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6.掉馬甲

  「……?」


  宋悅有點沒聽明白, 又似乎察覺到了什麼。


  魏皇好像也被深深的辜負過?是她腦補的那個樣子么——燕國出了一個漂亮的女間諜潛伏到魏國, 結果被魏皇看上了, 所以最後得知真相的他才遷怒於她?

  話不投機半句多, 魏皇也絲毫不掩飾對她的恨意, 和齊晟打過照面之後,便隱隱結成了一派,一齊攻城。趙皇卻突然帶兵攔截了他們的去路, 緩緩將腰刀拿出, 鋒利雪亮的刀尖直指地面,意圖不善。


  「果然。」魏皇似乎對趙皇的行為不滿已久, 「上次你突然變卦, 就是為了維護燕國?趙皇陛下,你難道忘記了先前曾放出的話?天下人都知道趙皇恨燕國入骨,現在倒帶著自己的軍隊擋在燕國城門口,何等諷刺?」


  「她……」趙皇握刀的手緊了緊,卻紋絲不動。不管是他還是趙夙, 都無法將那日宮變的情形說出口,畢竟那事關她的燕帝之位, 「朕怎麼做,那也只能朕的子民去評判,況且……勸你一句,你今日若是真的這麼做了, 一定會後悔。」


  夙兒去齊的時候, 將所見所聞一一向他說明了。


  原本, 對於她的孩子,他心中無任何觸動,甚至一看到姬無朝,就會想起他那面目可憎的父親。但當他窺見她的真容,就不可避免地想起了蕭蕭。


  她和她何止是相似,簡直是兩個一模一樣的人在照鏡子。看見她躺在棺材里的那天,他彷彿回到了那日——燕國傳出蕭蕭的死訊,他奔走前去,見到的卻是一具冰冷的屍體,就和那日的她一樣,安靜地閉著雙眼。


  就算他不能以一己之力終止這命運的輪迴,也要好好守護她留在這世上的唯一血脈,守護她的女兒。


  魏皇的心思,他約莫能猜到。


  「呵。」魏皇見趙皇如此嚴肅勸誡,笑容卻愈發冰冷而殺氣騰騰,彷彿誤解了他的意思,「你這是來警告朕的?」


  「並非警告,而是事實。」但他又無法在大庭廣眾之下將燕帝是女子的事捅到明面。


  兩軍停步爭執,還沒說上幾句話,齊晟就煩了,眉頭緩緩皺起:「既然如此……那趙皇也不要後悔的好。魏皇,攔住他們。」


  趁著趙魏之爭,齊晟直接帶兵繞開中心位置,開始搭雲梯破白虎門。與此同時,齊晟也時刻注意著秦皇的動向。


  秦皇算是老狐狸了,這麼多年來,就算是他父皇齊桓都沒完全看透他,但秦國與齊國很多時候都是明爭暗鬥,小摩擦不斷,這樣看來,他中立或助燕國的可能要大一些。


  宋悅站在高位,已將下面的一切收入眼底。見趙皇攔下魏皇,心下不免舒了口氣,但緊張仍未放鬆。


  秦皇這次來肯定不是那麼簡單的,他本就因為商遠而知道了蕭後生有一女的消息,準備尋她,如今她又正好放出消息說蕭后未死,他肯定想進城探探究竟……可看現在的樣子,他肯定沒想走常規途徑進城了,說不定是想和齊晟一起打進來。


  不過,有趙皇相助,如果飛羽那邊沒什麼阻礙的話,借著這道城牆還未攻破,還尚有一戰之力。


  「弓箭手——」莫清秋在城頭指揮著將士們。宋悅目光落在他身上,帶著一絲欣慰之色。


  有了司空彥的援助,軍資暫且不愁,比起齊國軍隊,他們也差不到哪裡去。如若再心存一些僥倖的話……若是秦國相助,說不定他們還真能打平。


  但也只是想想。


  秦皇在想什麼,她也猜不透,他的左副將是誰她不認識,但按照以左為尊位的習慣來看,他的地位應該在身為右副將的商遠之上,或許是個皇子——這樣強大的陣容,說不是來挑事的,她都不信。


  只是,就在齊國開始集中火力,全力進攻時,商遠和左副將打了個手勢,秦國軍隊從後方變陣,竟準備將齊軍團團包圍在城牆下。這一詭詐的手段卻被齊晟注意到了,他冷著臉道了一聲果然,就冷冷調出一個隊伍,顯然也是早有準備——他們兩國之間或明或暗鬥得久了,都清楚對方的行事風格,早有所料。


  宋悅:!!


  震驚,居然賭對了!秦皇居然也是幫著她這邊的!

  娘親的威力比她想象的還要大!

  此時,趙、秦聯盟與齊、魏聯盟互相抗衡,而齊、魏仍然佔上風。玄司北此時低聲提醒她抓住時機,她如夢初醒,連忙讓李德順吩咐開城門,讓莫清秋和姬曄前去支援。在燕國軍隊介入之後,終於齊魏向城邊逼近的勢頭止住,雙方勢均力敵,一時間難以分出勝負。


  宋悅心如擂鼓,注視著緊張的戰局,一面從城樓緩緩走下,走過城頭守護著的一個個將士,不放過任何一點局勢變化:「李德順,再叫些人去前面的缺口,城頭上的物資也要及時補上……備好熱油的同時也要小心別潑在了腳下,讓他們都注意些……前面那就是你們準備的油桶?」


  她見一個個士兵正提著小木桶往巨大的油桶里倒油,想親自過去檢查一番。其中一個搖搖晃晃提著木桶的士兵像是力氣太小,腳步歪到了她身邊。此時宋悅還未起疑,只是腳步微微讓了讓,卻沒想到,那人竟故意用力將桶中之物往她身上一潑。


  「宋……閃開!」玄司北的聲音。


  「快躲!」遠處的司空彥大喊道。


  嘩啦——


  宋悅下意識反身移步去躲,卻還是晚了一步,一股油膩膩的東西竟從頭到腳潑灑在了身上,但奇怪的是,這不是滾燙的熱油,微溫,無色無味。


  「皇上——皇上你沒事吧?」李德順瞪大了眼,撲倒在她腳下,直到發覺她沒被燙傷,才長吐出一口氣,轉身就變了臉,擋在她和那個士兵之間,「你竟敢謀害皇上?這是一等一的大罪?來人,還不趕快把這叛徒給壓下去!」


  「皇上?」像是聽見了什麼好笑的事,士兵忽地一丟木桶,將身後意欲抓她的士兵撞倒,忽地摘了頭盔,露出一張姿容絕色的臉,讓瀑布般的長發垂落下來。她的目光掃過四面八方圍上來的士兵,帶著一絲嘲諷與警告,「我今天就是特意來揭穿姬無朝的真面目的……你們誰敢過來?!」


  似乎都被她的歇斯底里嚇到了,周圍的士兵果真頓了腳步,經她一說,不由自主多看了宋悅幾眼。


  姬無朝的真面目?特意在這麼多燕國士兵的面前,甚至是在各國面前?這個女人喬裝打扮進軍隊,究竟懷著什麼目的?如若不是和姬無朝有仇,胡言亂語,那就是真的?


  若論神秘……這位皇上還真是神秘。


  城頭上發生了這等狀況,下面的人也不能完全視而不見,更別說是心繫於此的姬曄與莫清秋,見皇上身邊出了狀況,未免有些心急。


  「這時候分神,就是尋死。」與莫清秋對上的齊晟聲音冰冷,如同戰場殺神。


  魏皇也不由得抬眸看了一眼城頭:「呵,趙皇秦皇,你們小心護著的燕國,實在千瘡百孔……說不定城門還沒攻破,燕帝就會被身邊人摘了項上人頭。」


  「妄想!」趙夙也注意到了上方,不由為宋悅捏一把汗。


  因為宋悅親自去城頭檢驗,在城樓最高點指揮一切的任務便落在了玄司北與司空彥手裡,看見異變,司空彥搶先一步下了樓,玄司北身形動了一下,雖也想走,卻望了一眼大局,手掌漸漸緊握成拳。


  責任如此……就算是為了她,他也不能走。如果宋悅在此,只要他動一步……他甚至就能想象得出她冰冷不悅的眼神。


  她先是一位帝王,后是宋悅。


  既然不想要她那麼辛苦,他就要想盡辦法成全她的一切,她要他暫代燕國的「腦」,他不能擅離職守。


  他的目光追隨著司空彥,落在了宋悅身上。


  此時的宋悅正閉著眼睛用衣服未被油浸的一面抹著臉,應激反應使然,她反射性地想要將身上擦乾,特別是口鼻處。


  只是,抹了兩把之後,她堪堪睜開眼,第一眼就見那個穿著燕國士兵衣服的絕色女人挑眉看著自己,眉頭一擰:「果然是你的聲音,秦雪。」


  看著秦雪嘲諷般的目光,再仔細回想她所說的話,她總有種不好的預感。


  「你還是看看你自己吧,需不需要我拿面鏡子來給你照照?哈哈哈——你們這些為她賣命的士兵,都想不到吧,你們所尊崇的帝王其實連男人都不是,你們的信仰——都是笑話!」秦雪捂著肚子,笑容有些癲狂。


  宋悅擦了一遍臉上,覺得沒那麼油膩,卻在袖子上發現了一片醒目的污漬,不像的預感愈發濃重:「卸妝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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