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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第四十二眼

  風裡雨里,我在晉江等你


  「……」


  穆際雲一股氣衝到嗓子眼兒, 憋了半晌, 卻說:「回家。」


  他也只能回家,不然還能上哪兒去。


  路上, 段驍打電話來了。


  「穆老師,你發什麼神經呢?我可不管啊,你得回來。」


  車裡安靜,段驍的話被司機聽的清清楚楚,不由得為他捏了一把冷汗。


  穆際雲氣壓這麼低,段驍簡直就是來找刺激。


  「我回家了。」穆際雲說,「回家睡覺。」


  「喂?我沒聽錯吧?」段驍說, 「趙日天難得回國過年,你就這樣對人家啊?啊!你打我幹嘛!」


  電話那邊段驍跟趙清媛吵了起來,穆際雲臉上閃過一絲不耐煩,直接掛了電話。


  過一會兒, 趙清媛又打來了, 「穆老師,今兒我就不跟你計較了啊, 明天陪我去上海玩兒。」


  穆際雲說:「我不去。」


  「為什麼?」趙清媛以為自己聽錯了, 「你不是說你過年期間沒事嗎?」


  「有事。」


  「什麼事?」


  「教書育人。」


  「穆老師, 現在寒假了。」


  「嘟嘟嘟……」


  「嘖嘖,穆老師怕不是魔怔了。」趙清媛被掛了電話, 朝著段驍擠眉弄眼, 「我就說過他去當老師, 早晚要瘋,看吧,預兆來了。」


  *

  第二天一早醒來,就是新的一年了。


  楚昭昭睜開眼睛,聽見外面鬧哄哄的,她起床推開門,看見楚明明和媽媽正在包餃子,兩個人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楚昭昭利索地洗了臉,回到客廳拿出手機看了會兒。


  大清早的又有不少人發了祝福微信,簡訊收件箱一般是沒什麼動靜的,但楚昭昭看了眼,發現穆際雲回她消息了。


  「一句謝謝就完了?」


  發送於凌晨三點半。


  楚昭昭看著這簡訊,愣了半天。


  她昨天收到尾款的時候就想過怎麼感謝穆際雲,送禮肯定是不行的,錢呢……他會不會收下?他看得上這點兒小錢嗎?


  楚昭昭沒遇到過這種事,不知道該怎麼辦,父母也不是人精,肯定也不懂。楚昭昭想來想去,還是給穆際雲打了個電話。


  穆際雲沒接,楚昭昭想,說不定昨晚又浪去了,還沒起床。


  於是,她給穆際雲發了條簡訊。


  「穆老師,謝謝您的幫忙,開學可以請您吃飯嗎?」


  若是換在以前,楚昭昭是不敢請他吃飯的。學生請老師吃飯,落在有心人眼裡說不定會翻出什麼浪來。但是現在不同了,她馬上就要畢業了,下學期就一門專業選修課,不是穆際雲的課,也沒有什麼需要評定的獎項,現在請老師吃飯純粹就是個謝師宴。


  但穆際雲一直沒有回消息,楚昭昭又打了個電話還是沒接,只好作罷,心想說不定他過年期間太忙,過一段時間再聯繫他吧。


  *

  春回大地之時,也到了開學的時候。


  這是楚昭昭學生時代的最後一學期,不再像往常一樣拖著行李箱踏上回校之路,她只背了個書包就去學校報道。


  寢室里除了甘甜都來報道了,她去國外旅行還沒回來,學校對這種大四的學生也比較寬容,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算了。


  楚昭昭的工作也將在這個月開始實習,由於是大四學生,每周三還有一門專業選修課,公司特意批准她們這一批實習生可以每周回學校上課,其他時候就跟別的員工一樣上班。


  報道之後,沒什麼事兒的楚昭昭就回家了。當然,還是表姐借她的那個房子。


  實習公司就離那裡不遠,她不用搬家,每天坐地鐵就可以去上班。


  回家的路上,楚昭昭打開朋友圈,一刷新就看到甘甜發的照片。


  她跟方澤去歐洲度假,照片里的她站在塞納河片,和方澤依偎在一起,笑意盈盈。


  楚昭昭看了許久,終是忍不住,給她發了消息。


  「甜甜,有空嗎?我想跟你打個電話說個事。」


  兩分鐘后,甘甜回復:「我逛街呢,有什麼事一會兒再說啊。」


  到了晚上,楚昭昭想甘甜應該有空了,於是給她打了個電話,卻處於關機狀態。楚昭昭有些著急,就給她連續發了幾條消息。


  「甜甜,你什麼時候給我回電話?」


  「有些事情我想告訴你。」


  「關於你男朋友的事情。」


  「甜甜?」


  這事兒楚昭昭已經埋在心裡許久了,但甘甜十個低調的人,不愛秀男友,也很少把男朋友掛在嘴邊,所以楚昭昭一時還能忍住不說。但突然看到她秀恩愛,楚昭昭心頭突突跳起來,罪惡感一下子到達顛覆。


  兩個多小時后,她給甘甜發微信還是沒人回復。楚昭昭心煩意亂,隨手翻了下朋友,卻看到甘甜在三個小時前更新了朋友圈。


  「手機被偷了!用男朋友的手機登陸微信告知朋友們一聲,有事請留言,我用男朋友手機看,如果有急事麻煩直接打我男朋友電話哦!」


  也就是說,楚昭昭給她發消息的時候,她已經丟了手機。


  那麼很有可能,她不僅看不見楚昭昭的消息,還全被方澤看了去。


  楚昭昭一下子有些慌了,腦海里又回想起方澤曾經說的話。一想到現在甘甜用的是方澤的手機,她的勇氣就又土崩瓦解。


  處於極度糾結的楚昭昭,始終無法拿出破釜沉舟的勇氣,只能讓自己內心繼續這樣煎熬著吧。


  *

  三天後,楚昭昭準備好了實習的東西,還抽空給邱四哥打了個電話。她現在有穩定收入了,媽媽的單位又給她漲了工資,爸爸的工作也漸漸穩定了下來,而且政府還批了補助,楚明明的病情趨於穩定,所以楚昭昭不打算再去雲煙府邸上班。


  邱四哥聽了也沒什麼異議,幹這一行的流動性本來就大,於是說:「那你今天晚上過來一趟,我們把以前的賬結了。」


  「好。」


  是夜,楚昭昭簡單收拾了一下就準備去雲煙府邸,可臨到出門,她猶豫了一下,又退回屋裡。


  就算去辭職的,也不能這樣去。


  她又仔仔細細化了個濃妝,坐上了公交。


  *

  九點的雲煙府邸只坐了稀稀落落的客人,楚昭昭直接去了休息室,找到了邱四哥。


  他拿了個賬本出來,對著計算器算了半天,寫了一堆數字,說:「把押金除了,一共還要補你四千二,你看看有沒有問題。」


  楚昭昭仔細對了一遍,「沒問題。」


  「好。」邱四哥收了賬本,數錢的時候,抬眼瞟楚昭昭,「真不做了?最近剛有點兒起色。」


  「不做了。」楚昭昭說,「我找到工作了,有固定收入。」


  邱四哥嗤笑一聲,那笑聲里的意思再明顯不過。什麼固定收入,一個月賺的錢能有這裡一晚上賺的多嗎?


  像楚昭昭這種人,他見得太多了。由奢入儉難,習慣了一晚上幾大千的收入,回去當幾個月的上班族,又灰溜溜地回來上班。


  「到時候要後悔了,可別說四哥我不收人了。本來你也沒啥本事,就是看你英語說得好,又是個大學生,不然憑你的業績,老闆早就看不過眼了,還不是我頂著壓力留下你撐撐場面。」


  其實邱四哥這個人,平時做事風格很市儈,但他心地是好的。就像他說的,以楚昭昭的業績,早該被炒了。只是邱四哥知道她家裡困難,才一直留著她干。要說什麼大學生撐場面,不過是借口罷了,在這種地方,哪裡需要什麼大學生撐場面。大家穿上工作服,端著酒,不管是大學生還是小學生,都是一樣的身份一樣的地位。人家客人買酒也不看學歷,就看你嘴甜不甜,會不會來事。


  所以這段時間,楚昭昭對邱四哥還是心存感激的。但她嘴笨,說不來好聽的話,除了一聲「謝謝四哥」也不知道該再說什麼。


  邱四哥揮了揮手,楚昭昭便走了出去。


  大堂里的客人又多了些,楚昭昭盡量挑人少的地方走,卻不想還是被一個醉酒的客人撞個趔趄。


  幸好她今天沒穿高跟鞋,晃了幾下就穩住了。


  楚昭昭還沒抬頭,就感覺到了面前的人那股酒氣都壓不住陰鷙感覺。


  心裡有不好的預感,抬頭一看,果然是方澤。


  女人和男人天生的體力差距就在這兒了,方澤只隨手一扯,就把楚昭昭拽到了一旁的沙發上。


  「你放開我!」


  在這裡工作久了,楚昭昭就算生氣也不敢大吼,只能壓抑著聲音說道。


  方澤連眼神都懶得給楚昭昭,一隻手臂就足以把她鉗制在沙發上。


  「你知道你這種人最後怎麼死的嗎?」


  楚昭昭想說話,脖子卻被他卡著,一個字都蹦不出來,只能瞪著他。


  方澤靠近了,在她耳邊說:「死於話多,知道嗎?」


  那天楚昭昭給甘甜發的消息,鐵定是被方澤看到了。


  這一刻,楚昭昭嚇得腿都在抖。


  她知道自己惹到方澤了,在這樣的地方,碰上一個公子哥,她不知道會遭什麼罪。畢竟在這裡待久了,見過很多紈絝子弟,仗著背後有人家裡有錢就敢為所欲為。


  方澤的眼神里,清清楚楚地倒映著楚昭昭瘦小的身影。


  「你說說,到底關你什麼事?」方澤說話一個字一個字地往外蹦,唇齒咬得緊,音都是從齒縫裡蹦出來的,聽得楚昭昭後背一涼,「你想告訴甘甜什麼事?嗯?先說給我聽聽怎麼樣?」


  楚昭昭只是死死抓著沙發扶手,用最後的冷靜保持臉上的鎮定。


  「我記得我警告過你,不要多管閑事。」方澤的手勁兒越來越大,要捏斷楚昭昭的手腕兒似的,「看來你把我的話當耳邊風了。」


  說著,他伸手拿起一瓶酒,掰開了楚昭昭的嘴巴就往裡灌。


  方澤身旁的人看猴戲似的,還有人鼓掌,方澤笑了笑,扯住楚昭昭的頭髮灌得更猛。


  這是一瓶威士忌,勁道極大,常年喝酒的人都得兌點兒飲料悠著來。像楚昭昭這種只會喝啤酒的立馬就被嗆得眼淚直流。


  楚昭昭的表情越痛苦,方澤就越興奮。


  面前這女人下巴脖子上也不知道是酒還是淚水,流到領口裡打濕一片,看起來狼狽又好看。


  「給我繼續多嘴啊。」灌完了一瓶,早有人遞上開好的另一瓶,方澤接過就又往楚昭昭嘴裡灌,「老子最討厭你這種長舌婦,不教訓教訓你,你就以為天下男人都不打女人是吧?」


  楚昭昭掙扎著,卻始終沒有哭,她雙腳亂踹,手也亂抓,可就是掙不脫。


  「喲,還挺倔。」方澤直接把楚昭昭拽地上去,酒瓶垂直立著往楚昭昭喉嚨里灌。


  這邊的動靜太大,邱四哥早就趕了過來,可他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方澤一把推開。


  「老子教訓這婊|子!都給老子滾!」


  話音剛落,方澤感覺頭上一陣劇痛。


  有多痛?他不知道怎麼形容,好像渾身的力氣都在那一刻被抽離。他機械地鬆了手,緩緩抬起來,摸上後腦,發現濕膩膩的。


  血。


  方澤整個都傻了,慢慢回頭,看見一個男人手裡拎著一個碎了一半的酒瓶子。


  「哐當」一聲,那個男人把酒瓶子扔到了地上,低著頭,鬆了松袖口。


  除了方澤,在場所有人都反應過來了,方澤挨那一下就是這男人用酒瓶子砸的。


  頭破血流,可真是下了狠勁兒。


  方澤懵了幾秒,可算反應過來,一瞬間所有的戾氣全都蓄足,雙眼瞬間猩紅。而對面這個男人,鬆了袖口,又慢條斯理地扯領帶。


  看似漫不經心,卻讓人感覺一股烏雲密布般的低氣壓。


  只抬了抬眼皮,甚至都沒看方澤一眼,就讓人清楚地感覺到,他接下來要做什麼。


  「嘿喲!」趙清媛站在一旁,嘴裡叼著根棒棒糖。


  她這一聲笑立馬吸引了方澤的注意力。


  「咱們西辰中學霸王要重出江湖了喂!上一次看穆老師打架都是十年前了,刺激刺激!」


  話音一落,電光火石間方澤臉頰劇痛,一拳下來,他只覺眼冒金星,重重地摔了下去。


  楚國華還想問些什麼,身旁的楚明明已經纏著要電話了,楚國華只好把電話給她,讓她跟楚昭昭說話。


  「姐姐!你知道嗎?我現在有一千個粉絲啦!」


  「嗯,明明真棒。」


  「還有人私信我,說要給我捐錢,姐姐,你說我……該不該要啊?」


  楚昭昭想了想,說:「算了,網上的東西,誰都不知道背後是什麼,你還是別要了,姐姐有錢,能給你治病。」


  「可是……」楚明明說,「姐姐你掙錢是不是很累?你都很少回家了,也瘦了很多。」


  「笨明明,姐姐要畢業了,當然忙,而且馬上就要正式上班了,我得減減肥。」


  「姐姐你又不胖,減什麼減。」


  「你不知道,現在辦公室女郎們一個比一個漂亮,姐姐可不能輸。」


  「真的嗎?她們是不是像電視里一樣,每天都喝著咖啡,穿著漂亮的衣服?」


  「對啊,她們還能在高級寫字樓里上班,打開窗戶一看,整座城市盡收眼底。」


  ……


  和楚明明閑扯了好一會兒,楚昭昭開始換衣服準備去市中心的合盛珠寶開業典禮。


  這是她在兼職微信群里找的兼職,去做禮儀小姐,一天能賺四百。


  天更冷了,楚昭昭怕冷,穿了一條腿襪,又套了一條秋褲,然後才翻出牛仔褲準備套上。


  她想,應該擠不下吧,要不要脫一條秋褲,或者連褲襪?

  脫了會不會冷?


  一邊想著,一邊套牛仔褲。


  不知不覺,一條褲子就輕鬆地套了進去。


  楚昭昭怔愣了片刻,唉,原來真的瘦了很多。太久沒心思上稱,她都不知道自己體重變化情況。


  父母總是問打工是不是太累,學習是不是太忙,楚昭昭每次都敷衍過去了。現在想想,自己不知道自己瘦了,父母肯定是看得出來的,她敷衍他們的時候,不知道他們心裡該怎麼難受了。


  但不管怎麼樣,生活還要繼續。


  一想到楚明明,再難也要咬牙堅持下去,瘦一點又算什麼,楚明明比她瘦多了。


  冒著寒風,楚昭昭去了公交車站,在十點前到了合盛珠寶,化了淡妝,換上了他們給準備的紅色旗袍。


  為了美觀,珠寶方倒是給多準備了白色小坎肩,但衣服始終是單薄了,更別說還有露在外面的小臂和一雙腿。


  「她們還能在高級寫字樓里上班,打開窗戶一看,整座城市盡收眼底。」


  兩種生活,差距還挺大的。


  站在珠寶店大門的當風口,楚昭昭冷得一句話都說不出,因為她得死死咬著牙齒以防自己發抖。


  禮儀小姐要是站在門口瑟瑟發抖,這像什麼話。


  一個小時過去,楚昭昭倒是不用咬著牙了,因為她已經冷得麻木了。


  迎來送往間,楚昭昭看到一個熟悉的面孔——一個微微發福的中年男人。


  她想了許久,終於想起來,這可不就是昨晚帶走Cindy的那個客人嘛。


  此時,一個與他年齡相當的中年女人挽著他,穿著貂裘大衣,耳朵上掛了兩串明晃晃的綠寶石。


  ——很明顯這就是原配夫人了。


  楚昭昭想到昨晚的Cindy,嘆了口氣。


  現在掙個錢怎麼就這麼難呢。


  又過去了一個多小時,楚昭昭幾乎是數著時間過的,就盼著趕快結束,拿到了錢好回去躲被窩裡。


  冷風裡的時間漫長又難熬,楚昭昭感覺自己的腿快沒直覺了,她低頭看了一眼,腳背凍得紫紅紫紅的。


  這時,楚昭昭一抬頭就看見一個更熟悉的面孔。


  穆際雲被一個中年女人挽著,剛下車,一步步朝大門走過來。


  那個中年女人看起來不過五十齣頭,一頭濃密的頭髮黑得發亮,綰在腦後。


  一個氣質高雅的女人,連髮髻都透露著高雅的感覺。


  而穆際雲則是一如在學校里一般,渾身上下找不出一點兒紕漏,就是那眼神,彷彿滿大街都是他學生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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