你為所欲為。”


  孫世忠黑著臉,惡狠狠的說道——他還是第一次看到敢在審訊中這麽和軍統對著幹的人。


  “這是駐印軍,中國遠征軍的地盤!老子沒時間跟你們TMD扯淡!”


  蕭天河也惡狠狠的說完,然後轉過身就要向門外走去。


  門口守門的少尉立即擋在了蕭天河麵前,一臉凶相的吼道:


  “給我坐回去!”


  “啪!”


  話音剛落,一記響亮的耳光就扇在了少尉臉上,力道之大,讓少尉幾乎站不穩了。


  “會不會對長官說話,有沒有點規矩?”


  蕭天河指了指自己的少校軍銜,然後又是一巴掌扇了過去,把對方打了個七葷八素,嘴裏還繼續不依不饒的說道:


  “會不會說人話?咋的?不服,你還要打長官?”


  “你還敢打人!”


  四周的軍統軍官都怒了,紛紛抽出皮帶就要衝上去。


  “都住手!”


  孫世忠突然一聲大吼,然後語氣軟了下來:


  “算了,蕭隊長說的條條在理!現在日寇大敵當前,我們確實應該先把共產黨問題放在一邊,全力對抗日寇!”


  “長官!”


  周圍幾個軍統軍官都愣了一下,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長官認慫了,尤其是那個挨了蕭天河兩巴掌的少尉。


  “蕭隊長,耽誤你的時間了,你現在可以離開了!”


  孫世忠麵無表情的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蕭天河的臉上瞬間閃過一絲遺憾,不過很快恢複了那副無所畏懼的表情,大搖大擺的走出了軍用的審訊室。


  “處座,這……”


  幾個軍統軍官都一臉難以置信的看著孫世忠,後者卻也是頓時爆發了出來:“一群豬腦子,你們沒看到蕭天河在故意激怒你們,讓你們動手嗎?”


  軍統軍官們低下了頭,麵麵相覷。


  “我們初來乍到,惹不起孫立人,也惹不起廖耀湘。這個蕭天河雖然名義上不隸屬於兩人。但是第一次遠征時,他就是廖耀湘的老部下,同時還幫助孫立人部斷後,更別說現在美國人雖然撒手了,但是還沒走呢,還是蕭天河的名義上級。如果沒動手,那麽孫立人廖耀湘和美國人本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不會怎麽樣。一旦你們動手,他肯定不會還手,隻要我們把他打出一點傷來,他就能把這事情鬧大,把軍統嚴刑逼供的話傳出去,讓美國人,孫立人和廖耀湘一起找我們麻煩。更別說這幫駐印軍不比國內,團結的很。一旦我們動手打傷了他們一個軍官,理由還是用這些毫無根據的猜測,那麽其他軍官也不會默不作聲,我們這些人在這裏還能立足嗎?”


  “處座說的是!”


  幾個軍統軍官頓時一臉思細級恐的表情。


  “那蕭雲山曾經是孫立人的心腹,又曾經被何紹周李彌器重,一旦此事被蕭天河鬧大,被捅到上麵去,說我們懷疑蕭雲山是共產黨,那麽孫,何,李,幾人自然不會承認,反倒是怪我們捕風捉影。我們又沒有任何證據,最後讓上麵怪咱們一個無事生非,誣蔑抗戰功臣,倒黴的是咱們自己,而且,若是惹急了,上頭來個定義,堅持說他不是共產黨,以後也沒人敢去碰這個黴頭,蕭雲山的罪名就這麽徹底沒了。”


  孫世忠一臉後怕的說道:“這個蕭天河,就是個兵痞,無賴的很,但是很有腦子,是個茬子,兄弟兩都不好對付。”


  “但是處座,蕭天河說得也有道理,就算我們找到蕭雲山是共產黨的證據,也不能把他怎麽樣啊!”另一個軍官一臉疑惑的問道。


  孫世忠回過頭,結結實實的扇了他一巴掌:


  “我怎麽會帶著你們這些沒腦子的笨蛋!我問你們——日本人能打贏這場戰爭嗎?”


  所有軍官都搖了搖頭——現在無論是從什麽角度看,日本都是日薄西山了,怎麽也不可能和美蘇對抗。


  “那日本人敗了後,誰才是委座的心腹大患?”


  軍官們相互對視了一下,然後不約而同的冒出一個詞:


  “共產黨!”


  “沒錯,咱們知道,委座和戴總長也知道,但是迫於壓力,不能明著和共產黨決裂。但是現在,隻要咱們挖出了軍中的共產黨,秘密上報,委座和戴總長就知道誰理解他們的真心,誰是真心協助他們的了。而且到時候等日本人一投降,咱們立即拿這個共產黨開刀,算是給整個軍統係統一個開門紅,順便把共產黨滲透我軍的罪名落實了,到時候必然被委座和戴總長嘉獎,升官發財是少不了的。比起和鬼子特高課硬拚,冒死收集鬼子的情報來說,不但沒什麽危險,收效還那麽大,這種好事兒哪兒找去?”


  孫世忠自信滿滿的說道。


  “那處座,咱們應該怎麽辦呢?”一個軍統軍官問道。


  “雖然蕭天河那小子嘴上不說,但是心裏很定擔心的不得了,他肯定會想辦法聯絡蕭雲山,我們從現在起盯住他,攔截他的信件,看看能不能找到蕭雲山是共產黨的證據。還有,我們要找其他的突破口!”


  孫世忠若有所思的說道,然後從口袋裏拿出了那封楊繼武寫給楊成峰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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