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早朝風波
玄司北失笑。
他也沒想到,自己竟然好奇這個。
不過, 姬無朝的回答, 也不出所料。果然那方面不行, 才對後宮不聞不問,甚至喜好起了男風。
他甩掉那些突然升起的念頭,問到了重點:「你喜歡煉丹?當真不是韜光養晦?」
催眠的效果, 因人而異,越是心智堅韌, 效果就越弱。雖然姬無朝肯定不在此流, 但他還是要試試。
「韜光養晦……是什麼?我只想長生不老。」宋悅機械式的語句,完全沒精神而愈發耷拉下來的眸子, 都像是入睡的徵兆。
玄司北換了種表達方式, 循循善誘:「你對大燕朝中之事,有什麼看法?虎視眈眈盯著你的人, 你清不清楚?」
他很是期待姬無朝的回答, 甚至屏住了呼吸——這是他看清他的最好時機。
「大燕朝中之事……」宋悅越說越慢,看上去意志力已經薄弱得不行了, 「沒看法, 只要他們不打擾我煉丹……」
「嘖。」這還真像是能從姬無朝口中說出來的話。
是他先前多慮了?
玄司北仍然不死心, 又問道:「他們既然盯著你的位置,就不可能放任你煉丹,你就毫不擔心有人篡權奪位?」
「擔心又有什麼辦法, 能在宮裡享受著錦衣玉食的生活就夠了, 混一天是一天。」宋悅儼然一副混吃等死的態度, 完全符合姬無朝往日不理朝政的鹹魚形象。
「那你為何熟習武功?」趁著姬無朝還沒完全睡著,玄司北再一次發問,若有所思。
不應該……既然姬無朝如此不求上進,又怎麼能勤習武藝?
可這時,宋悅已經把腦袋一歪,倒在了床榻上。均勻清淺的呼吸,顯然已經進入了睡夢中。他的疑問註定無解。
玄司北嘴角一撇。
這次問話,算是問出了姬無朝的心聲,就算他心中仍存疑問,但姬無朝在他心裡,已經不值一提了。控制他,控制整個大燕,才是光復皇室的最好方法。在他的勢力滲入朝廷之前,需留得這個傀儡皇帝一命,反正不構成威脅。
宋悅膽戰心驚的等到玄司北的殺意完全消失,迷迷糊糊之間聽見他在催眠飛羽,知道飛羽大概不會有生命之憂,緊繃的神經才松下,不知不覺,竟然真的睡了過去。
……
一夜過後。
玄司北不可置信地睜開了雙眸,此時,天已經蒙蒙亮,而倒在另一邊的姬無朝,不知什麼時候竟然從背後擁住了他。
這個姿勢有些熟悉,但他此時已經顧不得那麼多了——他更關注的是另一件事,他不過就是倒在床的另一側休息了片刻,竟然不知不覺睡了一夜?
睡著了?在姬無朝的懷裡??
若說他渴望宋悅,是因為成熟了……那倒還說得過去,但姬無朝……為何在姬無朝身邊他也能毫不防備的深睡?
玄司北眸色變幻莫測了許久,臉色黑沉,最後,只能歸咎於昨晚的問話。
或許是因為他知道了姬無朝那混吃等死的天真想法,才徹底把他認定為不構成威脅的廢人,所以,才不設防備的。
即便如此,他的臉色也很不好看,一把將姬無朝搭在自己身上的手拽下,轉身就下了床。
還在睡夢中的宋悅,忽然覺得身前一道殺氣,迷迷糊糊睜開了眼,整理了一下思緒:「美人……朕昨晚怎麼了?好像腦子有點沉……」
「無礙的,昨晚……激烈了些。」玄司北依舊不冷不熱。因為對催眠的自信,此時他並不想討好姬無朝。
「……」哦,是嗎?節操呢?
……
早朝的時間很快就到了,宋悅被宮女們服侍著穿好龍袍,走出甘霖殿的時候,還意味不明的回頭看了一眼。
身邊的宮女,甚至玄司北都以為她是在看朝陽,而事實上,她只是確認了一下飛羽的位置。
玄司北應該是怕人起疑,所以沒直接殺掉飛羽,而是選擇了催眠他。如今飛羽應該是忘了昨晚的事,還藏在樹梢里吹冷風。
哎……等她早朝回來,甩脫身邊這個小麻煩精,再去弄點傷葯給他吧。
早朝時間,宮門開啟,百官們一個個穿戴整齊,穿過午門,御史在一旁聽候。等到代表皇上的一抹金黃色從太和殿出現時,便跪下叩頭,礙於皇權,就算姬無朝再不爭氣,形式上的東西,也沒人敢違逆。
此時要是有人抬頭看一眼,定會發現,在姬無朝的身邊,站著一抹動人的桃紅色身影。當宋悅在龍椅上坐下的時候,玄司北竟然毫不避諱地坐在了她的腿上!
宋悅:「……」
看不出來,兒子還挺重的……
站在她身邊的李德順,心下波瀾起伏,看向玄司北的眼神愈發莫測起來。
皇上一大早上起來,就給桃美人封了貴妃,就像是被迷了心竅似的。而這桃美人也不是什麼簡單的貨色,皇上昨晚翻的是麗妃的牌子,而就在昨晚,麗妃在假山與一個太監幽會,被人當場抓住,而這個桃美人倒好,出現在了甘霖殿,得了皇上的寵幸不說,還藉機要到了貴妃之位——
這位貴妃娘娘,不是什麼簡單人物。他還是得讓皇上遠離些……
上朝的內容無非也就那麼幾樣,平身之後,文武官員抱著摺子低眉順目的入殿,直到宋悅開口說了幾句,才有人敢抬頭。
看到皇上身邊竟然不聲不響地坐了個美人,百官面面相覷,雖然不做聲,但宋悅知道,她在他們的心裡,怕不僅僅沉迷煉丹一條罪名,沉迷美色的昏君這條也給她坐實了。
不過……做做樣子也就罷了,不管玄司北說什麼,她都不會聽的。想干政?不存在的!
宋悅隨便掃了一眼下面人的神色。其他人的目光她可以無視,只是莫清秋那見了鬼的表情……讓她有點尷尬。
莫家很需要拉攏,下了朝之後她一定要親自拽著莫清秋談談心,此事耽擱不得。
「有事啟奏,無事退朝。」作為一個昏君,開場詞她都背熟了。
雖然對皇上帶後宮妃子上朝的行為有些看不起,但有些政事,是刻不容緩了。吏部尚書向前一步,跪了下去,假裝看不見皇上身邊的女子,如平常一樣沉悶的語氣:「臣有事啟奏。」
「立相之事?」宋悅已經能猜到他們各自的心思了,很好,這是一個觀察站隊的好時機,「眾愛卿有何意見,不妨說說。莫統領,你不是極力推薦兵部侍郎郭仁?」
李德順低了低頭,莫清秋也疑惑的看了她一眼。
按照以往,皇上肯定是極不耐煩,在此事上極其隨意,多半會聽信吳大仙的話,隨便任用一個……今天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皇上竟然有心情聽他們進言?
既然如此,他們便試圖爭取……不能讓那些奸人搶佔了時機。
宋悅安坐在龍椅上,任他們投來打量的目光,不動聲色,聽著下面的議論,對情況有了大致的了解。
站在她身後的人不多,肯一門心思為朝廷效勞的,唯有莫清秋和莫家其他幾個子弟,孤零零的好不可憐。最多的還是想明哲保身,不發表意見的投機分子,他們雖然對燕國有幾分感情,卻也不願沾惹太多是非,或者是對她這個皇上失去了信心,還處於觀望狀態。
另外還有一些人……推薦了國子監祭酒,沈青城。
在記憶里,這個沈青城的作用有些微妙,十年的時間,已經從四品爬到了正一品。實在是姬無朝毒發的時間太早,很多人的面孔還沒看全,雖然記憶里沒有蛛絲馬跡,但從他出現的可疑時間,和推薦他的那些官員來看,這個人問題不小。
宋悅垂眸,斂去一切思緒,裝作心不在焉的樣子,去玩玄司北的髮絲,實則很認真的聽著下面人互懟,嘴角時不時扯出一道弧度。玄司北則是很配合的歪倒在她的肩頭,做足了蘇妲己的范兒。
直到莫清秋憋紅著臉,有些詞窮,說不過對方,宋悅才緩緩開口:「諸位愛卿說得都有道理,朕倒有些好奇這個沈青城的才華了,不知道和郭仁比,誰上誰下……李德順,傳沈青城覲見。」
對面那些推薦沈青城的官員,終於消停了,就連莫清秋也以為她有意讓沈青城為相,只是他一介武官,論口舌之爭,爭辯不過這些文官,目光逐漸灰暗了下去。
果然不能抱希望的……現在整個大燕,還有誰會站在他們這邊?就連皇上都不理朝政了,他們這些為國為民的人,有心無力。只要皇上不作為,他們就算說破了嘴皮子,也是沒用的。
百官也有說他傻的,不乏有好心人想敲打他一兩句,讓他以後明哲保身,別管這些閑事,反倒能自在,也不惹皇上生氣……但看到現在的大燕,他憂心忡忡。
很快,沈青城便被帶上了朝中。與宋悅想象中的蒼老先生不同,這個國子監祭酒非常年輕,二十來歲的模樣,面容俊美,帶著一絲文人專有的洒脫,謙謙有禮:「參見皇上。」
沈青城在她的一句「免禮」下,緩緩直起了身,帶著一絲令人無法反感的禮貌微笑,抬頭向她看去。
在他看到她身側的玄司北時,那一秒,她清楚的感覺到,他那完美無缺的笑容突然僵硬。
沈青城袖子里的手輕輕握起,努力調整著面部表情,心裡驚濤駭浪。
那是尊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