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刺殺狗皇帝
被……被發現了。
宋悅懷著做賊心虛的尷尬心情,清了清嗓子,站起身來。可就在這時,只聽「咔噠」一聲,似乎是機關內部被激活,床身一震,緩緩移開。
地板打開了個口子,從她的角度,還隱約可見通向下的階梯。
「……」宋悅傻眼。
剛才,她正好按在了開關上?
這就非常的尷尬了!
飛羽看著徐徐打開的密道入口,嘴唇動了動,似乎也有些不知所措。他如何都想不到,少主子竟然能發現這一切。
「咳……既然被你看到了,那就不妨說開。」宋悅也懶得拐彎抹角,指了指那大開的密道,「娘的手筆?」
飛羽點點頭,怕她誤會,忙道:「這條通往皇宮的密道,才是主子的真正目的,在上面建宅子只是為掩人耳目罷了,主子也並非有意瞞著你不說……只是考慮到你還年幼,並不識得宮中探子的厲害,這種密道多使幾次,或許就會被有心人給盯上。」
宋悅摸著下巴,打量著密道,點了點頭,「真沒想到,娘親深謀遠慮……很稱職。」
從密道口的挖掘痕迹來看,是花了不少心思的,切口工整,也有加固的痕迹,又有機關掩藏,在古代,算是很高端的技術了。
「主子正是看見日漸腐朽的燕王朝,才擔心起了少主您的……再說您又是女子,若是東窗事發,眾叛親離,連個退路都沒有。」飛羽拳頭逐漸握起,想到燕國日漸走向衰亡,也有些悲哀,「主子交代,這個通往皇宮的密道,不得告訴你,除非逼到沒有退路的時候,讓我從密道中將你帶出來,從此隱姓埋名,隱居山林之中……」
宋悅聽后,不知為何,有些動容。
姬無朝的母親已經料到了很多,只是,她肯定不知道,有人在姬無朝身上下慢性毒,就如同溫水煮青蛙,十年之後,被群臣圍困在宮殿之中的姬無朝已經沒了任何反抗能力,這時就算飛羽趕來,所救出的也只是一具冰冷的屍體。
還好時光已經流轉回到了十年前,在她去的那一刻,空間就已經定格住了……不然,再接下去,她是不是就能看到飛羽從密道之中奔出的那一幕?
「她的苦心,我知道了。」她輕輕垂眸,「只是,我現在仍要使用這條密道。」
「少主……」飛羽心道果然,以姬無朝的性子,這條密道絕對會被當做她出宮遊玩的一大工具,他一定要勸勸,「這萬萬不可!宮中人多眼雜,萬一被什麼人的探子發覺……」
剛才見姬無朝在床頭摸索,那認真的眼神,差點讓他相信她是靠著經驗和推理,才找出機關位置的。現在轉念一想,或許是他高看了她,總覺得她能繼承主子的聰明才智。
「探子?不可能。」她的偵查與反偵察課都是滿分,怎麼會被古代這些拙劣的探子給看見,「主子做什麼,還不用做下屬的人操心,連這點兒職業要求都做不到,你這影衛,不稱職。」
「可主子的命令……」
「但娘親已經不在人世了,」宋悅突然轉頭,兩根手指捏住了飛羽的下巴,雙眸直視著他,就算她的身形不如他高大,仰視的視角讓她失了些氣勢,眸中的認真也毫不輸陣,「現在,你的主子只有一個,那就是我。如果你的認知還停留在母親在世的那個時候,依然把我看作孩子,那現在你可以走了,我絕對不攔你。」
飛羽呆住了。
如此認真的姬無朝,他是第一次見——那雙攝人心魄的雙眸輕輕眯起,薄唇抿成一條繃緊的直線,認真的神色,讓她那張本就不平凡的面容變得更讓人移不開眼,他也是第一次發現,她和主子完全不一樣。
分明是差不多的兩張臉,給人的印象,卻是截然不同的,此時的姬無朝,更強硬、更盛氣凌人一些,那篤定的語氣,卻並不惹人討厭。
「我需要一把利刃,能無條件聽從我任何指揮的利刃。」宋悅靜靜看著他的眼睛,「你願意么?」
他竟鬼使神差的點了點頭。
……
一個時辰后,成功拐到一個高冷影衛的宋悅,穿著一襲中衣,哼著不成曲調的歌兒,跟著飛羽下了去皇宮的密道。
以後不用她刻意喬庄改扮、偷偷摸摸溜出宮了,只需在宅子里放她的女裝,在密道的盡頭放一身龍袍,再隨身帶幾個化妝用的小盒子就足夠。
倒是飛羽,對她的生存狀況憂心忡忡,一路上都在為她分析局勢:「那個禁軍統領莫清秋,家中頗有名望,忠心耿耿,我知道你討厭他,但要以大局為重。還有那個元大人……」
「得了得了,朝廷之中的事,我心中自有計較,除非我問起,否則還是閉上你的嘴。」宋悅心情複雜。本以為影衛都像電視劇里的一樣沉默寡言,沒想到這飛羽還挺嘮叨的,「實在要說的話……不妨給我分析一下我昨天帶來的那個小男孩。」
飛羽神色一正,忽然想到昨晚之事,停下腳步,鄭重了幾分:「那個男孩身懷武功,而且不低,連我都探不出他的真正實力。而且昨晚我出門之時,身後有人跟蹤,我懷疑是他同夥,甩掉了他。」
他原想甩掉之後,反跟蹤那個矮個子黑衣人的,卻又擔心被發現。那時候心下還在猶豫自己的去留,姬無朝的私事,他也不太想摻和,就沒再追查下去,往家的方向去了。
但現在,既然決定了要效忠姬無朝,他就必須全方面的為她考慮,所見所聞,一個字都不能落。
沒想到,這一番話,宋悅聽了卻沒什麼反應,甚至連驚訝都沒有,點了點頭:「知道知道……多半是錢江那個小矮子。」
「……」他深夜中看見的黑影身形,確實很矮。只是,她顯然知道那個小男孩身上有問題,竟然還敢往家裡帶?
宋悅見飛羽驚得說不出話,趕緊閉了嘴。心想要是讓他知道那小男孩還是楚國的皇族血脈,不知道他會是何表情。
密道在皇宮那頭的開口,竟然就在她的煉丹爐下,藏得十分隱蔽。等機關開啟,他們鑽出地面,有煉丹爐的遮擋,也不會一下子就暴露在別人的視線中。
更何況,沒有她的允許,沒人敢進煉丹爐——宮人都知道,這是皇上的心頭肉,要是少了一件什麼東西,之前進去過的人,全都要腦袋搬家。
飛羽的影衛做慣了,一到皇宮,不用說,就自發的飛身而起,藏在了暗處。而宋悅拂了拂袖,沒事人一樣,走出了煉丹房。
李德順正遍地找不著皇上的影子,干著急著。皇上不見,他就更不能離宮太久,以防生變,只有派人在燕都找——昨天也不知道他是中了什麼邪,竟真的和皇上一起胡鬧,信了他的話,去找莫統領喝茶了,弄得現在就像熱鍋上的螞蟻,團團轉,卻想不出個辦法來。
「這再過幾天就要舉辦生辰宴了,到時候五國都會派人過來道賀,現在皇上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你們的腦袋擔當得起嗎?」他揣著拂塵,從長廊的一頭走到另一頭,又氣急敗壞的走了回來,又用一個個指著手下親信的腦袋,「你們幾個是幹什麼吃的,找人都找不到?這差事,不想干就直說,會有人擠破腦袋想頂替你們!」
「公公莫急,總會找到的……」
「找你個頭!」李德順的拂塵一摔,眼睛立馬瞪了過來,「你倒是給我找找看?現在,把皇上給我找來!」
就在這時,一道明黃色的身影拐入了迴廊:「這麼急著找朕,是有要事相告?」
「皇上!」李德順眼珠子瞪圓,回頭就朝著宋悅跪了下去,「可算是讓奴才找著您了……奴才差點以為,您……」
宋悅嘴角微微撇了一下。
看李德順的表情,不會是以為她沉迷青樓,夜不歸宿了吧?
「好了好了,你先起來。」一個老人家總是跪來跪去,就不怕身子出毛病。宋悅提著李德順的衣領,把他拉了起來,正了正色,「朕問你,生辰宴是怎麼回事?」
「皇上莫非連自己生辰都不記得了?早在一個月前,我們就已經稟告,開始準備了,您也同意將請柬送往其餘六國……」當然現在楚國已經不存在了。
宋悅眯著眼睛這麼一回想,腦子裡還真有迷迷糊糊的記憶。一個月前李德順確實稟報過,只是姬無朝沒當回事,塞在記憶的犄角旮旯里,害她這些天來,對此一無所知。
只是,按照正常的發展,生辰宴上無非就是姬無朝本人賣賣蠢,其他幾國的使臣暗中笑話的一項活動,除了姬無朝的表現丟了燕國的面子以外,倒沒有別的難題——在她皇叔的震懾和救場下,別國使臣也沒敢打別的主意。
算了,不就是全程裝傻嗎?到時候她就笑呵呵的端著酒杯,只要沒人惹到她頭上來,她就裝作一打醬油的,該吃吃該喝喝,享受一下皇帝生辰宴上的山珍海味。
想想,似乎不錯。
……
幾日後,生辰宴。
如願坐在最高位的龍椅上,端著酒杯裝傻的宋悅,對眼下看到的情形非常滿意。
一切盡在掌握之中——所有的一切,都是按記憶中按部就班的,似乎蝴蝶效應的波及範圍,只到飛羽就結束了。來的這些使臣,甚至坐的位置,都如出一轍。
宴會已經進行到了一半,她裝模作樣的喝著摻了果汁的假酒,咂咂嘴。
在外人看來,燕國這個年紀不大的皇帝雖然氣勢上弱了些,但好歹也有些男兒的豪邁氣概,與臣子們敬酒,次次都是一杯乾到底,一滴不剩。
有些知道皇上不會喝酒的,例如莫清秋,還頻頻投以擔心的目光,見姬無朝沒點反應,又想對李德順使眼色。不想這位平日里對皇上無比擔心的總管公公,今日卻十分坦然的撣著拂塵,站在皇上身側,似乎對皇上的酒量一點都不擔心。
宋悅是故意不看莫清秋的。
他那張白凈如書生般的俊臉……總讓她有一種他不是武將的錯覺,就算知道他是禁軍大統領,也無法消除這種第一印象帶來的錯誤感,似乎他天生就長錯了相貌。
這無聊的宴席,基本沒她什麼事兒了,接下來的劇情她都瞭然於胸——幾個使臣照例一個個獻禮,實際上是暗中比拼國力,這時候姬無朝要丟一次臉,然後皇叔趕來救場。
她根本什麼都不用做嘛……真是無聊透頂。
宋悅又往嘴裡塞了顆葡萄,掃了一眼魏國使臣送來的純金雕像,滿意的點點頭,心下計較著。
和預想中的一樣,先充國庫……那尊雕像一個人還抬不動吧,應該挺重的,為了裝X,魏國皇帝真是下了血本……正好,不愁下個月沒月俸發了。
接下來,好像是韓國使臣林大人送的……好像是珍珠瑪瑙之類的東西?也挺值錢的來著?
宋悅從容不迫地用指尖敲打著桌面,一邊根據模糊的記憶,美滋滋地想著各種可能。
只是,林大人身邊的侍從手裡並沒抱什麼放置金銀珠寶的錦盒。輪到他時,他只是輕輕揮袖示意,立馬就有人清出了場地。
欸,這和記憶里的劇情有出入!
宋悅一驚,下意識地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強行讓自己冷靜。只見數名粉衣舞姬陸續踏入了殿中,分成了兩列。又有一抹纖細高挑的完美身影,緩緩踏著優美的步子,向殿中走來。
她稍稍平復了一下心情。
還好,只是想在她身邊塞女人而已,按照權謀文的套路,這種別國使臣送來的舞姬里,一般都有一個長相特別出挑,來她身邊做卧底的。可惜了,他們這次得失算。
宋悅又淡然自若的喝了一口,輕輕掃了一眼款步走來的粉衣美人,只見她頭戴一個狐狸面具,只露出一雙幽黑深邃的鳳眸,一身淡粉色裙裝襯得肌膚似雪,目光與她相對時,那雙本應該飽含風情的雙眸卻意外變得冰冷,但只在片刻,便恢復如初。
等到看清楚那雙眼睛,她喝酒的動作一僵,笑容逐漸消失。
玄司北!
她就這樣看著他慢慢向自己走來,寬大的袖袍,足夠藏下一把匕首,那腰帶也十分可疑,很可能綁著軟劍,還有頭頂上那根簪子,傳說江湖中有個巧匠會製造簪中劍來著……
想到這裡,宋悅一個哆嗦,差點從龍椅上跌下去。
夭壽了!蠢兒子混進宮刺殺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