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優先目標（上）
戰略上要藐視敵人，戰術上要重視敵人。
——毛主席，1948年《關於目前黨的政策中的幾個重要問題》
1944年10月21日 緬北八莫
隨著美式155MM重炮開始轟鳴，整個八莫在中國軍隊的炮火下開始了顫抖。沉寂了兩個多月的駐印軍的新一輪攻勢開始了——一場不可阻擋的攻勢。
八莫曆史上曾經是中國領土，歸屬益州永昌郡管轄。諸葛亮平定南方叛亂時就獨自抵擋過叛軍，後被諸葛亮大軍救援，也成為七擒孟獲的後方基地。一旦突破八莫，後方的遮放，畹町，芒友等地幾乎是一馬平川，無險可守。加上已經毫無懸念的龍陵，可以說，打通中印公路的工作就完成了大部分。
現在，駐印軍正在以新一軍為主力開始強攻八莫，與中國的龍陵遙相呼應，打日軍一個首尾不能相顧。
與強大的駐印軍相比，駐紮八莫的日軍已經可以用淒慘形容了。
這座小城的日軍兵力隻有大約3000餘人，數量上雖然和當初密支那不相上下，但是大部分都是七拚八湊的殘兵。師團級番號就有3個，下屬大隊級番號更是有十好幾個，還有密支那撤下來的殘兵。不少部隊甚至是剛從龍陵增援失敗趕回來，傷亡慘重，士氣低落，重武器十分有限。
指揮官原好三大佐利用駐印軍修整的2個月時間，開始在八莫大修工事，甚至將自己的坦克半埋在地下充當堡壘使用——反正他們那些幾噸重的“豆戰車”麵對中國軍隊手上33噸的謝爾曼坦克時也不過就是對方的開胃菜而已。但是這些臨時修建的工事遠不能和密支那那些經營已久的永久性工事相比。所以戰鬥伊始，外圍陣地就一個接著一個的失守。
現在的日軍也已經到了窮途末路的地步，英軍已經在印緬邊境的欽敦江集結完畢，隨時可能殺過來，南方軍幾隻在英帕爾戰役被打殘的主力集結在欽敦江畔抵禦，根本抽不出兵力來援助緬北的戰鬥，導致緬北除了那幾隻七拚八湊的殘兵，再也拿不出一隻建製完整的師團級部隊。
不過，哪怕是到了這種地步，日軍也不甘心自己的失敗。
那位剛在龍陵被打得大敗的33軍參謀長辻政信利用自己的關係，將本應該用於欽敦江地區的預備隊49師團一部調來增援八莫——這也導致了後來英軍突破欽敦江時日軍15軍無預備隊可用。
同時，作為一名老牌參謀，辻政信很狡猾的並沒有吧49師團增援部隊的位置放在八莫，而是將其部署到了八莫以東的南坎地區——按照計劃，當中國軍隊主力陷入八莫城巷戰的時候，他會率領這隻將近5000人的增援部隊突然出現在中國軍隊攻城部隊的側翼，直接進攻正陷入巷戰的中國軍隊側後翼以扭轉戰局。同時，在中部擔任預備隊的第二師團殘部會通過另一側的西堡，向中國軍隊到後方密支那之間的補給線發動進攻，形成多路攻擊的態勢徹底擊敗中國軍隊。
當然，這個一廂情願的計劃早就被史迪威等人在製定計劃時看穿，因此，在當初製定計劃的時候，早就安排了新六軍在新一軍進攻八莫的同時進攻西堡，首先掐斷日軍第二師團威脅進攻部隊後方的唯一通路，然後留下一部分部隊防禦，剩下的主力直撲南坎地區——反打日軍一個首尾不能相顧。
隻是可惜當孫立人廖耀湘打算按照計劃行動的時候，卻接到了來自蔣介石的直接命令——命令廖耀湘的新六軍立即空運回國布防，準備參戰。
得到命令的廖耀湘頓時有些難以理解了。
雖然長期在外，能夠回國對官兵們來說都算是一件令人高興的事情。但是放在新六軍身上就沒那麽幸運了——要知道，雖然現在的空運量比當年隻能用駝峰航線的時候提高了不少，事故率也下降了不少。但是所有的飛機都是要輸送寶貴的物資去中國的，尤其是豫湘桂戰役損失的海量物資急需補充。因此在運輸官兵的時候，隻能擠出一部分運量來運兵，否則，國內最重要的航空燃油和航彈供應就會斷頓，這也導致運輸速度及其緩慢。
更何況新六軍是重裝部隊，以現在的技術水平來說，中型坦克（謝爾曼坦克）和重炮都很難利用空運送回去，官兵們撐死隻能帶著自己的輕武器離開。因此新六軍就算是回國，也會從重裝師直接降級變成輕裝師，戰鬥力大打折扣。
再說，離開了緬北美軍供應體係，回國去依靠國軍那套供應體係，打慣了“奢侈仗”的新六軍連子彈供應恐怕都會出現問題，恐怕會打得十分不習慣。
此刻，豫湘桂會戰已經進入到了最後時刻，日軍雖然氣勢洶洶，但是也是強弩之末，因為推進的速度過快，兵力分散的太多，早已經攻不動了。現在不過是一隻先頭穿插部隊不小心出現在了貴州獨山，當地守軍不戰而逃，才嚇得重慶高官們驚慌失措，不惜在如此關鍵時刻抽調新六軍回防。
問題是日軍部隊並不多，也早就是極限了，重慶方麵也並非沒有預備隊，而西北胡宗南部隊用鐵路運輸的話效率也遠比他們用空運快得多。再說胡宗南部並沒有作戰任務，廖耀湘的新六軍可是馬上就要參加對八莫的戰役了。
對於老蔣這種分不清輕重緩急，又不顧具體操縱可行性的舉動，廖耀湘和孫立人也無計可施——要知道，如果沒有新六軍的側翼掩護，那麽新一軍的後勤補給線將徹底暴露在日軍第二師團的攻擊範圍內。
情急之下的廖耀湘被迫玩起了太極，一麵讓新六軍軍部，新22師和14師等各部在機場準備上機，一麵將這些部隊中的精銳和重裝備全部配備給50師，然後親自率領50師進攻西堡。
同時參與進攻西堡的還有一個英軍36師，不過從一開始史迪威和廖耀湘就都沒把這隻部隊當成戰鬥力——畢竟這隻直屬於東南亞戰區司令部的部隊根本不歸他們調遣，而且明擺著是英軍用來監視他們的。
不過，預計的進攻部隊從一個軍變成了一個師，還是讓廖耀湘感到了壓力，正當他為兵力不足發愁的時候，手下一個叫翟鐵的副團長向他提議將9支隊這隻暫時沒有作戰任務的部隊劃歸自己使用，好歹也都是精兵強將，而且還是自己的老部下。於是廖耀湘想都沒想就同意了，直接向美軍司令部發出了請求。
美軍司令部自從史迪威走後，本身就是放羊狀態，看到是作戰請求，二話不說直接批準。於是蕭天河的9支隊就暫時歸了50師師部指揮，派到了最前線偵查，這也讓軍統的孫世忠憤怒不已。
不過9支隊的官兵們倒是滿心歡喜的離開了後方的是非之地，尤其是當他們埋伏在西堡城外，看著城內混亂不堪的日軍時。
根據情報，西堡城的日軍大約有1600人，如果根據密支那等地的戰鬥力來看，也是一塊難啃的骨頭。然而當蕭天河的9支隊來到這裏偵查時卻感受到了一股不一樣的感覺——這些日軍過於雜亂無章了。
不僅如此，通過望遠鏡觀察，他們才發現這些日軍根本沒有抓緊修築工事，反而在不緊不慢的修路。更神奇的是，他們竟然在日軍隊伍中觀察到了不少隻有15,6歲的孩子和4,50歲的中年人。
“這鬼子怎麽能讓孩子上戰場？”
聯絡官格力斯少校吃驚的說道。
“咱們那些抓壯丁的是不是跑到鬼子那邊去了？”
蕭天河也有點難以置信的說道。
“隊長，看那邊，打起來了！”
一旁的丁武一臉興奮的說道。
蕭天河的望遠鏡急忙看過去，隻見城內一處庫房一樣的地方，兩撥日軍不知道什麽原因開始打架了。更令人吃驚的是他們打了足足15分鍾，才有幾個軍官跑過來阻止，而且這幾個軍官軍銜最高的不過是中尉。
一通折騰下，這場小小的“騷亂”總算是平息了，不過這對於在遠處山上偵查的蕭天河等人來說，也是看得目瞪口呆——這日軍什麽時候淪落到這種地步了？
正當9支隊的軍官們像看戲一樣看著下麵的日軍時，一個在城外站崗的看起來年紀有點大的日軍士兵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離開了自己的崗位，躲到一邊的樹叢中，毫無警惕性的把步槍丟到一邊，一邊大便，一邊開始抽煙。
“把那小子給我抓來，要活的！”
蕭天河命令道——在戰場上，即使大便也要結伴，而且不能離開自己人的視線，還得拿著槍。日軍竟然連這點基本常識都沒有。
“隊長，這老鬼子一般寧死不屈，不好套情報啊！”
楊成峰提醒道。
“這個老鬼子沒留胡子，沒那麽堅決！估計是個年紀大的新兵！”
蕭天河自信的說道。
丁武立即帶著幾個人跑了下去，正當那個鬼子擦完屁股，還沒來得及提上褲子的時候，一擁而上，以及其嫻熟的作戰動作悄無聲息的直接拿下，然後一溜小跑綁回了山上。
當看到周圍這麽多身穿偽裝服，殺氣騰騰的中國軍人時，那個日本兵下身再也支撐不住了，哪怕早已經排空，一股難聞的味道還是隨即從下半身傳來。
蕭天河等人也在仔細打量著這個日本兵——對方足足有50歲左右，沒有向其他日軍老兵那樣留胡子，臉上是刮得幹幹淨淨，身材瘦小，還僂著身子，讓人有種下一秒就要鞠躬作揖的感覺，臉上也充滿了恐懼，卻努力擠出一絲笑容，點頭哈腰的用及其生硬的漢語向四周的中國軍人們說：
“你好！你好！初次見麵，請多關照！”
一向是不怕死的小鬼子咋成了這副樣子，四周的中國官兵們都有些好奇。
蕭天河倒是一臉的忍俊不禁，先讓人幫他換了條褲子，然後拉到一旁坐下，還命令給他喝點水，吃點東西。
日本兵的表情有些放鬆了，但是依然心神不寧的盯著周圍那些拿槍指著他的中國軍人，渾身還有些顫抖。蕭天河卻趁機又觀察了一下下麵的日軍——顯然，在這個中年日本兵“失蹤”後，下麵的鬼子反應遲緩，半個多小時後，才派人出來在附近簡單搜索了一圈，隨即就拿著那隻丟下的步槍返回了，沒有警報，沒有進一步的搜查——似乎覺得這個中年日本兵隻是開了小差了，通報一下就行。
楊成峰和格力斯少校則帶著翻譯開始審訊這個日本兵——這個中年人顯然是嚇壞了，說話哆哆嗦嗦的，但是還是結結巴巴的交代了他所知道的一切。
原來，這名50多歲的中年人原來是一個山村小學老師，在日本某偏僻小山村裏過著與世無爭的生活。隨著日軍在豫湘桂戰場的戰線拉長，以及各地的死傷越來越大，日本國內適齡兵役的人員早已經消耗殆盡，於是日本政府開始了無下限無上限的征兵，基本上能拿的動槍的不管是在校學生還是中年上班族都被征召，然後補充進各部隊作戰。而這位大叔就很倒黴的被一張明信片征召過來，身體檢查都省了，直接補充在因為戰況過於激烈而急缺人手的南方軍，加入了因為多次提供增援，實際已經被打殘了的第二師團——現在在第二師團中，像他這樣的有相當一部分，無論官兵，甚至還有幾個輕度智障也被補充進來了。
第二師團是日軍中一個及其悲催的師團——作為日軍戰前17個常備師團之一，本來戰鬥力很強悍，又在中國連續參加了多次戰役，被認為是日軍戰鬥力最強的師團之一。然而太平洋戰爭爆發後，被拆分，一部分留守日本本土，一部分調到瓜達卡納爾島作戰。在瓜達卡納爾被美國海軍切斷了補給線，結果部隊餓死大半，又被美國海軍陸戰隊優勢火力一陣暴打，等撤到菲律賓修整時已經失去了大部分老兵和裝備，留守本土的部隊沒有動。後來調到緬甸戰場上，全師團隻有一個第四聯隊勉強算有點戰鬥力，其他的都是新兵。第四聯隊還早就在胡康河穀就被新一軍打得喪失了戰鬥力，基本上作為全軍預備隊使用，現在這隻部隊大部分人都是補充的新兵了。
說到這裏，這個日本兵突然一臉驚恐的跪在了地上，嘴裏不停的用生硬的漢語說道：“我剛到這邊，我沒有去過中國，我沒有殺過中國人，我連槍都沒有開過，請不要殺我！我的老婆還在還在家等我，我上有80老母，下有……”
四周的中國官兵們頓時覺得哭笑不得——他們每人都殺過不止一個日本兵，而且一般來說被他們俘獲的日本兵也都是當場處死，以免帶著累贅。但是看著眼前這個已經能當很多人父親歲數的中年人，又都覺得下不去手。
“放心，隻要你老實交代，好好配合，我們不會為難你的！”蕭天河用生硬的日語說道。
“謝謝！謝謝！”
中年日本兵一臉感激的說道。
於是，蕭天河問起了城裏部署的情況，這個日本兵雖然對具體部署細節不是很清楚，但是也提供了一個很有價值的情報——城裏部隊的番號多達十幾個，而且都是來自不同部隊的，指揮官的級別也都差不多，沒有統一的指揮。而且軍官不少都是預備役軍官調來的，沒上過戰場，士兵大部分也都像他一樣是補充兵，布防十分分散，沒有重點防禦——很顯然，日軍第二師團將主力還在後方集結。
“看來這鬼子根本沒料到我們會進攻西堡啊！”
蕭天河自言自語的說道——這也意味著，他們將在這裏打日軍一個措手不及。
隨後，他立即下令將這個日本兵連同獲得的情報一起送到廖耀湘所在的師部。
1小時後，第50師師部
“這是真的？”
廖耀湘有些難以置信的看著蕭天河的報告，簡直不敢相信。隨後，他親自審問了那個被俘的日軍士兵。這才有些相信了。
“修改原本的計劃，所有炮火，覆蓋式轟擊，不要集中轟擊，部隊不要管日軍的防線，以坦克部隊為先導，步兵用最快的速度突入城中，分割日軍，然後掃蕩殘敵。”
廖耀湘終於下定了決心，命令道。
“軍座！若是西堡的日軍像密支那一樣頑強，暗堡密布，我軍此舉，必然會死傷慘重啊！”
參謀長急忙提醒。
“機會難得，若是敵人真的如此不堪一擊，我們那種保守的進攻手段，速度太慢，會給他們的增援部隊抵達贏得時間。”
廖耀湘又狠了狠心說道：“快刀斬亂麻，一舉拿下西堡，確保我軍的側翼。”
1944年10月22日
隨著猛烈的炮火覆蓋，針對西堡的戰鬥打響了。
然而戰鬥一開始，中國軍隊就呈現了壓倒性的優勢，隨著日軍僅有的一些炮火被完全壓製住，日軍的抵抗也很快陷入混亂——果不出廖耀湘所預料，那些第一次上戰場的日軍預備役軍官在遇到如此猛烈的炮火之後頓時驚慌失措，胡亂指揮，而那些老的老小的小的補充兵早更是已經嚇得魂飛魄散，很多人幹脆丟掉武器落荒而逃。
殘存下來的日軍也是各自為戰，由於一開始沒有修建足夠的工事，剩下那點簡易工事在新六軍的坦克麵前很快被碾過，幾乎未能起到任何阻礙的作用。剩下的日軍龜縮在城內，企圖利用巷戰阻擋中國軍隊。隻可惜麵對訓練有素裝備精良的新六軍，這些訓練缺乏，士氣低落的日軍大部分沒有堅守就紛紛逃走，西堡守軍不到一個小時就徹底敗下陣來。
新六軍又在城內掃蕩了近兩個小時，徹底將所有殘存的日軍消滅——這一次，竟然有不少日軍高舉雙手出來投降的，讓新六軍的官兵們大開眼界。
不過，同時大開眼界的還有此刻正在路上的英軍36師，當師長艾倫準將得知西堡已經被中國軍隊占領的消息後大驚失色，馬上對全旅命令道：
“急行軍，立即向西堡急行軍，不能讓中國人就這麽占領西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