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1.茶里下藥
根據姬曄的話, 宋悅第一次從外人的角度看待玄司北。
她這些天得到的消息確實有限, 不知道他在朝堂上竟仍擁護著一個已經死掉的人……這麼說來,他的目的確實不可能是奪權了。
結合重生前姬無朝的死法,她的認知有些動搖。
玄司北竟然沒有野心……除了莫名其妙的立后之外, 所作所為都是她不敢想的。他把所有政績都歸功於她,為她打下
他是在……護著她?
越想, 她就越是覺得有些看不懂他。被姬曄說服之後,她沉默地提著燈籠,心事重重地帶他走出了皇陵。
難道說, 他真的沒有加害姬曄的意思……
分道揚鑣之前, 宋悅還是小聲提醒了姬曄一句:「此事或許是我猜錯了,但還請王爺多個心眼, 小心虎符。畢竟現在趙國雖已退,但秦國和魏國的人仍想鑽這個空子……」
「放心,就算是相國, 也別想從我手中拿到兵權。至於秦國和燕國, 有我和相國共同對付。」姬曄向著他的寢宮走去,身形逐漸隱沒在黑夜中,「況且,姬無朝的死……我勢必追究到底。」
宋悅嘴角抽了抽。
這個就不用追究了吧……她是自殺,真的。
不過,以皇叔的能力, 要是繼續追究下去, 一定會知道宮變那天發生的事。
也不知道這是好是壞。
宋悅並不知道, 姬曄回寢殿之後,為了今晚在皇陵中看到的事,立即秘密召集莫清秋連夜進宮。
……
宋悅從皇陵悄悄走出來的時候,頭頂已經掛了一輪月牙。
她換了身衣服,恢復身份,鬼使神差地,大半夜提著燈籠去找玄司北。
今天之後,有些事情毫無思緒地在腦中盤旋,迫切地想見到那個她越來越無法解讀的男人。
她無知無覺地去了御書房,走到一半,才後知後覺地想到現在已是半夜,他估計已經在偏殿休息了,現在大晚上的,也不見得他會特意見她,更別說是陪她談心。
只是,正當她要折回的時候,忽然看見御書房附近仍有燈光。
宋悅有些好奇地走近,發現御書房中的燈居然還是亮的,但裡面卻一點聲音也無,心裡疑惑更甚。
都這個點了……
外面的守衛已經換了一班,見她面熟,知道她是相國身邊的重要人物,剛要張口喚聲大人,宋悅卻伸手示意他們不要出聲,輕輕打開殿門,走了進去。
她看到了玄司北。
他輕輕趴在桌案上,安靜閉著雙眸,桌面上還放著幾本沒處理完的奏章。她躡手躡腳地走近去看,他眉宇間似乎還帶著些許疲憊之色,睡得死沉,才對身側的氣息並不敏感。
處理到深夜,就乾脆趴在桌上睡著了?以前她睡得早,基本沒機會看到他這一面,要不是今天趁夜出去了一趟,估計她還不知道他如此辛苦。
姬曄的話還縈繞耳側。
宋悅輕輕觸了一下他的身體,指尖傳來些許涼意。她眸中閃過一道微光,吹熄了蠟燭,又緩緩扯下了身上的外披,蓋在了他身上。
剛要走的時候,手腕忽然被一隻冰涼的手掌緊緊抓住。黑暗中看不到他是否清醒,只知道他非常用力。
「宋悅……別走。」宛若睡夢中的呢喃,聲音不復平日里的冷漠嚴肅的帝王氣勢,而是富含磁性的少年嗓音,聽得人心裡一軟。
原來還在做夢呢。
宋悅剛豎起的警惕又慢慢放下,一根根指頭把他的手給掰開,他另一隻手卻重新握上,她眼中浮現出些許無奈,只好環上他的後背,安撫似的拍了兩下:「我在。」
他緊繃的身體終於鬆了下來,輕輕靠在她懷裡,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又重新變得安靜,似乎是徹底睡了過去。
宋悅僵硬著身子把他一點點挪著,最後終於艱難地搬到了一邊的軟榻上,給他把外披重新蓋好,才抹了把汗,躡手躡腳從殿門口走出去。
以前抱他的時候,都不感覺那麼沉的……是她這具身體太弱了嗎。
「相國大人已經睡下,你們仔細點,不要打擾了他。」宋悅輕聲說道。
位列兩側的守衛臉上都閃過一絲不可置信,不知為何。
……
翌日清晨。
因為一晚上沒怎麼休息,此時的宋悅正賴在床上會周公,外面傳來三陣敲門聲都沒理會。等到沈青城親自來找,才揉著眼睛起來胡亂套好了衣服。
「分明說好是你負責姬曄,我負責商遠——」沈青城進門,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帶著幾分探究,「可為姬曄想見你也就罷了,為何商遠也想要你去伺候?」
宋悅:???
遲疑了一秒之後,像是清醒了點兒,但腦子裡還是沒有這個人的印象,下意識問出了口:「商遠是誰?」
「秦皇特命的欽差大臣,和秦雪一道來燕的。」
「……」沉默片刻,宋悅差點一拍桌子,「這哪裡是商遠想見我!分明是秦雪……」
「你小聲點。」見她反應如此激烈,沈青城倒像是發現了什麼有趣的事,不像剛才那樣嚴肅,反而低低笑了笑,「商遠很想見你,我這才來請,沒想到手下人敲了三遍房門你都沒應,原來是賴床?」
宋悅斜了他一眼,「我怎麼覺得你是唯恐天下不亂,順便想要休假,才故意讓商遠找我去伺候?」
「要這麼想也可以。」他竟然真的毫不大意地把這種事交給了她,「記得別辦砸了……不過以你的腦子,應該不會太差,至少不會惹得尊主責罰……」說實話他確實沒見尊主怎麼責罰她,或許是事情辦得比較漂亮的緣故?
宋悅想到秦雪是線索人物,便不再拒絕,接下沈青城的任務,向商遠暫住的宮殿走去。
她去的時候,殿中只有秦雪一人,穿著一身華貴的衣裙,似乎已經等候多時:「聽沈大人說妹妹你的傷好了,便想見見妹妹,不會見怪吧?」
「那日不知公主身份,多有得罪。」宋悅不太想和她接觸,中規中矩地回答,一副低眉順目的樣子。
和擅長宮斗的人在一起,說話得尤為注意,這讓她有些不自在。更別提秦雪的目標是玄司北,對她抱有敵意。
畢竟人總是趨利避害的。
「快別說這樣的話,我看你第一眼就覺得你相貌端正,心生喜歡,把你當妹妹看,這才想到用民間的偏方給你治傷,要不是丫鬟不懂事把我拉走……對了,你的傷應該沒留下疤痕吧?」
宋悅:「……」
這種程度的刀傷想不留下疤痕……以古代的醫療水平,怕是很難,秦雪不會不知道吧?要她真是會在意刀傷的女人,這時候就已經被戳到痛處了。
不過,反正她有系統的養顏丹,祛疤不成問題。所以這疤痕遲遲不消,她也沒太關心:「多謝公主關照,已經好得差不多了。」
故意露出關心之色的秦雪,面上微微一僵。
開玩笑的吧,那麼深的傷,這幾天就消了?就算燕宮之中有此等靈丹妙藥,相國也不可能捨得給一個屬下用吧?
但,秦雪也只是奇怪了一陣,就又十分熱心地吩咐丫鬟給她端茶倒水賜座,完完全全像是在秦宮中招待好姐妹的一套流程,面上掛起得體的笑容,仿若會說話的一雙眼睛溫柔和善地彎起:「沈大人也真是,生怕有什麼招待不周,要妹妹來陪我說話……妹妹是個直來直去的性子吧?真的不必要把我當外人,有什麼心裡話直說便是,我也想和妹妹談談心。」
她對無名姑娘這些掛著虛職、實則相當於半個帶刀侍衛的人多半有種固有印象——常年習武之人,常常獨處而不與外界接觸,多半是心思單純、沉默寡言、直來直去的性子。所以對付起來無需費什麼手段。
「公主有要事問?」宋悅敏銳地察覺到她的意圖。
「果然是個爽快人。」秦雪優雅淡笑,仿若恩施般道,「也不是什麼要緊事,只想問問姑娘心中可否有意中人。我手下剛好有個得力幹將如今尚未娶妻,家中只有一個肚子不爭氣的妾室,就想問問姑娘有沒有婚嫁之意。」
「沒……」宋悅想都沒想,立刻回絕。
「別看他現在在秦國官職不大,但人還年輕,又有貴人提攜,今後的仕途定如日中天。姑娘若是嫁過去,只要能為他家添上個一兒半女,定能被扶為正室。更別說今後他若是發達,姑娘的身份也會水漲船高。」秦雪打斷了她的話,甚至有些看不懂這個女人是怎麼想的,「我知道相國大人值得追隨,但姑娘好歹也為自己考慮一下吧?」
「不……」
「畢竟是個未出閣的姑娘,沒見過男方的面,或許有些怕生吧?別擔心,他相貌堂堂,一表人才……我這就讓你見見。」秦雪端起淡茶,與她碰了一杯,率先一口喝下,便擊掌讓丫鬟把人帶來。
出於禮節,宋悅下意識地端起茶杯,但就在將茶水送入口中的時候,忽然皺了皺眉。隨之而來的就是系統報警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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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她動作一頓的時候,秦雪忽然轉頭看著她的杯子,水眸露出一絲責怪,「妹妹怎麼還不喝,這就不仗義了——還是說,妹妹根本看不起姐姐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