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上藥

  栽倒下去的那一刻, 宋悅感受到四面八方投來的目光, 看到司空彥和莫清秋一瞬間錯愕難以置信的表情,心情十分複雜。


  作為一代帝王,她英明神武的形象, 在諸位大臣面前,毀了。


  他們是不是覺得……他們的皇帝風一吹就倒,沒有男兒氣概,簡直弱爆了……?

  【滴滴滴, 低血量自動陷入昏迷, 意識回歸系統。】


  倒在冰冷的地上,還沒感受到強烈的撞擊, 她的意識就回到了系統空間之中, 重新站在一方藍色的大屏幕前, 面無表情的伸手在空中一按。


  宋悅:啟動現實投影, 我要確定這具身體的安全。


  大屏幕發生了些許變化,從二維的平面圖像漸漸凸起, 變成了宛若實質的立體空間,而她身處其中,回到了模擬的現實畫面里。


  也就是一瞬間的工夫, 她的意識體被剝離開,如同一團看不見摸不著的靈魂, 站在她倒地的身體邊。


  此時, 城外熊熊燃燒的火焰照亮了天空, 雲梯還未燒完, 她的身體就倒在城牆邊上,四面都是忙著射箭壓制對方火力的御林軍。令她有些驚訝的是,玄司北匆匆拿著傷葯來到她的身邊,而司空彥和莫清秋見她昏迷倒下,眼中只有擔憂,而非想象中的質疑。


  「皇上為何受了傷?」莫清秋還不清楚事情始末,第一個撥開人群,半跪在她的身體邊,看著銀光爍爍的戰甲沾上星星點點的血跡,抓著她的那隻手,指尖都在顫抖,「這是怎麼回事?」


  周圍人皆是緘默。


  其實,看到這一幕,聯繫城外的洪家軍,事情的始末,便能猜出了。


  莫清秋顯然是氣的急了,回頭質問身後的隨從,面色有幾分嚴厲:「皇上親自出戰……竟然沒人攔著?都是幹什麼吃的?軍醫呢?」


  玄司北靜靜拿著葯,站在人群外,淡淡垂眸,忽然有些說不清的羨慕。


  皇上很信賴莫統領,而莫統領也忠於皇上,毫無二心。所以,他能如此毫無顧忌的表露對皇上的關心。


  可他不能。


  「散開。」司空彥一句話,讓人群自動分出一條道路。他早已收起了方才的驚愕,眉眼溫和的彎起,順勢自然的將她從地上抱了起來,溫和的目光藏著幾許威懾,掃過在場所有人,帶著一絲警告意味,「皇上的情勢,不得外傳。否則……」就要小心腦袋了。


  他的話沒繼續下去,卻能讓在場所有人都感到恐懼。


  捏著三顆金丹的宋悅:……我覺得我能回系統空間睡一覺了。


  本來她還以為這些人會有什麼對她不利的動作,於是拿好了金丹,一旦見勢不對,就準備換成血葯喝下去,讓她重新回到身體里。


  沒想到,這些人還真不讓她操心。善後之事,司空彥包在了身上,而莫清秋帶來的禁軍,也能抵禦一時的外敵,至少一兩天之內洪家軍攻不進來。玄司北那是打算給她上藥吧?既然如此,她是不是可以躺著等隊友們請軍醫讓她嗑藥回血?


  三顆金丹,算是省下了。


  【宿主,你就一個字,摳。】


  然而宋悅已經哼著小曲兒,安安心心回到了系統空間睡下了。


  在系統空間里睡覺,漲的精神值比在外界睡覺整整多了一倍,也極大縮短了她的睡眠時間,這也是她能長時間夜裡作戰的原因。


  ……


  當宋悅醒來的時候,身體已經解除了瀕危警戒狀態,意識回歸了身體。


  準確的說,她不是自然醒來,而是被系統的提示音吵醒的。


  【贏得民心,罪惡值減少12。】


  【罪惡值減少56。】


  【罪惡值減少32,剩餘4852。】


  宋悅:???

  剛一睡醒,就被突然而來的驚喜砸得暈頭轉向。她用力睜開雙眼,發現自己此時正以一個極其不雅的「大」字姿勢躺在馬車車廂里,後背有軟軟的毛皮墊著,頭頂的裝飾也精緻華麗。


  這肯定不是她的馬車,應該是司空彥或者玄司北的。她輕輕撇過目光,看向車窗邊時不時被風揚起的帘子,透過一絲縫隙,可以看見馬車在街道上馳行著,外面吵吵嚷嚷的圍了許多百姓。


  這是……?

  此時,背對著她用烈酒澆了一遍剪子的司空彥,端著銅盤向她走了過來,見她醒了,輕輕一笑:「皇上別動,切莫牽動了傷口。」


  宋悅卻更想知道一覺過去之後發生了什麼,微微詫異:「朕昏迷的這段時間,發生了什麼?」


  「皇上最關心的是這些?臣還以為……」司空彥說到一半,忽地收住這個話題,溫和的眸子讓人卸下心防,溫和得恰到好處的笑容,正是重病在身的人所需要的最好安撫,「洪家軍攻南門,百姓們知曉了。如今見皇上負傷回宮,家家出門,來道路邊送行呢。」


  宋悅:!!!

  震驚!


  姬無朝在百姓口中的風評,她以為自己很清楚了……她不過就是去了一趟南門回來,民心居然蹭蹭漲?他們不嫌棄她昏庸無道,還夾道恭送?

  【emmm……好像沒錯,如果提前一天你這麼大搖大擺的出來,估計會有爛菜葉子和臭雞蛋往你臉上招呼。不過百姓們也是最不記仇的,你對他們好,他們自然會歡迎你。】


  好一會兒,宋悅才回過神來。


  系統說的在理。


  作為受壓迫的對象,百姓們就算被剝削,也毫無反抗的餘地,見姬無朝昏庸無道,頂多是對此感到無奈嘆惋,就算憤懣也無處發泄。但只要他們看到了一絲希望,看到了大敵當前的關鍵時刻,君王對他們的包容庇護,他們會因此而感激,不會斤斤計較那些功過。


  其實民心……也沒有她想象中的那麼難拿。


  雙眸失神,恍然間,司空彥已經俯身撐在了她面前,輕輕扯去她脖子上系的繩子,將她的頭盔拿下。


  烏黑的髮絲有些凌亂的垂下,粗黑的眉毛半遮半掩著,讓宋悅少了一分英氣,多了一分異樣的美,雌雄莫辯。


  司空彥眸光閃了閃,繼續往她領口的扣子摸去,想褪下她的戰甲。


  這時,宋悅才驚得動了動,在他伸手的同時,握住了他的手腕,雙眸瞪大:「大司徒!」


  不對勁……不太對勁。


  百姓知道她在南門禦敵之事應該不假,他們也的確是走在回宮的路上……可這時候來上藥的,不應該是隨隊的軍醫么?司空彥是她的臣子,又不是太醫!

  見到她眸中一閃而逝的驚慌,司空彥笑得愈發安撫,反手將她按在柔軟的毛毯上:「皇上身上的傷口還未處理,這時候亂動,會疼的。」


  他還是擔心姬無朝的安危,在宮中安置好了人手后,就和莫清秋一起去往南門,見姬無朝傷痕纍纍,竟然親自站在前線禦敵,十分震驚。


  他比他想象中的更在乎燕國,也比他想象中的更堅強,更深明大義。看見火光中踉蹌摔倒的身形,他的心幾乎同時被狠狠撕扯。見他了無生氣躺在地上,安安靜靜,面色蒼白,他發現,自己已經開始在意姬無朝了。


  在姬無朝倒下的時候,他竟然沒有第一時間試探他的喉結處,以滿足自己的好奇。而是將玄司北的銅盤搶下,先發制人,把皇上帶進了自己的馬車。


  玄司北和莫清秋是騎馬來的,只有他有這個本事,在附近自己的店鋪里拿了輛馬車出來,配上最好的馬,將皇上扶了進去。此舉沒有任何人反對,就算是玄司北,也沉默了。


  皇上已經受了重傷,又怎能受騎馬的顛簸……


  如此,他便獨自帶著皇上回宮,留下莫清秋在南門守著,玄司北也鎮在那兒,以免有人趁機作亂。他特意屏退了手下,親自端著傷葯進來,也是想為皇上留得這一秘密——


  萬一,如他所想,皇上是個女子——如果被軍醫發現,或是當時其他臣子在附近,一定會對皇上產生不好的影響,想必這也是皇上不願看到的。


  他只是想滿足一下好奇,絕無對皇上不利的心思。


  司空彥理所當然的替宋悅解著戰袍,宋悅膽戰心驚的掙扎著,臉紅到了耳根子:「不,別!這種程度的傷口,朕自己就可以上藥,用不著愛卿幫忙!」


  肩口一道傷還好辦,但近心的那一道傷……要想上藥,一定得完全把上衣脫下。在一個大男人面前,怎麼可能?!

  「皇上受了傷,應該好好休息,這些,讓微臣代勞就好。」司空彥會武,指尖只是輕輕一用力,便把她傷痕纍纍的戰甲脫了下來,露出裡面單薄而雪白的中衣。


  兩道十分明顯的傷口,一道在肩頭,一道在肋骨,暈染開的鮮血,讓空氣中瀰漫著一股鐵鏽的味道。


  即便已有心理準備,看到皇上的傷勢,司空彥的眸色還是暗了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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