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5章 安母
“嗯。”
溪兒望著安智陽,神情勉強。
“那我就先走了。”
安智陽走後,溪兒倚靠在床背上,神情淒苦。
“溪兒~不要再鬱結在這裏麵了,會好的,以後孩子也肯定會再有的,你一定要好好保證你的身子啊。”
我握住溪兒的手,冰涼。
溪兒不再像剛才那樣的崩潰,而是變得神情漠然。
溪兒躺在我的懷裏,眼睛看著窗外,路燈晃過,照出她臉上無可奈何,無路可逃,痛苦到麻木的神色。
那種感覺我明白,我也有過。
當愛一個人愛到處處受挫,處處受委屈,處處受折磨,處處難過時,便就好像掉進了一個坑裏,而且是一個深不見底,也看不見出口的深淵。
你不知道該怎麽辦,不知道自己該如何,你想放棄這個你愛的人,但根本舍不得,但是這看起來永無止境的折磨快要折騰的你喘不過氣來了。
你心裏隱隱知道,隻要有那麽一天,隻要有自己不再愛這個人的那一天,自己可能才可以從這個深淵裏逃出來。
但你根本看不見那一天,甚至於你還有點害怕那一天。
所以,這個深淵裏的你無路可逃,無路可退。
溪兒,我想念曾經那個毫無心事,明媚任性的你。
“溪兒,我帶你回去。”
我不再堅持去找安智陽媽媽算賬了,毫無意義。
先帶溪兒回去好好休息休息,她現在心裏和身體都累的不輕。
“嗯。”
溪兒點頭答應,眼睛也緩緩閉上,安心疲憊的躺在我的懷裏。
就像是一隻受傷的鳥兒。
“我們走吧。”
莫天辰應聲開車。
因為離得不遠,我們很快又回到了家中。
車子剛停下,溪兒馬上睜開了眼睛。
我們一行人一起上了樓,我攙著溪兒,伊然則由莫天辰抱著。
到底是小孩子,這麽折騰都睡得這麽香。
到了家裏,我讓莫天辰先輕輕的把伊然抱回床上讓她接著好好睡。
我則一直攙著溪兒坐到沙發上。
“沈姐姐,實在不好意思,這麽晚了,打擾了你們一大家子。”
溪兒看見被折騰來折騰去的伊然,心裏有些愧疚。
“你說什麽呢!”
怎麽還跟我這樣客氣。
“沈姐姐~有你真好。”
溪兒在我剛才的嗬斥下不再客氣,她將頭靠在我的肩膀上,歎了一口氣。
我又何嚐不是呢?
這個城市溪兒有幸有我,我亦是有幸有她啊。
希望我和溪兒這一生都可以這樣好好的,人這一生說短也不短,挺長的,總是會遇到那些讓人討厭,難過的事情,這些時候如果可以有一個知心朋友陪在身邊,會容易很多。
我與溪兒相識到現在,雖然時間不長,但是在彼此生命裏都已經是不可替換,不可缺失的存在了。
現在對我來說,溪兒,莫天辰,伊然,這三個人是我生命裏最重要的人。
“你對於我來說也是這樣啊。”
我拍了拍溪兒的頭。
“沈姐姐~你說為什麽我們倆明明相互喜歡,卻走的那麽艱難呢?”
溪兒深深的皺起了眉頭。
“是啊,我也不知道啊,我也還沒有明白。”
“究竟是為什麽呢?以前我還沒有遇到情.愛的時候,說實話,我挺不當回事的,因為我爸爸媽媽的關係,我認為感情是這個世界上頂不靠譜的東西了。”
溪兒又往我身上湊了湊,憋在她心裏的話太多了,隻有我可以好好聽她講這些話。
溪兒緩了一口氣又接著訴說著。
“可是,後來我遇見了安智陽,我開始慢慢明白了,即使我一開始心裏依然覺得情.愛不靠譜,依然不相信情.愛,但是我卻清清楚楚地知道我愛上他了。哪怕他明天不要我了,哪怕他下一刻就變了心,我也依然會很愛他,依然一點也放不下他。”
溪兒說的很慢,語氣也算平和,但我知道這些話都是從她的內心深處一點一點流淌出來的。
大抵天底下的感情都是這樣吧。
想當年我對莫天辰又何嚐不是如此。
我心裏清清楚楚知道他恨我,他不愛我了,但是我因為愛他,我便一點也控製不住我自己,隻能任由自己呆在他身邊,每天把自己搞得遍體鱗傷。
“後來,他說他也愛我,我努力讓自己去接受他,去接受自己,我們倆還有了小寶寶,那段時間,我們好幸福,我也好幸福。沈姐姐你知道嗎?我這輩子,沒有這麽幸福過。”
溪兒現在臉上都是對那些難得的幸福日子的回憶之色,臉上是可能自己都不知道的笑容,很美,很淒美。
“我從小就沒有感受過多少的家庭溫暖,小的時候,爸爸媽媽整天整天的忙碌,我很少可以看見他們,更別提在一起吃飯了。”
溪兒說著微微緩了一口氣。
“後來爸爸的生意做起來了,我們家有過一陣短暫的幸福,可是沒過多久,爸爸就不回家了。再後來,爸爸找了小三,和媽媽離婚,媽媽自殺,我的這個家就沒了,我也就從那個時候開始成了一個沒有家的孩子了。”
溪兒說著自嘲的笑了笑,我摸了摸溪兒的頭,心疼極了,她那個時候那樣小,是怎麽自己一個人渡過那些變故的。
“溪兒~沒事了,都已經過去了,現在的你很優秀的,而且你一直有我。”
我盡量去安慰溪兒,但根本不知道說什麽,感覺不管什麽樣的安慰都太過單薄。
“恩吧。”
果然溪兒也沒有太多反應,神情是對那段往事的痛苦回憶。
現在莫天辰和伊然已經再次睡下了,他知趣的沒有來打擾我和溪兒。
所以現在這個房子裏很靜,隻有我和溪兒兩個人說話的聲音。
我沒有開客廳天花板上的大燈,隻是開了客廳茶幾上的小台燈。
燈光很微弱,但勉強可以照亮,加上今天晚上的月色很好,所以這樣的環境也很美。
溪兒現在一定也不想看見強烈的燈光,比起白晝,黑漆漆的夜晚往往更容易讓人卸下防備,卸下疲憊,卸下麵具,更容易讓人吐露心事,可能因為那些心事心事在心底裏是不可以隨便看見陽光的東西吧。
但一直悶在心裏又容易悶壞了人,所以借夜晚吐露出來,吐露在什麽也看不見的夜晚,就仿佛什麽也沒有說一樣。
“但是沈姐姐,如果一直沒有也沒什麽,我也習慣了。從小到大,我已經習慣了自己沒有家,習慣了沒有人關心,習慣了什麽都自己來,習慣了不再去羨慕那些家庭完整,在爸爸媽媽的關心嗬護下長大的孩子,真的,如果一直這樣,也沒什麽的。”
溪兒停了下來,坐起身來,拿起桌子上的水杯喝了一口水。
“可是,安智陽他讓我明明白白的感受到了家庭的溫暖,那段時間,我們每天一起起床,一起出門,他會每天為我做早飯,晚飯,我們每天晚上一起相擁而眠,我們一起幻想孩子長什麽樣子,是像他多一點,還是像我多一點,我們會每天都在爭論給孩子取什麽名字。沈姐姐,我從來沒有過這樣的幸福,那段時間,我感覺自己就像住在天上,連呼吸都是甜的。”
溪兒的神色有些急切,她在盡力向我描述那段時間的美好,甜蜜,她仿佛在自己腦海裏搜索所有最美好的詞匯,來讓我明白,讓我一起去感受到她所說的美好。
我感受到了,我也看到了。
那段時間的溪兒我是看在眼裏的。
的確像她說的那樣,從來沒有見過她那樣開心過。
那段時間裏的她,就像是泡在蜜罐裏一樣,仿佛永遠臉上帶著笑,就算有時候沒有笑,你也可以感覺到她的心裏是開心的,是在笑的。
我認識溪兒以來,也從來沒有看見過她那個樣子,她不再像以前那樣風風火火,不再像以前那樣愛泡酒吧,愛蹦迪,愛玩。
以前的她笑起來一定是哈哈大笑,巴不得將自己的整個牙齦都給別人看到,但是那個時候她的笑有很多不是發自她的內心的。
溪兒因為從小生活在人們的同情憐憫的眼光下,所以自尊心極強,她的笑有很多事為了讓別人知道,讓別人相信,她很開心,她過得很好,但是她的內心裏,往往並不是這樣。
可是和安智陽在一起的那段時間,溪兒變了,變得天翻地覆。
她還是經常笑,隻是不再是那種哈哈大笑,而是嘴角輕輕噙了點笑意,笑的時候,眉眼低垂,笑的無聲溫婉,這種笑才是從心底裏一點一點慢慢滲出來的。
這種笑不需要別人看見,不需要別人知道,不需要別人相信,隻是因為溪兒她開心,那時候的她,每天都很開心,而且開心的整個人整個心都是滿的。
就像她說的那樣,像住到了天上。
那段時間裏的她,沒有一天晚上會出去玩的,就連我都約不動她。
溪兒每天把當天的工作處理完,就馬上歸心似箭的往家裏奔去,那時的安智陽也是一樣,拒絕了他所有狐朋狗友的聚會。
那些時候,要麽,溪兒先在家裏等安智陽,要麽,安智陽先在家裏等溪兒。
他們像是兩條魚,彼此又是彼此的水。
隻有他們在一起時,他們好像才可以好好的呼吸,好好的生活。
他們倆的相遇就好像是之前不完整的兩個人,遇見了另一半的自己。
然後,兩個人,合為一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